限时暧昧 作者:桃吱吱吱 文案: 怀芷和商界新贵江凛在一起五年。 江凛予她光鲜亮丽,纵她奢靡无度,只要求她听话温顺。 因此,怀芷早知道男人心里有个白月光,也绝口不提。 后来。 白月光回国,成了怀芷参演电影的女主角。 江凛终于有机会,将所有温柔都给了白月光。 所有人都在猜测,怀芷何时会被抛弃。 某次对戏,白月光将怀芷从楼梯推下,两人不合的传言被推上舆论风暴。 怀芷成为全网笑柄,彻底标上“替身”称号。 酒店里,江凛倨傲地看着她肿起的脚踝,冷漠道:“别再耍小心思。” 怀芷愣怔片刻,主动提出分手。 江凛:好,你最好别跪着求我复合。 - 分手后,所有人都等着看怀芷好戏。 剧组采访,记者问她和江凛的感情状况。 镜头下,怀芷红唇微挑,轻描淡写道:“我和他不熟。” 又过半月,一组照片霸占热搜,沉黑夜色中,男人正动作温柔地替熟睡的怀芷擦泪。 一时间,#怀芷江凛 般配# 刷遍全网,祝福声一片。 哥们打电话恭喜:“怀芷果然对你死心塌地。” 江凛看着照片上和他九分相似的脸,恨得几乎将牙咬碎。 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才是真正的小丑。 * 他玩世不恭,她逢场作戏。 以爱之名的角逐中,他们虚情假意,却又身陷囹圄。 内容标签:因缘邂逅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怀芷,江凛 ┃ 配角:abcde ┃ 其它:12345 一句话简介:猎手,也同样是猎物 立意:为人处事要光明磊落,才能赢得人心 第1章 1 她一个替代品,能…… 秋风萧瑟,暮色低凉,华灯初上时,灿艳绚丽的灯影将夜色照亮,重重叠叠,映衬出几分纸醉金迷的躁动。 会所里乐声整耳欲聋,舞池中人影绰绰,陌生的男男女女身姿摇曳;酒精与烟雾弥漫的空间里,人们恣意调/情,纵情放浪。 “江少,城南的项目交给您,我是绝对的放心。” 昏暗暧昧的光线下,中年男人笑着挥手,让怀里娇笑的女人去倒酒:“此外,还请替我向江老爷子问好。” “承蒙林总厚爱。” 像是沉石坠入湖面只余涟漪,低沉微凉的男声响起,在香水与酒精混杂的嘈杂里,格格不入。 江凛背靠软椅姿态放松,长腿交叠,缭乱光影落在他深邃的五官,刀削般的轮廓线凌厉又漠然。 女人扭着腰肢挨紧他坐下,举着酒杯眼神露骨,娇嗔道:“江少,林总叫我招待您呢。” 浓烈的香水味扑鼻而来,曲卷长发落在手边;江凛抬眸,漫不尽心地扫过女人一眼,迟迟没伸手去接。 漆黑眸光又沉又凉,像块化不开的寒冰;女人动作一僵,身体本能地向后退了点。 “江少最近胃不舒服,今天真没法陪您喝,”一旁陆衍见林总面色不虞,赶紧起身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笑道,“如果林总不嫌弃,我陪您喝。” 江凛在圈里是出了名的阴晴不定,只是他能力出众手段狠辣,背后的江家又惹不起,遇事大家才礼让三分。 见陆衍给他台阶下,林总脸色总算缓和了些:“没想到这点,是我不周到了。” 江凛淡淡一笑:“无妨。” 没好气地瞪了江凛一眼,陆衍也不指望江大少爷能陪酒,主动斟上满杯酒,笑着走到林总身旁。 离开时,还不忘带走江凛身边的女人。 女人还不死心:“江少......” “别‘江少江少’了’,”抬手把人搂进怀里,陆衍贴着女人耳畔,轻声道,“离他远点。” “他不是你能招惹的人。” 【怀芷:我马上收工了,你今天能来接我吗?】 【怀芷:公司的车坏掉送去修了,这里好难打车的 [图片][猫猫哭泣.jpg]】 消息停留在一小时前,江凛随意扫过对话界面,慢悠悠地点开最后一张照片。 像是沿路随手拍的,照片成像虚晃,只见鹅黄路灯下,女孩的身影被无限拉长,只右下角露出一截纤细小腿。 雪瓷般的肤色白的晃眼,裸露在外的脚踝细瘦,盈盈一握。 让人忍不住想紧紧环住,再狠狠拖拽。 指尖微顿,江凛回复的言简意骇:【嗯】 陆衍和林总在一旁交谈甚欢,两人正聊到林总家养的金丝雀,陆衍顺势道:“金丝雀不错啊,听说漂亮又温顺。” “我原来也这么以为呢!谁知道,我家养的那个脾气大的要命,一点没伺候好就啄人。” 林总正抱怨着,余光见江凛倏地皱眉,转头问他,“怎么,江少养的宠物,也是个难哄的主?” “为什么要哄?” 支起手臂懒懒撑着脸,手机又开始震动弹出信息,江凛懒得去看,轻嗤一声:“宠物而已。” “不愧是江少,”林总赞同地哈哈大笑,和陆衍碰杯喝酒,“对,就是个宠物而已,不乖就丢掉换一个好了。” 江凛微微颔首,指尖一下下点在锁屏的手机,不紧不慢。 陆衍忽悠人很有一套,三两句就把林总哄的服服帖帖,会所待到凌晨还不够,离开时还计划着再换个地方玩。 江凛却起身说要回去。 “这才刚十二点,江少就急着离开,”想起江凛整晚不近女色的模样,林总突然会心一笑, “这么早回去......是家里有人管着?” 接过服务生递来的大衣,江凛视线扫过满身酒气的林总,散漫笑笑:“林总好好玩。” “林逝这么个老奸巨猾的东西,你好意思把这烂摊子丢给我一个人?”陆衍推门追出来,狐疑地看了江凛一眼: “另外,你家里还有人能管住你?我怎么不信呢?” 江凛抬眸,淡淡看了陆衍一眼。 陆衍深吸口气:“你再用这种看智障的眼神看我,小心哥们揍你啊。” “林逝向来说一套做一套,”江凛朝卡座处看了眼,冷声吩咐,“今晚不论如何,你都要亲眼看着他在合同上签字。” “我办事你放心,”陆衍点头,视线扫过江凛再次亮起的手机,满屏幕的消息提示,咧嘴笑了下, “怀芷给你发一晚上消息了吧,还是一如既往的黏着你啊。” 懒散嗯了一声,江凛随意道:“让我接她回家。” “哟,说让去就去,江少还挺听话,”陆衍双手抱胸,打趣道,“怕自己不去接人,小情人要闹脾气?” 江凛挑眉,漠然冷笑的神情,让陆衍回想起林总提到宠物难哄时,男人同样也是这幅表情。 像是在无声反问:为什么要在意“宠物”的情绪? 会所门前,江凛披着风衣更显身形颀长,缭乱纷杂的灯影之间,那双黑沉沉的眸深邃,像是蒙了漫天大雾,让人琢磨不透。 哪怕是讽刺一笑,也只让人觉得疏离与冷漠。 看着江凛满不在乎的模样,陆衍倒也见怪不怪。 他们发小认识二十几年,除了当年的白琪能让江凛疯狂一回,再没其他女人能入江大少爷的眼。 至于怀芷嘛...... “话说你和怀芷也快五年了吧,没考虑过给她个名分?”陆衍靠着墙,好整以暇地看着江凛发消息,说完又觉得自己多事, “也是,她一个替代品,能给什么名分。” “嗯?” 江凛发完消息,见陆衍还在啰嗦个不停,不耐烦地皱了下眉:“行了,别多管闲事。” “得勒江少,我不多嘴了,”陆衍翻了个白眼,“明天的生日会记得准时到啊。” - “不行,我们肯定得先送你回去。” 坐落城郊外的摄影棚一片沉暗,暮色霭霭,鲜少有人或车辆经过。 收工后只剩寥寥几人,助理在棚外攥着车钥匙,坚定道:“时间这么晚了,姐你是女明星,要是被人拍到——” “没事的,等下有人来接我。” 深秋夜里寒意深重,怀芷里面穿的毛衣很薄,只好裹紧外套,哈了口冷气,笑眼弯弯: “你也知道时间这么晚了,你们几个没车的女生赶紧回家。” 她略有些南方口音,细软的调子软糯却不腻口,弯眉盈盈笑起来时,幼鹿般的眼睛像带着水光,潋滟缱绻。 今天赶来路上保姆车突然抛锚,只好临时开她的车来摄影棚,结果因为合作的艺人迟到,拍摄整整晚了六个小时才结束。 大晚上的郊外根本打不到车,团队几个没车的女生正发愁,怀芷略一思量,索性让他们坐自己的车回去,发消息找人来接她。 助理哪里肯答应:“可是......” “放心吧,”怀芷轻推助理一把,柔声道,“我到家给你报平安。” 见她态度坚决,助理不好再坚持,确认道:“来接你的是什么人,靠谱吗,要不我陪你一起等——” “不用,是我朋友过来。” 怀芷下意识去看消息界面,发现最后一条还是两小时前她发的。 消息石沉大海般无人回复,她微微一愣,半晌随意笑了笑:“他.......马上就来了。” 昏黄路灯下,女孩雪瓷般的肤色愈发白皙,卷翘长睫在眼睑落下浅浅阴影,眉眼精致,薄唇轻抿。 纤瘦的身体被紧紧裹在臃肿大衣里,像是橱窗里圆滚滚的瓷娃娃,精致漂亮。 “好啦别担心,我待在这里很安全,你快回家吧。”助理还想不放心地多问两句,就被怀芷推着上了车,不放心地驱车离开。 红色Mini逐渐消失在视野,怀芷轻吐口气,摄影棚内工作人员在做最后清理,她不好打扰,就背靠着墙,百般无聊地看天数星星。 直到手脚都冻得发僵,怀芷才终于等来江凛。 熟悉的黑色迈巴赫映入眼帘,在摄影棚前不远处缓缓停下。 车门打开,一月不见的男人迈着长腿下车,肩宽腰窄,过膝的风衣增添一份神秘与深沉。 并不向她走来,江凛站在原地,后背懒懒靠着车,精雕细刻的五官无可挑剔,沉沉看着她时,宛如不容侵犯的神祇。 “阿凛。” 怀芷朝他小跑而去,直直扑进男人怀中,笑意盈盈。 她缓缓踮起脚尖,粉白指尖攀着江凛领口,红润的唇轻轻印在他嘴角。 单手轻松环住她细腰,江凛将冻僵的怀芷裹进风衣,轻抚她柔顺的黑发,任由她细细亲吻着自己,却并不回应。 猫儿似的在他身上嗅了嗅,半晌,怀芷抬眸看他,潋滟双眸闪过一丝狡黠; “阿凛,你身上好重的酒气。” 柔若无骨的小手在他身上肆意撩拨点火,怀芷不安分地抱着他;江凛眸中一暗,用力将她拽进车里,捧起巴掌大的脸,低头咬在下唇。 她身上有熟悉的淡淡水蜜桃香,又纯又欲;剥去皮随意轻轻一捏,满手便是清甜汁水。 银丝勾连,怀芷被他吻地喘不过气,支撑不住地靠在江凛肩上,胸/前起伏不定,眼尾绯红,满目氤氲水汽。 指腹抹去她眼角泪意,江凛看着她红扑扑的脸,低声道:“怎么冷成这样,不知道去棚里等。” “在棚里待着,就没办法第一眼看见阿凛了。” 耳尖一痛,怀芷偏头咬在他耳垂,她跨坐在江凛腿两侧,含着水汽的眸子亮晶晶的,眼底满是他的身影。 江凛捏着她脆弱的后颈,逼迫怀芷和他对视,声音沙哑: “今晚怎么这么浪,嗯?” 纤长手指把玩着领带,怀芷伏在他胸/口,无辜地眨着眼:“阿凛不喜欢吗。” 沉沉低笑一声,江凛再度低头吻住她的唇。 “......喜欢。” 第2章 2 拴在身边。 分别一月有余,当晚两人折腾凌晨还不罢休,怀芷被江凛欺负的话都说不出,只能猫儿似的挠他的背,轻声啜泣着求饶。 结束后江凛抱她去洗澡,怀芷趴在他肩上,眼尾绯红,累的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她咬住江凛耳垂,不满道:“你一点不心疼我。” 然后又是一夜荒唐。 S市秋末天亮的很早,晨曦透过浅色纱帘倾洒而下,晕染着光圈落在怀芷侧脸,映照出女孩恬静安稳的睡容。 碎金似的光点停在她卷翘黑睫,在眼睑处打下浅浅阴影。 忽地她长睫轻颤,蝴蝶展翅般扑扇两下,缓缓睁眼。 怀芷刚醒还懵懂着,看着江凛棱角分明的脸近在咫尺,呼吸微滞。 她想起来,昨晚江凛在她这里留宿来着。 不,准确些来说,是在送给她的别墅里留宿。 趁男人沉沉睡着,怀芷屏息凑过去些,悄悄从被窝中伸出手,在虚空中勾勒着江凛宛如雕刻的五官。 哪怕时间过去五年之久,每次仔细看这张脸时,她都不禁感叹老天不公。 英挺的剑眉,轻抿的薄唇,高挺的鼻梁,还有深不见的黑眸—— “好看么。” 耳边响起低沉男声,带着困倦的沙哑,怀芷悬在半空的手被捉住,垂眸见江凛正紧紧盯着自己。 落在腰间的手滚烫,见她不回应,江凛手臂用力,轻松将怀芷搂紧怀里。 他催促:“说话,嗯?” “好看。” 怀芷乖乖抱着他的腰,头埋在江凛胸/膛,声音又软又乖,还带着昨晚的哭腔和鼻音: “第一次见面我就说过,我最喜欢阿凛的脸。” 勾唇无言笑了笑,江凛挑起她肩上的白色细带,满意看着她白皙肌理上的斑驳咬痕。 像是百合花丛盛放的几簇罂粟,纯洁又魅惑。 怀芷喜欢他这件事,江凛五年前就知道。 那时她才满十八岁,穿着洗到褪色的黄白长裙,青涩宛似一朵雏菊,一言不发地在酒吧角落里喝酒,时不时地警惕抬头环顾四周。 那双湿漉漉的黑眸,落在江凛身上那一刻,倏地亮了起来。 在走廊尽头将他拦住,怀芷双颊殷红,双手死死绞着裙摆,满目水汽快要溢出来。 带着满身酒气,她醉的语无伦次:“我很喜欢你的脸,我、我能不能——” 嗤笑一声,江凛没见过这么笨拙的搭讪,觉得新鲜,顺手一张递过房/卡。 看着怀芷将下唇咬得通红,他俯下身,在她耳边恶劣道:“考虑好,我不是什么好人。” 怀芷愣怔片刻,白净的小手紧攥着房/卡,良久后,缓慢却坚定地点头说好。 那晚她痛的一直在哭,怕江凛不耐烦,死咬着牙不肯喊出声;江凛自然没给她任何温存,只在结束后,丢下一张价值十万的银行卡。 之后江凛每次去那家酒吧,都会遇到怀芷,她总会在相同的地方拦住他,青涩地踮脚吻他,满眼都是他的身影。 确认关系当天,江凛问过她想要什么,怀芷也只紧紧抱着他的腰摇头,乖巧温顺地说:“能多看看你就可以了。” “.......怀芷,”江凛回神,看怀芷赤脚踩在白色地毯,“今晚有个私人宴会,你也过来。” “嗯?” 转了一圈终于在门边趿起拖鞋,怀芷轻唔一声走到床边,弯腰在床头柜边拿起手机。 【怀芷:今天有通告吗,我晚上有个私人行程】 【助理小蓝:今天除了要去公司谈新项目,再没别的工作了】 【助理小蓝:姐,你今晚的私人行程,需要提前通知造型师、准备服装造型吗?】 造型师啊...... 细眉轻蹙,她抬眸去看正穿衣服的江凛,望着男人肩宽腰窄的背影,怀芷眯眼咬着手,半晌后低头打字: 【怀芷:不用,不是什么重要场合】 “我今晚没通告。” 走到江凛身边,怀芷垫脚轻吻他唇角,抬手为他打领带:“一整晚都有时间。” 两根丝带贴着她的笔直锁骨,清凉吊带丝料少的可怜,春光乍泄,根本遮不住怀芷傲人的曲线。 鼻尖满是她清甜的蜜桃香气,眼眸沉沉,江凛掐住怀芷纤细腰肢,手向裙摆下探。 腰还酸软着,怀芷推开江凛的手,轻盈后退半步,看着江凛整齐平顺的领带,满意点头。 “白天先喂饱这里,”指尖在江凛唇边轻点,她弯眉轻笑,像只机灵的小狐狸,“其他的晚上再说。” 薄薄两片美式培根下锅煎制,翻面过程中,不断用吸油纸吸去多余油分,怀芷在厨房忙碌,按照江凛的口味准备早餐。 江凛的口味很挑,烤面包的时间都要精确到分秒,除了家里特聘的大厨,只有怀芷把他的挑三拣四如数家珍。 将切好的水果坚果摆盘端上桌,怀芷在江凛对面坐下。 最近她在进行身材管理,就着一杯脱脂奶,只吃了半片全麦面包。 江凛最近一直在忙新的项目,吃早饭时不断有人打来电话,怀芷拿起放在餐桌旁的剧本,看她阅后写的人物小传。 这是公司给她安排的新工作,据说这部电影大咖云集,高层卖了好多人情,才给她要来的女二角色。 作为新一代年轻小花,怀芷比起流量更缺作品,接下这部电影不仅是公司的意思,也是她计划中转型实力派的第一步。 “......江凛,白琪过两天要从A国回来了,到时候你去机场接她一下。” 熟悉的中年女声自听筒传来,在寂静无声的餐厅里,清晰无比。 怀芷立刻听出是江凛母亲,想起两人不算愉快的交往,默默放下剧本,起身去衣帽间挑选晚宴要穿的礼服。 “秘书会去问她的航班信息,到时候有司机去接,”江凛淡淡应付着,抬头看了眼赤脚逃走的怀芷,皱眉道, “躲什么。” 脚步一顿,怀芷知道这句话是对她说的。 然后更加果断地快步走进衣帽间。 “派什么司机呀,我是让你亲自去接!”江母急声道,“过去的事我不想多说,琪琪多好一个女孩,当初要不是你糊涂,她怎么可能嫁给别人......” 念叨声在空荡的别墅十分嘈杂,江凛双手抱胸,看着怀芷埋头在屋里翻箱倒柜,不耐烦地挂断电话,起身朝衣帽间走去。 地毯上躺着两条晚礼裙,怀芷抱膝蹲在地上,瘦弱的小小一团,漂亮的蝴蝶骨裸/露在空气中,半张脸埋在臂弯。 纤细而脆弱。 她迟迟不动,像是有意在等江凛来哄。 厌烦皱眉,江凛并不打算理会,就见怀芷很轻地点了下头,捞起左边的长裙起身,满眼雀跃。 哪有一丁点悲伤。 撞进江凛冷眸,怀芷愣了一下,弯眉甜甜笑起来:“阿凛,你喜欢这件裙子吗?” “......” 江凛吃过早饭就坐车离开,怀芷稍作整理,直接去了公司。 “虽说只是女二,但制作班底绝对是国内顶尖水平,”会议室里,经纪人南姐切换下一张幻灯片,冷静分析, “而且你饰演的‘替身’角色并不是单纯的工具人,无论是前期楚楚可怜的形象,还是后期由爱生恨的反派,都是有血有肉的角色。” “从过往的经验和数据分析,这种亦正亦邪的角色,话题度一定不低。” “角色前期我倒不担心,”南姐上下打量着怀芷,叹气道,“只是后期——” 怀芷自然地接话,嗓音甜软:“南姐是觉得,我演不了后期的坏女人?” 她笑起来时有浅浅酒窝,再加上今天穿了身宽松的奶白色毛衣,此时半个人陷进座椅,活像个奶团子,哪里有半点反派的样子。 南姐无奈地再次叹气:“我当然担心,你一看就是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长大的,别说演坏女人,坏人都没遇见过几个吧。” “那才有意思啊。” 指尖轻点着剧本,怀芷看着幻灯片上的“替身”二字,笑意盈盈:“而且‘替身’嘛,我挺熟悉的。” “说起‘替身’,这次你演的是白琪的替身,”南姐调出照片,推了下眼镜,“没什么介意的吧?” 白琪啊。 好熟悉的名字,好像早上才听人念叨过来着。 在大学话剧社时,怀芷扮演过白琪的经典角色,被人拍摄录下后发到网上,意外走红后签了现在的经纪公司,极其幸运的出道了。 但同样的,即使过去好多年,媒体还总把两人拎出来比较。 婚后白琪一直是半退圈状态,这部电影算是复出之作,肯定要做出成绩;投资方最后选用怀芷做女二,多少也有博眼球的成分。 “当然不介意,”怀芷俏皮歪头,无所谓地笑笑,“工作而已。” “哪里像了,”自从知道女一是白琪后,小蓝嘴就没停过,嫌弃道,“明明是我们怀姐更好看好嘛!” 赶往晚宴的路上,车里满是助理不满的抱怨声,换上礼服的怀芷无聊刷着微博,还能分神安慰助理两句。 不出所料,网络上已经有人爆料她要出演白琪替身的事,哪怕只是捕风捉影,也丝毫不妨碍她和白琪的粉丝撕成一片。 想着要不要发两张自拍,转移自家粉丝注意力,微信就接二连三的跳出消息提示。 陆衍把她拉进新的微信群,点进去是满屏幕的“生日快乐”。 先把群聊设置成“免打扰”,怀芷支着下巴向上滑消息,终于找到刷屏的消息源头——陆衍最先发了句【生日快乐】,还在句尾@江凛。 指尖一顿,怀芷愣怔片刻。 今天.......是江凛的生日? “小张,去最近的商业街。” 车速在奢侈品区减慢,怀芷不方便下车,说了个高奢品牌,转身嘱咐助理:“等下你去店里随便挑一款秋季新品,钱直接从我帐上划。” 助理懵懵懂懂接过卡,飞快下车小跑而去,没过一会儿,就拎着包装精致的礼盒回到车上。 “姐,给你。” 怀芷直接将礼盒放在后座,笑道:“谢谢。” 助理不禁觉得好奇,能让怀芷盛装出席,还随手一送就是六位数的领带,两人肯定关系不一般。 但怀芷连礼物看都不看一眼,又实在不像是在意的表现。 助理忍不住八卦道:“姐,你这礼物是送谁啊?这么贵重。” 怀芷窝在座位里望向窗外,看着草坪上不少人正牵着绳子,在公园里遛狗。 “贵点好。” 闻言她回头,漫不经心地轻轻笑了笑,唇角恰到好处的弧度,居然能看出几分薄凉的明艳。 “毕竟要拴在身边。” 第3章 3 养在身边也未尝不…… 陆衍为江凛一手操办的生日会,不过就是包下整个会所,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花天酒地。 出示邀请函,怀芷将手里的礼盒交给服务生,跟着他穿过幽长走廊,来到尽头的桌游室,在烟雾弥漫中一眼认出江凛。 男人穿着沉黑的修身衬衫,长袖卷起,露出坚实有力的小臂。 门边发出声响,他抬眼,眼神淡淡扫过怀芷,然后若无其事收回视线;垂眸附身,靠着桌球台,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撑着桌面,球杆搭在虎口。 微微眯眼,只听闷声轻响,八号黑球猛地撞击桌台侧壁,直奔球洞而去,完美入洞。 “这球打的漂亮啊江凛。”四周人的惊呼中,陆眼大笑着鼓掌,然后朝怀芷招手。 “阿凛。” 细长的高跟踩在大理石地,怀芷走上前,将手里的礼盒递给江凛,笑容乖巧温顺:“生日快乐。” 话落她踮起脚尖,和往常一样轻吻在江凛唇角。 她穿着收腰款式的黑色抹胸长裙,若隐若现的沟/壑,肩膀呈现完美的直角,两排笔直清晰的锁骨凹陷,向上是纤长的天鹅颈。 又纯又欲。 视线在她锁骨停留一瞬,江凛打开礼盒,看见静静躺在里面的领带。 灰黑色,很衬他身上的衣服。 “这不是H家秋季最新款吗,”陆衍看着礼物感叹,笑着调侃怀芷,“怀芷够大方啊,H家的新品,少说得六位数吧。” 怀芷始终看着桌台边的江凛,余光都没分给别人半眼。 她看着江凛拿起领带,双眼一眨不眨,像是十分紧张,轻声问他:“阿凛。你喜欢吗。” “嗯。” 江凛伸手环住她手腕,将领带放在她掌心,示意怀芷替他带上。 呼。 怀芷心中松了口气。 还好,钱没白花。 抬手替江凛系着领带,怀芷鼻尖满是男人身上冷冽的雪松味,混着些淡淡的酒意,令人沉醉发昏。 “哟,这不是怀芷么,”身后响起一道女声,怀芷听着有些熟悉,应当是谁带来的女伴, “听说你抢到‘昨日爱人’的女二了?恭喜啊。” 将衬衫两边领口打理好,怀芷微微眯眼审视着领带,确认每个细节都完美后,抬头朝江凛甜甜一笑,才不紧不慢转过身。 对面的莲娜她认识,同为新一代流量小花,两人出道就一直是竞争对手,上部作品还撞了档期。 相比于怀芷的好评如潮,莲娜公司即使买了八百个热搜,那部剧还是扑的惨不忍睹。 “听说女一是白琪姐呢,”莲娜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江凛,“而且你这次‘还’是她的替身?真是好巧。” 莲娜嘲讽地看着怀芷,故意咬重了“还”字。 当年白琪和江凛订婚的事情满城皆知,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但当时的排场放到现在都只能用“奢侈”来形容。 白琪嫁人后有没有放下江凛不说,但江凛分手不久就找了号称“小白棋”的怀芷,显然是对白琪念念不忘,才找了怀芷当替身。 心里越发得意,莲娜挑衅地看着怀芷。 结果怀芷顿了顿,思量片刻后,礼貌微笑道:“不好意思,请问我们认识吗。” 莲娜:“......” 看着对面无懈可击的笑容,莲娜太阳穴狠狠跳着,深吸口气,她强扯起嘴角,继续冷嘲热讽: “不认识我没关系,不过听说白琪姐人很好,趁着这部戏,你可要近距离的好好模仿她啊。” 看着莲娜抽搐的嘴角,怀芷细眉弯弯,笑意不变:“所以你是白琪的朋友吗?” 莲娜一愣:“啊,啊我不是——” “居然不是朋友吗。” 怀芷柔糯甜软的声线在纸醉金迷的场合显得突兀,像是一滴清水落入浊池,在嘈杂音乐中清晰无比: 她露出单纯又疑惑的表情:“我看这位小姐好像很了解白琪呢。” 在场不知是谁,半晌后发出一记响亮的嗤笑;继而是一阵毫不掩饰地大笑声。 莲娜和白琪? 一个有点名气的小演员,来这里甚至还要人引荐,哪里来的胆子,敢高攀说是白琪朋友。 江凛靠着卡座柔软靠背,好整以暇地看着桌台边笑意盈盈的怀芷,低低哼笑一声,嘴角勾起笑意。 在他面前乖的猫儿似的,挠人也是不痛不痒,没想到在外面还会亮出爪子抓人。 他沉声道:“怀芷。” 怀芷转身,视线精准落在江凛身上时,眼神里的戒备倏地不见;她走到男人身边,旁若无人地直接坐在他身边。 乖顺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眼中笑意更深,江凛左手搂住她腰窝,轻松把人抱到他腿上。 怀芷并不反抗,乖乖任由他折腾,只垂眸欣赏新买的领带。 骨节分明的手轻点她细长的锁骨,江凛偏头,停在怀芷耳畔道: “这里,没遮住。” 江凛触碰的地方有一道牙印,怀芷来之前用了很多遮瑕,但细看还是能发现浅浅的暧昧红印。 耳尖一红,她将头埋进江凛颈间,双颊发热,小声道:“还不是怪你。” 两人一来二去,公然在桌游室调情,陆衍见江凛根本不避讳在怀芷身边提起白棋,和其他人对视一眼,了然一笑。 也对,江凛这种人,怎么会在意情人的感受? 况且当年他和白琪的事闹的满城风雨,怀芷在他身边好多年了,不可能不知道。 “说起白琪,江凛,白琪离婚回国的事,你早知道了吧。” 开口的秦楠也是江凛发小,今天就是他带莲娜来的;随手把女人搂进怀里,他饶有兴趣道, “听说白棋离婚,还是你给找的律师?” 江凛勾着怀芷发丝,闻着她满身蜜桃味,突然犯了烟瘾,懒懒应了一声。 身旁侍从很有眼力见的要替他点烟,江凛懒洋洋地扫了怀芷一眼,没动。 随着打火机发出清脆声响,怀芷食指中指掐着烟屁/股,静静看着明红的外焰将烟头点燃。 烟草燃烧的气味,白烟颗粒在空气四散,她静静看着烟头燃烧成银灰,将烟尾放到嘴边,吸了一口。 定定看了江凛几秒,她略微偏过头,然后薄唇轻启,印在江凛双唇。 烟雾袅袅,江凛神色平静地享受这个吻,坐在卡座上丝毫未动,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 秦南看着他无动于衷的样子,不由得佩服地竖起大拇指,嘴巴比了个口型:还是你会玩。 江凛微微挑眉,扯了下嘴角,算是回应。 桌上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怀芷直起身结束这个吻,拿起手机看见页面显示的【经纪人】,附在江凛耳边轻声道: “经纪人找我。” 并没理会屋里其余人,她起身绕过脸色苍白的莲娜,直接去了走廊没人的另一边,接通电话。 “怀芷,你看今晚的热搜了没,”南姐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下午才官宣,晚上白琪拉踩你的热搜都安排上了!” 热搜? 点开热搜榜单,怀芷看着前十的热搜几乎被白棋霸占,不禁有些无语。 #白琪昨日爱人女一# #白棋 复出# #白棋 不介意怀芷出演她的替身# ...... “还‘不介意你出演她的替身’,她可真好意思,”南姐这口气咽不下去,“她炒热度就炒,非拉上你干吗?” “我有一点不明白,”怀芷点进词条,看着评论区大批的水军,忍不住好奇道: “她一次性买这么多.......是着急完成什么热搜kpi吗?” 还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这热搜是买的? “公司在撤和你相关的了,”南姐成功被怀芷逗笑,语气冷静下来:“星洋娱乐接下来要重点捧她了,光预热就这么大阵仗。” 抬头看向另一头的桌游室,门半掩着能看见人影,怀芷视线停留一瞬,倏地想起星洋娱乐是理江家的。 江老爷子三年前病重半隐退后,江凛就成了江家真正的掌控人。 刚才只喝了半杯酒,现在酒意慢慢涌上来,怀芷无所谓地笑笑,附和道:“是啊。” “这件事交给我,”南姐转移话题,“打电话是通知你明早去拍定妆照,和你剧里的cp洛星河一起。” “我把你拉进工作群了,具体的拍摄信息群里会发,助理明早五点会来接你。” 才挂断电话,微信就跳出好几条消息提示,还有一条新的好友申请,备注是【洛星河】 【洛星河:哈喽哈喽,我是洛星河[憨憨挥手.jpg]】 【洛星河:你叫我小洛就行,大家都这么叫我哈哈哈哈】 申请才一通过,对方就迫不及待地发来消息,怀芷看着界面上自来熟的消息,有些意外。 洛星河是童星出身,人气完全不输男一,因为年龄和角色适配度才饰演的男二;按道理说,他这样在娱乐圈长大的艺人,应当更谨慎些。 那边还在发消息:【洛星河:那个......请问我该怎么称呼你啊[小心翼翼.jpg]】 怀芷慢慢打字:【。'怀芷。'就好】 【洛星河:怀姐,这次是我第一次正儿八经拍感情戏,到时候还请多多指教哈[憨憨抓头.jpg]】 表情包的火柴人咧着嘴抓头发,怀芷没忍住轻笑一声,随手回赠一个表情包。 【怀芷:谁是你姐】 【怀芷:[重拳出击.jpg]】 【洛星河:我错了,不乱认姐了[跪地求饶.jpg]】 洛星河情商很高,字里行间都是符合年龄的少年气,几句聊下来,怀芷能感觉出他是不错的合作对象。 两人后期有不少对手戏,洛星河的好相处让她轻松不少。 “在笑什么。” 低沉男声在背后响起,怀芷对上江凛深邃黑眸,眼底笑意还未淡去,肉眼可见的愉悦。 锁屏手机,怀芷扑进江凛怀里,抱着他劲瘦的腰,言简意骇道:“工作而已。” 余光瞥过微信界面,从头像看她的聊天对象是名男性。 江凛双眸一沉,这种认知并不让人愉悦;女孩唇角扬起的弧度、眼底未散的笑意,无一不证明她此时的好心情。 然而这份愉悦与他无关,甚至是他不认识的男人带来的。 “阿凛,你今天过生日,许过愿了吗?” 怀芷抬起巴掌大的脸看他,踮起脚尖亲吻在他唇角,催促他的调子又细又软,眼底再次只剩江凛的身影。 极度黏人,乖顺听话,这才是江凛熟悉的怀芷。 隐隐的失控感一瞬而散,江凛懒懒应了一声,漫不经心地任由怀芷亲他,如以往一样并不回应。 既然怀芷这样喜欢他。 那把她一直养在身边也未尝不可。 第4章 4 江凛是来接白琪的…… 定妆拍摄的摄影棚很远,怀芷不到五点就启程出发,一路上昏昏沉沉。 每次超过半月以上不见面,江凛就会格外凶狠,仿佛有无尽的精力,任怀芷怎么哭喊求饶都不听。 昨晚生日会后也不例外,两人纠缠不清到凌晨三点才结束。 四点半怀芷被闹钟叫醒,酸软着腿爬起来给江凛准备早餐时,只觉得自己站着都能睡着。 【怀芷:阿凛,早饭做好放在冰箱里了,醒来记得吃】 “怀姐你知道吗,白琪居然真的离婚了,星洋娱乐和她工作室都发了微博诶。” 迷迷糊糊发完消息,怀芷正准备闭眼睡会,就听助理小蓝在一旁兴奋地问她。 打了个哈欠,她兴致缺缺地嗯了一声:“嗯,知道。” 虽然不是看微博知道的。 “真令人唏嘘啊,当年白琪被严、江家那两位争抢着要的事,感觉就在昨天呢。” 白琪年少成名,靠着显赫家世和出众样貌,很快在娱乐圈占有一席之地;虽然有几部不错的作品,但她职业生涯里最令人津津乐道的,还是她的婚姻。 五年前白琪父亲去世,家中无子,偌大的家产全落在她一人身上;一时间,京圈追求她的人甚至可以用“数不胜数”来形容。 这些人不是觊觎她的财产,就是觊觎她的美貌;但最后通通被江家大少——江凛比了下去。 无论从家世、财富权力、甚至是样貌,白琪和江凛都无比登对;所以当这对金童玉女公布订婚要订婚的消息时,光是热搜都接连上了半个月。 不少媒体用“被全世界祝福的爱情”来形容他们。 只是没人想到,最后白琪嫁的,却是严家二儿子——她众多追求者中最疯狂的那个。 小蓝喋喋不休,双眼闪烁着熊熊八卦火焰,没注意到怀芷在一旁已经昏昏欲睡。 “财产问题上,白琪好像和她前夫闹得很不愉快,”怀芷缩在座椅准备打第十六个哈欠,就听小蓝嘟囔道: “这次的离婚官司,她居然还找了‘势芯律师事务所’诶,这是要撕破脸的节奏啊。” 捂着嘴的手一顿,怀芷瞬间清醒,不自觉直起身:“......势芯?” “是啊,就是两年前美国上市、几乎零败诉的势芯,”小蓝扭头去看怀芷,看她亮晶晶的双眸,好奇地咦了一声: “怀姐你不困了吗,我以为至少要再聊半小时,你才能清醒呢。” 指尖无意识攥着袖口,怀芷背脊紧绷,试探着询问:“新闻里有说......具体是哪位律师处理白琪的官司吗。” 助理低头确认一遍,摇头否认:“没有诶,怎么了吗?” 长出口气,怀芷重新坐回软椅,神情如常地笑笑:“没事,随便问问。” - 洛星河的单人拍摄要更早些,怀芷来到摄影棚时,他已经在做第一套妆造型的最后调整。 两人各自的休息室互为对面,洛星河那间的房门虚掩着,听见怀芷和助理的交谈声,好奇地探出半个头。 隔着门,清亮的少年音和她打招呼:“怀姐早上好啊!” “早上好,”出于礼貌,怀芷敲门进去打招呼,朝各位工作人员礼貌微笑,“今天辛苦大家。” 然后淡淡斜了洛星河一眼,回敬道:“洛弟,早啊。” 心领神会地咧嘴笑着,洛星河的造型很符合他饰演的“坏孩子”:松垮的白色校服满是褶皱,大咧咧敞开的领口粘了灰,露出突出笔直的锁骨。 身上处处有伤痕,侧脸轮廓在暗红的战损妆下越显凌厉,笑起来带着点痞气,少年血液里的狼性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洛星河凑近,顶着狼崽子似的妆容,在怀芷面前打了个响指:“还行吗。” 习惯了他的自来熟,怀芷认真地点点头:“很帅。” 难怪他的粉丝成天在微博上大呼“妈粉变质。” 来到怀芷休息室,小蓝放下保温杯,将盖腿的薄毯递过去,“感觉洛星河人很好相处诶。” 剧组的化妆师陆续进来,怀芷将嘴边的“自来熟”咽下肚,轻声答应着,转头和化妆师讨论造型细节, 娱乐圈时刻被外界关注,丁点大的事都能被无限放大,怀芷身边不少人吃过亏,所以她从不在公开场合评价别人。 前期清纯型的造型只需要在眼妆上下功夫,她底子很好几乎没有瑕疵,很快完成了第一套妆容。 造型师看着怀芷的脸,满眼赞叹,起身去拿配套的衣服。 门外走廊突然有人不耐烦地大声说话:“......让你们准备就快点去准备,怎么这么多问题!” “白琪姐不是明天才拍摄吗,”有工作人员小声抗议,“而且你说的那间休息室,今天还有人用——” 话音未落,有人不敲门就直接闯了进来。 对方看着二十出头的年纪,相貌平平不是艺人,怀芷猜这人应该是哪个艺人的助理。 果然,女生趾高气昂地推门进来,审视的目光在休息室挑剔地扫视,伸出手指到处指,不客气地下达命令: “找人把这里都铺上地毯,椅子也都换新的,白琪姐不喜欢坐别人坐过的椅子。” “还有,”女生突然看向怀芷,不屑一顾地撇了下嘴,“记得早点通风,白琪姐不能闻劣质的香水味。” “说谁呢你,”小蓝也是个急性子,忍无可忍地反驳道,“你们不是明天拍摄吗,现在来这里指手画脚干吗。” “说谁谁心里清楚,”白琪助理毫不示弱,“白琪姐可是女一,怎么,自己没演过主角,还不准女主角提点适当的需求?” “什么要求也等拍摄结束后再提,”造型师同意道,语气同样不悦,“你这样很耽误拍摄进度。” 天不亮就工作大家都很疲惫,再有人胡搅蛮缠,在场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耽误拍摄进度?她一个女二能有多少东西要拍啊。” 白琪助理看着怀芷,眼里满是鄙夷:“况且她不就是白琪姐的替身而已,算什么东西啊。” 小蓝怒不可遏:“你——” “前辈提出要求当然可以。” 怀芷坐在化妆椅上淡淡出声,她笑吟吟地抬眸看白琪助理,柔声道:“不过我想请问,如果因此耽误拍摄进度,白琪前辈可以负全责吗?” 白琪助理一愣。 “而且很不巧,我这个人最讨厌加班,”怀芷倏地皱眉,像是很为难的样子, “如果明天要补拍,请提前联系我的经纪人,补签下合同。” 怀芷笑着起身,接了杯温水递给白琪助理,笑容和蔼可亲。 她还穿着来时的衣服,贴身的黑色毛衣长裤衬的她肤色雪白,暗色的马丁靴更显高挑干练。 始终柔柔笑着,怀芷清浅的酒窝总给人柔弱温顺的错觉,细甜的声线在寂静的屋里响起: “但如果不能负责的话,我不介意喊保安。” 四目相对,白琪助理对上怀芷双眼,背后发凉,手轻轻抖了下,杯子里的水甚至洒出几滴。 咬着牙,女孩依旧嘴硬道:“你、你不就是才红了点,就开始小人得志——” “哇,好大的架子。” 洛星河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此时正靠着门框,眼睛看着走廊方向,朗声道: “白琪前辈,你的助理吓到我了。” “阿茗。” 轻柔悦耳的女声响起,众人不自觉抬头朝声源出望去,然后立即有人轻呼出声:“是白琪!” 纯白的连衣长裙,裸露的小腿光滑纤长,白琪踩着红色细高稳步走来,优雅的像只白天鹅。 “阿茗,你太不懂礼貌了,平时我怎么教你的。”轻斥助理两句,白琪微笑着和众人抱歉,视线始终停在怀芷身上。 明晃晃的眼神毫不避讳,像是在打量,更像是在审视。 很快,白琪收回目光,再次柔声朝怀芷道歉:“不好意思,今天我只是来和总导演聊两句,没想到会打扰大家。” 一句话,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总导演不在这里,”怀芷同样客气微笑,场面一片和谐,“前辈下次如果要找人,或许可以先问问对方在哪。” 假装没听出她话中讽刺,白琪主动伸手:“怀芷,很早之前就听过你的名字,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白琪离开不久后,造型师完成工作也纷纷出去,怀芷在屋里等待拍摄,一时间,休息室里只剩小蓝的吐槽: “装什么白莲花呢,要不是她教唆,她助理敢这么嚣张——诶怀姐你看,外面那个车好眼熟啊。” 怀芷从剧本里抬头,顺着小蓝的视线朝窗外望去,目光落在那辆熟悉的迈巴赫。 晨曦映照,男人有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中,但怀芷还是轻而易举地认出了车里的人,就是江凛。 男人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裤,扣子系到最上方一颗,带着金丝眼镜,长腿交叠,整个人看上去禁欲而深沉。 ......他来这里做什么? 倏地想起昨天电话里江母的叮嘱,怀芷瞬间了然:江凛是来接白琪的。 不仅亲自来接,还十分耐心地在外面等她出来。 或许还默认了白琪给她难堪。 拿起手机点了下屏幕,锁屏上除了硕大的【9:32】外,空空如也;打开微信界面,她和江凛聊天的最后一条,毫不意外地是她早上发的。 怀芷惋惜地叹了口气。 冰箱里的饭菜又要浪费了。 “我今早好像在你家附近见过,”小蓝艰难回忆着,“姐你认识这车吗?” “不认识。” 淡淡瞥了一眼,怀芷收回视线,随口道:“小蓝,帮我把窗帘拉上。” 小蓝疑惑:“啊?是阳光太刺眼吗?” 余光里白琪离开摄影棚,正打开车门坐到江凛身边,怀芷懒得去看,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是啊。” “碍眼。” 第5章 5 谁说我喜欢她 “阿凛,你在看什么?” 司机将车门打开,白琪弯腰进来,自然地坐在江凛身边,笑着好奇道:“在外面我就发现了,是在看怀芷吗?” 江凛没有回答,视线停在唯一拉上帘的窗户。 像是赌气似的,方形窗口被浅色纱帘遮的严严实实,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纤瘦身影。 “你这个小情人真的很特别,”白琪柔柔笑着,很自然地挽住江凛手臂,撒娇道,“当着所有人的面,训我和我助理呢。” “是么。” 冷笑一声,江凛应的散漫,镜片遮挡住眼底的凉意。 刚才他就坐在车里,目睹了整件事的一切经过;江凛不想管是非对错,只记得白琪走后,怀芷在窗边朝他投来的淡淡一瞥。 冷淡又漠然。 就像在看马路对面走过的陌生人一样,漠不关心。 那道视线只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仿佛怀芷只是随意朝窗外扫了一眼。 但江凛确定,怀芷一定看见他了。 还是第一次体会被人无视的感觉,难得又新奇,江凛很难不在意。 点开微信对话框,他看着单聊一般的满屏绿色,意味不明地勾唇,惜字如金的回复: 【江凛:吃过了】 果不其然,对面几乎是秒回: 【怀芷:太好啦[猫咪转圈.jpg]】 【怀芷:今天工作也要加油哦!】 雀跃舞蹈的猫咪舞动着短腿,笑容快咧到后脑勺,似乎想极力反应出对面的喜悦。 江凛低沉一笑,随手将手机丢在一边,不再回复。 女人还真是好哄。 看着江凛草草回复一条就放下手机,白琪眼中的欣赏更甚。 五年不见,男人还是和当年一样沉稳、帅气有魅力;仅仅是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出冷淡的矜贵。 更重要的是——江凛还和五年前一样,只对她一个人好。 回国前,她就听说有个作为她替身的存在,今天来摄影棚就是想亲眼看看,江凛对怀芷究竟是什么态度。 这样的结果,她很满意。 - “喏,给你的。” 换场休息时,怀芷走到洛星河身边,将左手的冰美式递过去:“刚才的事情,谢谢你啊。” 不管白琪来的目的是什么,就刚才的情况,洛星河能主动站出来为她说话,怀芷都该说声谢谢。 “一杯咖啡就把我打发了,你也太小气了吧。” 洛星河嘴上不满意地抱怨着,身体倒是很不客气地接过咖啡,喝了一大口才继续吐槽:“怎么也得请我吃顿饭吧。” 怀芷被逗笑出声:“幼稚。” “我才二十岁,要那么成熟干什么。” 洛星河几口把咖啡喝完,抬手轻抖手腕,纸杯就以漂亮的抛物线,直直掉入旁边的垃圾桶。 他转头臭屁地朝怀芷挑眉,正要说话时,倏地皱眉凑近,认真道:“第一次见面我就想说,我觉得这个妆不适合你。” 第一次见面? 不等怀芷发问,就听洛星河接着道:“我觉得......你比较适合艳丽一点的妆容诶。” 艳丽一点的? 怀芷微微一愣。 意外在网络走红,她从出道就一直以清纯的形象面对大众,再加上成功的角色也都是清纯挂,公司和她都没想过改变风格。 “昨日爱人”到后期要饰演的反派,会是她第一次尝试美艳一类的浓妆。 “干嘛用这种嫌弃的眼神看我,怎么,瞧不起直男审美——” 话音未落,怀芷的手机就在一旁快速震动。 拿起手机,怀芷看着屏幕上的【江凛】,愣怔片刻。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江凛居然会主动给她打电话? “阿凛——” “怀小姐,是我,”白琪温柔的声音响起,“刚才的事情,我想想还是要再和你说声抱歉,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知道为什么,这通电话让怀芷莫名想起那晚扎堆的热搜。 刻意又生硬,仿佛生怕别人感受不到她的意图。 “当然不会,”她轻笑出声,“不过前辈顺利找到总导演了吗?” 白琪顿了顿:“当然,我们交谈的很愉快。” “那再好不过了,”眼波流转,怀芷视线落在朝她做鬼脸的洛星河,唇角轻挑, “洛星河,你不是要找总导演讨论剧本吗,趁他还在,快去。” 四目相对,洛星河心领神会,故意大声道:“你瞎扯什么呢,总导演今天根本不过来好吧。” 对面彻底沉默,久久没人开口。 相视一笑,怀芷和洛星河隔空无声击掌。 总导演根本不参与定妆拍摄,休息室里怀芷本想给白琪留个面子,才故意没拆穿她的谎言。 既然对方执意要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她当然不可能任人欺负。 良久的寂静,是江凛率先打破沉默,低沉漠然的声音,他听着心情不太美妙:“谁在你旁边。” 这句话是对怀芷说的。 怀芷抬眸,见洛星河还在乱用五官,不停朝她挤眉弄眼。 表情实在太过滑稽,于是她一不小心没忍住,噗嗤轻笑出声。 “......” “怀芷,”低沉冰冷,江凛的声音已经明显能听出愠怒,“我在和你说话。” 收起笑容站起身,怀芷快步离开片场,来到没人的角落,确认没人才开口道:“阿凛,你生气了?” 她乖乖解释道:“刚才说话的是我同事,今天一起拍定妆照。” 江凛的声线冷如寒霜,带着三分嘲讽:“只是同事?” “好神奇啊。” “阿凛居然会在意我的同事。” 语调轻柔乖软,怀芷垂眸低笑,不徐不疾道:“我可以理解成,阿凛这是在关心我吗?” 嘟的响起忙音,对面已经果断挂了电话。 - “林总那边的合同搞定了,对接的细节已经在推进。” 正厅吧台处,陆衍给自己调了杯鸡尾酒,自夸道:“江凛,这次你可以要好好犒劳我,为了再多五个点的分成,我那晚喝到凌晨五点。” “得了吧你,真会揽功劳,”旁边的秦南冷哼一声,“要不是江凛提前扫清障碍,你再喝几个通宵都没用。” 陆衍大笑并不在意,把另一杯鸡尾酒推到江凛面前。 秦南说的不错,如果不是江凛采取手段打击对手,让林总别无选择,这次的合作他们绝不会占主导优势。 每次亲眼目睹江凛的狠辣手段,陆衍都会庆幸自己是他的合作伙伴,而不是竞争对手。 “哦对了,兰港的项目有人来问,”秦南搂着女人,丢给江凛一份合同,“问我们能不能接受三七分成,他们三我们七。” 数据报告都懒得打开,江凛一口回绝:“最低二八。” “你还真是一点骨头渣都不给啊,”秦南掐着女人腰/肢,恶劣地笑着, “哦对了,白棋今天去摄影棚的事,圈里都传开了。” 陆衍也一脸看好戏:“要我说,怀芷是真喜欢你,都敢和白琪硬碰硬了,厉害啊。” 江凛终于有了点反应,抬眼懒洋洋道:“你们俩,最近很闲?” 男人坐在靠窗边的软椅,肩宽腰窄,透过衬衫隐隐见得流畅而极富力量感的腰线。 此时他长腿交叠搭在桌上,白色衬衫解开两粒扣子,冷冷看人时,漫不尽心的眼神总给人一种强烈的斯文败类感。 “你要喜欢白琪就赶紧上,”陆衍走过去,拍拍他肩膀,“反正她都离婚了,而且明显还对你旧情难忘。” 江凛皱眉,语气不善:“谁说我喜欢她。” 不小心碰到手机,亮起的屏幕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消息提示。 自从上午那通电话后,怀芷已经整整八个小时没给他发一条消息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久没主动联系过他。 想起电话里,她自然熟络地喊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江凛眼神一沉,周身气压又低冷几分。 “你不喜欢人家,你又是接机又是帮她打离婚官司......” 陆衍见江凛一脸阴沉,正要说他死鸭子嘴硬,就见秦南朝自己挤眉弄眼。 心中恍然大悟,陆衍立马闭嘴。 原来是江大少爷拉不下脸,非要端着架子,不肯纡尊降贵去追认。 这还不好办。 把两人凑在一桌,孤男寡女再喝点酒,一上头什么话都说开了。 “诶江凛,马上天黑了,你在我这吃饱喝完酒再回去,”陆衍朝秦南挑眉,故作神秘道, “放心吧,今晚哥们给你个‘大惊喜’。” 三小时后,天幕尽然一片沉黑,江凛双手抱胸,冷冷看着面前死活不让他离开的陆秦二人。 “......你们俩究竟有完没完。” 耐心耗尽,他没心情陪两人醉生梦死。 “说什么呢,”陆衍才收到白琪晚点到的消息,心虚看了秦南一眼,举杯道,“陪兄弟喝酒。” 锁屏依旧一片空白,眉头紧皱,江凛不耐烦朝窗外望去,就在楼下瞥见一抹熟悉的纤瘦身影。 ——是怀芷。 陆衍这幢高级公寓管理森严,闲杂人等一改不得入内。 怀芷在这没有房产,那么她此刻出现在这里,除了是陆衍喊她过来,再没有其他可能。 女孩裹着笨重的棉袄站在楼下等,时不时伸出手哈气,露出的纤长小腿被黑色长裤包裹着,脚上踩着马丁靴。 衣服还是白天出门那件,所以是拍摄完直接开车来找他的。 “走了。” 弥漫满屋的酒精味刺鼻,江凛起身穿好衣服,没再理会两人拼命挽留,出门直接下了电梯。 隔着大理石地的长廊,他远远就看见怀芷冻的红扑扑的脸,像是娇嫩欲滴的野玫。 厚重外套下是纤瘦高挑的身形,细腰盈盈一握,怀芷眼眶绯红,走近些,能看出明显的困倦。 即便这样,她也没有半分回到车里的意思。 像是那晚她求自己去接,同样也等了很久,为了能早一眼看到他,再冷也坚持站在外面。 胸口那点闷堵的郁结,以及不曾察觉的那份隐隐失控感,都在这一瞬烟消云散。 江凛走到门口站定,低声喊着她的名字:“怀芷。” “......阿凛?” 反应不及,怀芷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碰见江凛。 她约好了今晚在朋友家吃饭,结果朋友堵车在路上迟迟未归,她在车里等的小腿发麻,刚下车没站几分钟,就撞见江凛出来。 ......早知道就不下车了。 整理好震惊神情,怀芷笑着小跑上前,踮脚亲了下江凛嘴角,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男人。 对上江凛深邃眼眸,她笑意更深,眼中爱意满的快要溢出来: 她环住江凛劲瘦的腰,轻声呢喃:“阿凛,我好想你。” 江凛喜欢她听话乖顺,却更讨厌她直白的表露爱意——他讨厌一切过分粘腻的感情。 所以才会在她白天反问“关心”时,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 江凛垂眸,俯视着缩在怀里、紧紧抱着他表达爱意的怀芷;她抱得很紧,像是害怕一松手他就会离开。 他依稀有点印象,怀芷曾经一度很喜欢和他表达爱意,不过被他冷斥几次恶心后,已经有几年没像今天这样。 算了。 他开口:“去开车。” 怀芷抱着人一愣:“......阿?” “你故意在这里等我,不就是为了让我晚上去你那里?” 江凛盯着怀芷双眼,皱眉警告道:“这次我不计较,以后记得注意分寸,我讨厌别人过分介入我的私生活。” 看着江凛一脸严肃,怀芷沉默片刻,终于忍不住道: “阿凛你......是不是喝醉了?” 第6章 6 你要我退让来讨她…… 卧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是江凛在浴室洗澡,西装外套丢在客厅沙发上。 将碗筷丢进洗碗机,怀芷静静站在水池边洗手,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屡试不爽的办法失效,意外撞见的江凛不仅在她这里吃了晚饭,很可能还要在这里过夜。 无奈地长叹口气,怀芷只好拿出手机给姜暮发消息。 【怀芷:暮暮我今晚不来了,江凛还在我这呢QAQ】 对面秒回: 【姜暮是仙女:又是江凛那个家伙?你能应付吗?】 【怀芷:可以的,放心叭】 【姜暮是仙女:也行,你不来也好,我被路枫那个狗崽子缠住了[猪猪生气.jpg]】 姜暮是怀芷大学最好的朋友,两人本科都学的金融,虽然毕业一个进了娱乐圈一个去了投行,但感情一直很好。 路枫是姜暮某天随手“捡到”的,怀芷并没见过,只知道是个名牌大学生,貌似还是个离家出走的富二代,最近在对姜暮死缠烂打。 对方毕竟是男性,怀芷有点担心:“需要我帮忙吗?” 【姜暮是仙女:不用,我已经把他轰出去了,现在在门外写检讨呢。】 写检讨...... 唇角微微抽搐,怀芷很难想象这个场面,指尖停在半空,犹豫片刻后,深吸口气缓缓打字: 【怀芷:暮暮,你人脉比我广,我想拜托你件事。】 【怀芷: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这次帮白琪处理离婚官司的,是‘势芯’哪个律师】 【姜暮是仙女:势芯.......算了我帮你查就是了,但你别抱太大希望,那个人在律师界的身份,不太会接这种案子了】 【怀芷:嗯嗯我知道,辛苦你啦[海豹比心.jpg]】 【姜暮是仙女:小事啦;哦对了,你弟弟最近还好吗?时间过得好快,好久没去看他了】 浴室的流水声渐止,怀芷起身去衣帽间给江凛拿衣服。 因为时常在她这里留宿,怀芷衣帽间有一半都是江凛的东西;从西服、休闲装再到睡衣,甚至连领带、手表和眼镜,都应有尽有。 随手拿起一套黑色的长款睡袍,怀芷将衣服放在床上,低头回复消息: 【怀芷:没事,医生说情况很稳定,但什么时候能醒来还不确定】 姜暮有事没再回复,怀芷将手机丢在床边,在卧室的小阳台坐下,背靠着落地窗,抱膝缩着身子,抬头望着天幕星河。 是啊,时间过得好快。 那件事居然都过去五年多了。 推门声拉回思绪,怀芷回头,见江凛腰间系着浴巾走了出来,浑身带着热腾腾的水汽。 滴着水湿发凌乱,江凛弯腰拿起拿起睡袍穿上,肩宽腰窄、长腿笔直的身材一览无余,尤其是腰腹间,紧绷却不夸张的肌肉线条流畅无比。 怀芷盯着他的脸,视线流连在男人双眼、鼻梁——最后停在削薄轻抿的嘴唇。 真的好像...... 赤脚踩在白色地毯,她情不自禁地起身靠近,最终半跪在床边,捧着江凛的脸细细亲吻。 她身上的睡裙很短,江凛轻而易举就解开背后的系扣,将怀芷稳稳放在柔软的双人床上。 水珠顺着发丝滴落,落在或深或浅的水渍;江凛双眸微沉,看着怀芷气喘吁/吁地拽着他衣领,满目涟漪,粉唇微张。 像是无声的请求。 他附身咬着她的唇,将所有欲拒还迎的挣扎和啜泣都吞之入腹。 “江凛,我明天还有工作——” 突然,怀芷落在床边的手机突然震了两下,跳出两条微信消息。 手机就在江凛手边,于是这两条消息的具体内容,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暴露无遗。 【洛星河:买了杯你白天给的咖啡,还挺好喝[图片]】 【洛星河:但你还是要请客吃饭的啊,不许反驳】 将手机丢在怀芷脸庞,江凛冷笑:“只是同事?” 撑着手臂艰难起身,怀芷呼吸还急促着,一眼扫过消息,对上江凛沉沉双眸。 深不见底的黑眸,现在满是极力压抑的怒气——因为她和别的男人产生交集,而引起的不满,甚至嫉妒。 但她也清楚的知道,江凛的愤怒和爱意无关,只是单纯见不得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的占有欲罢了。 整理好皱巴巴的睡裙,她点点头:“只是同事。” 江凛审视的目光好似刀子落在身上,凌厉又尖锐,寂静无声的卧室再没有一丝暧昧。 对面的男人盯着她的脸,像是法官宣布审判结果,不容拒绝道: “。'昨日爱人。'别拍了,赔偿金我来负责;作为补偿,星洋娱乐的任意资源,你随便挑。” 四目相对,怀芷静静看着江凛的脸,良久之后,轻声询问: “是因为白琪吗?” 两条消息而已,江凛就算对她有控制欲,也远达不到让她直接放弃的程度;怀芷思来想去,只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江凛因为她和白琪的争吵,对她很不满意;不惜让出资源让她退出,应该也是他讨白琪欢心的方法之一。 这么立即的话,白天那通电话、莫名其妙的关心、甚至连刚才的怒火都统统合情合理。 身体后退保持安全距离,怀芷笑的安静又乖巧。 她又问了一次:“因为白天的不愉快,所以你要我退让来讨她欢心?” 江凛皱眉:“你在说什么——” 话音未落,床头柜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这次是江凛的手机在响。 “——阿凛你快来医院,江叔叔刚才突发心梗,被救护车拉走了!” 白琪在电话里一直在哭:“抢救的医生说、说可能呜呜.....” 猛然起身,江凛大步走到客厅,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就准备出门。 “你喝酒了不能开车,我送你去吧。” 闻声回头,怀芷穿着睡裙站在他身后,臂弯挂着一套干净的长款风衣。 将衣服塞进他怀里,怀芷丝毫不显慌张,拿起玄关处的钥匙,逻辑清晰道: “只要抢救的及时,突发心梗是可以救过来的。” 不同于往常的乖软柔和,怀芷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一样,紧绷着脸,车在去往医院的路上开的飞快。 两人赶到抢救室门前,白琪正柔声安慰着江凛母亲,眼眶通红身形单薄,楚楚可怜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爱。 和穿着拖鞋睡裙、头发凌乱的怀芷简直天差地别。 江凛走上前问:“怎么样了?” 白琪见到江凛就开始哭,眼泪串珠似的往下砸:“阿凛,晚上我和叔叔阿姨一起吃饭,然后、然后就突然变成这样——” “还好有白琪陪着我,不然我一个人根本承受不住。” 江母宋莱挽着白琪胳膊,鄙夷地剜了怀芷一眼,大声呵斥道:“江凛,这么个晦气的人你都敢带来,是想气死你父亲吗?!” 江凛冷冷道:“这里是医院。” 垂眼看着脚上的拖鞋,再抬头看看对面衣衫整齐的三人,怀芷突然勾唇笑了下,意识到自己的格格不入。 对方有家人在抢救,她知趣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祝江叔叔早日康复。” 话完她转身离开。 “怀芷。” 江凛在身后低声喊她的名字。 怀芷没有回头。 医院人多眼杂,怀芷向路过的护士借了口罩,拢进身上的薄薄外衫,决定从医院后门打车离开,明天让助理来提车。 她低着头快步向前走,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阵嘈杂急促的呼喊声。 “.......这里有病人要抢救,麻烦前面的人都让一下!” 五六名护士和家属推着病床,一脸焦灼担忧;怀芷侧身退让腾出空间,无意识地微微抬头,在人群中扫了一眼。 “.......!” 几乎是视觉盲区的拐角处,有一抹高大的身影快速闪过;男人走的很快,只露出半张模糊侧脸,下一秒就彻底消失在视野。 不过眨眼之间,怀芷却觉得时间被无限拖长、一而再地放大,耳边嚷闹的人声消散,她只觉得脚上灌了铅,寸步难行。 “这位小姐,麻烦你再让一下!” “哦,哦不好意思,”尖锐的女声刺耳,怀芷猛然回神,再几双责备的眼神中再次往后对退。 急忙转身,她快步朝拐角处小跑过去,高悬着的心仿佛已经停止跳动。 赶往抢救室的一行人逐渐远去,整条走廊再次安静下来,怀芷站在无人的拐角处左顾右盼,微弯着腰,呼吸急促。 一定是那个人,她不可能眼花的。 “慌什么。” 身后想起江凛微凉低沉的声音,他站在怀芷身后,垂眸静静望着她,看着她外衫下依旧清晰可见的蝴蝶骨,眼中神色复杂。 即便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出来;抢救室门前她离去时的那抹微笑,莫名让他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等反应过来,他人已经站在她面前。 他从未见过这样脆弱又落寞的怀芷,身形单薄,发型凌乱,宛如盛满星河的眼睛失去光点,只剩眼尾一抹绯红。 像是遗失了最珍视的东西,彷徨失措。 喉咙有一瞬的干涩,他拉住她手腕,哑声道:“你——” “放手。” 话音未落,附在她纤细腕骨的手开始用力挣脱。 “.....什么?” “放手,”怀芷回头,微微仰着脸对上他视线,眼尾通红,尾音带着轻颤的哭腔, 狠狠甩开桎梏,她冷声道,“江凛,我说放手。” 第7章 7 该结束了。 除了在床/上,这是江凛第一次见怀芷哭。 或许用哭来形容并不准确,怀芷并不像他见过的其他女人,止不住的眼泪令人心烦。 女孩脸上没有一丝泪痕。 只是眼眶包着水汽,垂着眼不断轻眨,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不让眼泪掉下。 江凛不自觉地抬手,想要替她拭去泪意,怀芷却侧脸躲过,鼻翼快速轻抽两下,肩上外衫因为刚才的挣脱滑落,露出细吊带和小片雪白肌肤。 她像只受伤的猫,警戒地竖起浑身的毛,防备而小心的藏着伤口,不让任何人窥探。 江凛皱眉,语气生硬:“你哭什么。” 男人声音淡漠生冷,怀芷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深吸口气,轻声向他抱歉: “我不是故意和你发脾气,今天太累了;我先回去休息,如果叔叔醒了——” 话音未落,肩上倏地落下一件长款风衣,带着幽冷雪松独特的淡香,以及还未散尽的体温。 江凛穿着刚过膝长的风衣,在她这里几乎快要拖地。 头顶传来淡淡一声:“知道了。” 愣怔片刻,怀芷抬眸,就只见江凛转身离去的背影。 风衣给了她,男人身上只穿着纯黑色的长款睡袍,即便是最简单的款式,背影依旧高瘦颀长,长腿窄腰,无可挑剔的身材。 却让怀芷觉得有些陌生。 - 所幸抢救及时,江老爷子当晚就成功脱离危险期,转入VIP高级病房治疗。 江凛回到病房已经凌晨一点多,房间开了盏亮度不高的小灯,病床边只剩江母独自守着。 见江凛身上的风衣不见,宋莱气愤地翻了个白眼,厌恶道:“你爸在里面抢救,你倒好,出去和那个女人鬼混,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长腿交叠,江凛在病床旁的沙发上坐下,面色沉沉。 见他这幅模样,宋莱气不打一出来,转身骂道:“和你说了多少次,那个扫把星不是什么好东西,害死自己的父母还不够,现在开始祸害你了!” “你倒好,不仅花钱把人娇生惯养着,还要管她半死不活的弟弟!” 宋莱越说越气,到后面已是怒不可遏:“说不定你爸今天发病。就是她害的!” “说够了吗。” 静默在黑暗处,昏黄光线辨不出江凛的面色喜怒,只依稀见他刀削般的侧脸凌厉无比。 病房内一时寂静无声,安静的只剩宋莱急促的呼吸;良久,江凛抬眸对上母亲双眸,静静盯着她怒气未退的脸,眼神锐利如刀。 指尖轻点沙发扶手,江凛沉沉道: “从今往后,我不希望从母亲嘴里,再听到一句类似刚才的话。” 他不在意怀芷,并不代表其他人就可以肆意轻贱她。 江凛居然会替怀芷说话,宋莱不可置信道:“江凛你是不是疯了,那个扫把星——” “刚才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还有,不要再干涉我的感情和生活,”江凛朝病床边淡淡望了一眼,冷冷丢下一句,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病房, “没参与我的过去,也不要试图插手我的未来。” “阿凛......” 白琪站在门口,无措地看着江凛,精致的面庞不见丝毫泪痕,明显才去过洗手间整理妆容。 淡淡嗯了一声,江凛视线在白琪脸上扫过,看向她身后高大的男人,沉声道: “宋势。” “好久不见,”宋势主动伸手,斯文温和的脸上带着镜框,“刚才你不在,医生说姑父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作为律师,宋势的职业习惯显然已经渗透到日常生活,利落整洁的西装长裤不带一丝褶皱,沉稳有力的声音给人相当可靠的印象。 他将医生嘱咐的注意事项逐一列成条例,整理在纸上然后交给江凛。 江凛伸手接过,阅后交给护工,简单吩咐几句之后转身离开,将宋白两人留在原地。 “叔叔的事情可能让阿凛心情不太好,还请宋先生不要怪罪,我替他和您道歉。” 走廊里白琪浅浅笑着,举手投足间都是得体:“这次我的事给宋先生添麻烦了,辛苦你特意从美国赶来。” 宋势礼貌回应:“白小姐客气了。” - 考虑到进组后可能没办法抽空出来,怀芷在正式开机几天前,去了城郊外的疗养院。 正午暖阳落在病房一角,在金黄的秋末洒在闪烁光点,疗养院的病房并不只有冰冷冷的医疗器械,墙壁是柔软的暖黄色。 三楼走廊尽头的病房里,怀游静静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纤长睫毛落下浅浅阴影。 长达五年的昏迷并没影响他清秀的长相,远远看去只像是沉沉睡着。 “......最近你弟弟的各项身体机能都在逐步恢复,各项指标也很稳定。” 满意的合上病例,主治医生提前祝贺道:“乐观些来看,苏醒很可能就是这半年的事情。” 类似的话这五年怀芷不知听了多少遍,以至于她已经有些麻木。 朝医生感激道谢,怀芷弯腰给怀游掖好被角,起身去问询处缴费。 “怀小姐您好,系统显示怀游的费用在月初五号就已经缴过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怀芷轻声确认道:“付款人是江凛吗?” “是的。” 五年前,突发的大火让她在十八岁生日当天失去双亲,唯一存活的弟弟变成植物人,疗养的费用对于当时的她来说,是绝对无力承担的数额。 在赔偿款耗尽、疗养院多次下达最后通牒时,怀芷遇到了江凛,怀游也得以留在疗养院,一待就是五年。 问过具体费用后,怀芷又在怀游病房待了很久,看着时间差不多才起身离开。 通往疗养院大门要经过大片草坪,此时下午阳光正好,草地上有不少康复的病人在做复健。 “......让你滚你听不懂吗,说过多少次我的腿已经废了,别再说骗人的废话了!” 满是戾气与怒意的声音拉回思绪,怀芷回头朝声源处望去,见到远处没人的地方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看模样像是高中生。 纤瘦的女生穿着校服,即使被轮椅上的男生推倒在地,依旧一声不吭地拍拍衣服上的灰,试图再去搀扶无法站立的男生。 男生狠狠双开她的手,低吼道:“你是狗皮膏药吗,甩都甩不掉!滚!” 女孩听完扶人的动作一僵,抬手去揉眼睛,掌心擦破的伤处十分刺眼;半晌后,男生不知又说了些什么,女孩终于哭着跑走。 真是没风度啊。 怀芷轻叹转身离开,没走两步,身后传来重物狠狠地上的闷哼声——轮椅上的男生重重摔倒在地。 拐杖摔在够不到的远处,男孩咬着牙想爬起来,结果腿上无力,连着试了两三次都重新跌回地面。 附近没有医疗人员,怀芷只好快步走过去,在男孩面前弯腰要将人扶起来,结果才靠近就听到清晰的咒怨声。 男孩低着头,疯狂捶打双腿,困兽般嘶吼着:“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 还记得男孩的迁怒于人,怀芷伸出手,没好气道:“喂,小孩。” “滚。” 男生冷冷甩开她的手,坚持要自己坐回轮椅里;怀芷静静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失败,并不催促,只是站在朝阳处,后背替男生挡下刺眼烈日。 男生和怀游同龄,都是十六七的年纪,如果没出事的话,他们这时都该在校园里读书学习,而不是整日面对病房和无尽的康复训练。 每次起身所消耗的体力巨大,十数次的失败后,男孩终于放弃地摔回地上,妥协地自嘲一笑,主动开口道: 他的声音沙哑,满是挫败:“麻烦你,扶我起来。” “再试一次吧。” 怀芷蹲下身,看着男孩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轻声道:“有人和我说过一句话,或许对你适用。” “别轻易否定这个世界,也别轻易否定自己。” 微风拂过吹动鬓角,怀芷目视远方微微失神,唇边带着浅浅笑意,像是陷入某种回忆之中。 半晌过后,耳边响起一起嗤笑。 男孩恢复刚才的傲慢,再次咬着牙撑起身体:“你怎么某人一样,整天就知道说废话。” 挣扎着坐回轮椅已是半小时后,男生大汗淋漓地瘫在轮椅,累的气喘吁吁,脸上笑意却怎么都藏不住。 “喂,你今天原本是来看谁。” “我弟弟,他已经昏迷五年了,”两人在草坪边的长椅停下,怀芷坐下朝他笑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 “喂,女人,”男生出声喊她,侧过脸语气别扭,“你自己说的,别轻易否定这个世界,也别轻易否定你、你弟弟。” 话落男生嫌弃地啧了一声,视线紧紧盯着远处的花坛:“还有,你们女的真麻烦。” 顺着男生视线望去,怀芷看见躲在花坛边的女孩,双手攥着裙角,意味身长的勾起唇角。 “小屁孩,要道歉就快去。” 余光看见一抹熟悉身影,怀芷起身打趣道:“另外,别再把人弄哭了。” “你才是小屁孩,”男生不满地瞪她一眼,然后微红着耳尖,板着脸道:“懒得和你说。” “啧啧啧,果然还是年轻好啊。” 姜暮踩着细高跟而来,一身职业装飒爽干练,前凸后翘的身材被包臀裙勾勒的淋淋尽致。 今晚两人有个同学聚会,前几天原定的小聚,也是打算饭后陪姜暮去挑一件合适的晚礼裙。 亲昵地勾住怀芷肩膀,姜暮笑道:“我们怀大明星又在给人灌输鸡汤了?” “让我猜猜,”姜暮眯眼,脱口而出道,“肯定又是那句‘别轻易否定世界,也别轻易否定——’” 话音戛然而止,姜暮见怀芷笑容一滞,才发觉说错了话,紧抿着嘴跺了下脚,小声道:“我这破嘴。” “没事啦, ”怀芷扯着嘴角柔柔笑着,半晌后,她转头去看西落红日,轻声道, “暮暮,我昨天好像看见他了。” “......都过去五年了,怀芷,你打算什么时候放过自己?” 姜暮长叹口气:“就算你不肯放过自己,现在白琪回国了,你还打算继续和江凛纠缠不清吗?” 是啊,事情过去五年了,她还要继续自欺欺人吗? “你说的对,”良久,怀芷将头轻轻靠在姜暮肩膀,轻声感叹道, “是该结束了。” 第8章 8 最恶毒的诅咒 “行了,别再想江凛了,”姜暮抬手揉怀芷的脸,弯眉笑道,“今晚大学聚会,你不会忘了吧。” 怀芷回神,想起自己两手空空,礼服还在别墅里,只好尴尬笑笑。 她原本打算看完怀游就回去,没想到耽误了这这么长时间。 “高兴点,我刚才问过医生了,说怀游的情况在不断变好,”姜暮推着她朝院外走,“今晚就好好放松一下吧。” 姜暮一身职业装,亚麻色的大波浪柔顺而下,包臀裙显得干练飒爽,眉眼明亮,仿佛没什么烦恼能将她困住。 疗养院的大门外,停着一辆显眼的深蓝色panamera,大约二十岁左右的男生靠着车门,高大清瘦的身材,穿着银灰色西装,低头正在玩手机。 听见脚步声,站姿略有些懒散的男生抬头,先落在将姜暮身上的视线微微一亮,然后才看向怀芷。 “怀芷姐好。” 立刻想到姜暮最近口中的“狗皮膏药”,怀芷看着男生得体有礼的笑容,略有些意外。 还以为是什么纨绔子弟,没想到路枫看上去这么乖巧。 “别被他的脸给骗了,”姜暮冷笑一声,命令路枫道,“别废话,赶紧去开车。” 路枫好脾气地眯眼笑笑:“遵命。” 大学毕业才几年,现在也能明显看出层级的不同,不少大学时期默默无闻的同学,已经混的风生水起,聚会时被簇拥在人群中,自得的夸夸其谈。 相反的,那些混的不如意的人,这时就恨不得将自己藏在角落。 原来以为能在大学聚会上回忆当年的趣事,没想到聚会早就变成了发展人际的交易场所。 怀芷有些意兴阑珊,只能和姜暮一起聊天,时不时应付一下前来搭讪的老同学。 “白瞎我特意买的晚礼裙,”姜暮将杯子里的酒喝完,托着下巴道,“男的炫耀事业,女的炫耀老公男朋友,还能再无聊点吗。” 怀芷深表赞同:“没想到咱们班女生里,就剩我们两个单身贵族了。” 说来也神奇,除了怀芷和姜暮,今天但凡到场的女同学都有伴侣,有三五个人甚至孩子都抱上了。 当所有人都有共同点时,讨论的话题就会自然而然的确定下来。 “好久不见了怀芷,你现在还在混娱乐圈?” 女人被簇拥在人群中央,扬着下巴朝怀芷这边看过来;她时不时抬手拨弄头发,好各方位清晰展示她无名指上,那个鸽子蛋大小的钻戒。 旁边有人提醒她:“祁栖你消息也太不灵通了,怀芷现在可是大明星,哪能叫‘混’呢。” 祁栖故作惊讶地“啊”了一声,笑着抱歉道:“不好意思,我结婚以后,就没太关注圈里的事了。” 怀芷放下酒杯,对上祁栖挑衅的眼神,微微一笑道:“没事。” 同为校花,祁栖和她大学时期都在话剧社,那场演出在网上走红后,祁栖也得到不少关注,只不过签约公司后就再没后续了,后来只听说她嫁了个有钱人。 “都怪我老公,死活不让我工作,”祁栖叹气,“说什么心疼我累着,我看他就是看我进娱乐圈吃醋。” 有人持不同意见:“结婚之后果然没那么自由了,还是像怀芷一样做大明星更爽吧哈哈哈。” 话毕不少人笑着附和,怀芷见话题又回到自己身上,脸上应付笑着,心里只叹气。 “你们说的也是,结婚总有各种烦心,”见大家又开始围着怀芷转,祁栖狠狠咬牙,插嘴道: “像我老公最近在和江家大少爷合作,忙的我总见不到他人。” “江家大少爷,那不是江凛吗!”立即有女生惊叹,“祁栖,你见过江凛本人吗,据说真人又帅又有钱!” “当然见过啊,他们今晚也在这间酒楼吃饭,”祁栖得意地笑笑,拿出手机,“你们要想相见他的话,我现在喊我老公下来。” “当然要!快!” 因为当年和白琪的婚事,江凛虽然从未踏足娱乐圈,却因为长相和身份地位,没事就上热搜,每次都有一群网友喊他“老公”。 “话说怀芷的新剧女一是白琪诶,那江凛应该有去探班吧,”有人八卦道,“怀芷,你认识江凛吗?” 将散落碎发拢到耳后,怀芷笑着摇头:“不认识。” “江凛是什么身份,哪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到的,”祁栖哼了一声,看着怀芷越发得意,“我老公和江凛马上就到,等着吧。” 马上就到? 握着高脚杯的手一顿,怀芷今晚不想应付江凛,开口道:“失陪一下。” “诶别走啊,”祁栖将人拉住,双手抱胸,“江凛可是很难见一面的,你就不想看看他长什么样?” 怀芷不想理她:“当然不......” “怀芷。” 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怀芷认命地长叹口气,转身朝江凛柔和一笑,礼貌道:“江先生。” 江凛今晚穿着灰黑色西装,长腿肩宽窄腰,颀长身形在人群鹤立鸡群,深邃五官宛如精雕细刻的艺术品,沉沉黑眸给人无形的压力。 怀芷一句“江先生”唤的轻柔又疏离,她在江凛几步外站定,手握着高脚杯,穿着修身的艳红色礼裙,肌肤牛奶般白皙丝滑。 并没有和往常一样笑着朝他跑来,猫儿似的在他怀里蹭,或是踮起脚尖亲吻他的唇角。 水晶吊灯落下束束光圈,柔柔落在她雪白双肩;怀芷只是笑意盈盈地站在原地,漂亮又冷漠,丝毫没有过来的意思。 有人感受到两人之间的微妙,小声询问道:“怀芷,你不是说.....你不认识江大少爷吗?” 余光看见江凛身后的白琪,怀芷避开江凛视线,笑容不变:“是的,不认识。” 江凛黑眸微沉。 她圆润小巧的耳垂带着一对黑耳钉,在灯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冷白光线;在场不少男人看着她的眼神炙热□□,眼底是蠢蠢欲动的征服欲。 而怀芷,他江凛的所属物,却风轻云淡地笑着告诉所有人,他们之间毫无关系,连余光都不曾分他分毫。 白琪将男人眼底的波动收尽眼底,微笑着上前,抬手挽住江凛手臂:“又见面了,怀芷。” “白小姐,好巧。” 怀芷没有上前,视线淡淡扫过白琪贴在江凛手臂上的手,然后转身和旁边的姜暮说话,时不时轻笑出声。 神情自然,像是根本没将江白两人放在眼中。 “阿凛怎么办,”白琪凑在江凛耳边,亲昵地在他身边低语,“怀小姐好像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了,你要不要和她解释一下?” “解释?” 讥讽地冷笑出声,江凛收回视线,深不见底的黑眸平静无波;半晌后他转身离去,冷冷丢下一句: “她配吗。” - “诶江凛,你这小情人挺能忍的啊,你都把白琪带到她面前来,她居然还能忍着不说你们俩的关系。” 烟雾缭绕的包间里,陆衍正大笑着和合伙人喝酒;秦南叼着烟坐到江凛身边,一脸幸灾乐祸: “教教我怎么调/教情人呗,我要求不高,让他们有怀芷一半听话就行。” 江凛冷冷甩过一记眼刀:“听话?” “是啊,最开始那会儿,她被人欺负之后说自己是你的人,”秦南一脸莫名其妙, “结果人找上来道歉,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反问她,你什么时候给她的权力,说是你的人。” 修长指尖轻晃高脚杯,江凛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凸出的喉结轻轻滚动。 这件事他有点印象,具体是什么已经记不得了,无非就是怀芷在外面受了欺负,然后回来向他撒娇。 那时的怀芷比现在青涩太多,也不懂得讨他欢心,就只会委屈巴巴地拽着他的衣角,怎么都不放手。 江凛向来讨厌黏糊腻歪的情感表达,当时就甩开怀芷的手,冷冷宣判了她的死刑: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在外面说你认识我。” “......” 放下酒杯发出轻响,江凛对上秦南似笑非笑的眼神,就听对方道:“一看你这表情,就是才想起来。” 秦南眯着眼审视着江凛,嘶了一声:“所以你刚才一脸不爽——是因为怀芷在楼下装作不认识,所以生气吃醋了?” “滚。” 秦南乐不可支:“我也不信,就你刚才和白琪亲密的样子,要吃醋也是怀芷吃醋。” “难怪刚才你主动喊她,她还非说不认识,”秦南才反应过来,啧啧道,“肯定是吃醋闹脾气,故意装不认识的呗。” 指尖轻点在桌面,江凛懒懒抬眼,发现白琪正看向自己,四目相对后,又慌乱地看向别处,双颊微红。 原来是吃醋。 眼底阴翳消散不见,江凛拿出手机,不紧不慢地打字。 - 太长时间没喝酒,怀芷酒量明显下降,两三杯度数极低的果酒,脑袋就开始昏昏沉沉,卡顿的无法运作。 姜暮不知去哪了,她只好晕乎乎地拿出手机,准备给助理发消息,让她来接自己回去。 点开微信,置顶的对话框右上角亮着红点,点进去只有短短几个字: 【江凛:二楼206,上来】 聚会选的是类似古堡建筑的私人餐厅,典型的巴洛克风格,处处彰显着尊贵繁荣。 怀芷在的一层专用来举行大型宴会,往上便是供于娱乐的私人包间,价格昂贵,都是以分钟计时。 香水与酒精香烟混合的味道令人发昏,搭讪者源源不断,多少让怀芷有些疲于应付。 看着消息轻吐口气,她快速恢复了句“好”,然后朝准备上前攀谈的男人抱歉笑笑,起身准备要走。 同学们纷纷出声挽留。 微笑着一一应付过去,怀芷推门离开大厅,走过走廊拐角处时,角落突然响起班长的声音。 班长这两年在商界混的风生水起,这次聚会是他一手操办,费用也是他主动提出要承担。 只听他疑惑道:“你的意思是......账单已经被人付过了?还是刚才过来的江大少爷?” “是的,陈先生,”服务生耐心回答,“江先生特地嘱咐过,一楼今晚所有的的费用,都一并算在他账上。” 怀芷脚步一顿。 江凛......为什么要替他们付钱? 扶着曲折回环的大理石阶梯向上,怀芷来到江凛通知她的206。 走廊尽头的包厢连着露天阳台,隔着很远的距离,就能听见屋里传来的嬉戏声,迷乱噪杂。 怀芷在包厢门前站定,转过身,朝阳台上的人又轻又柔地唤道:“阿凛。” 背靠着乳白色石栏,江凛懒懒站在阳台抽烟,西装下的黑色衬衫随风轻舞,在腰间收紧,往下是完美比例的笔直长腿。 喉结一滚,男人削薄的唇轻吐白烟;烟雾缭绕中,江凛闻声抬眼,黝黑冷沉的眼望着怀芷,面无表情的脸禁欲却显得无比性感。 怀芷主动上前抱住他,带着三分醉意的眸光,深深望着江凛的脸,半晌后恋恋不舍地吻在他唇角。 “阿凛我——” 话音未落,腰窝就被一双大手狠狠禁锢,怀芷惊呼出声,重心不稳地跌进江凛怀中,然后被男人轻松抱起,稳稳放在阳台石栏上。 身后是二层高的空地,双脚离地,怀芷只能环住江凛脖子,和他额头相抵。 她吐息带着微醺香气,尽数落在江凛颈侧,和男人身上冷冽的烟草味混合。 怀芷此时只觉得脑袋阵阵发晕。 紧接着下一秒,下唇就被对方狠狠咬住,尖齿抵着她柔软的唇,然后长驱直入,毫不吝惜地攻略城池。 手一点点攥紧,怀芷缺氧的大脑无法思考,只有身体在无力抵抗着男人的进攻。 亲吻本身带有特殊的情愫,或爱慕或留恋。 所以江凛很少吻她,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怀芷主动,江凛连回应都很少。 怀芷想不明白,江凛为什么会毫无征兆地吻她。 刺痛阵阵袭来,最后是她丢弃卸甲地任由江凛摆弄,只能猫儿似的,软着嗓子一遍遍求饶。 终于在唇齿间尝到隐隐血腥味时,江凛终于肯放过她。 银丝勾连,男人低喘的呼吸尽在耳畔。 声线沙哑,江凛沉沉开口:“怀芷,收起你那些小心思。” 对上男人冰冷眼眸,微凉秋夜里,怀芷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她听不懂江凛话中的“小心思”是什么,却明白了那个吻的意义所在。 亲吻的确会带有特殊的愫,或爱慕,或留恋。 但对于她和江凛来说,就只是深烙的印记和最恶毒的诅咒。 第9章 9 她以为自己抓住了…… 阳台与室内仅有一扇玻璃之隔,能清晰看到对面。 怀芷从江凛的怀抱挣脱,抬眼就见白琪在室内看她,眼神淡淡,像是在观赏动物园里任人逗耍的动物。 四目相对,白琪朝她勾唇笑笑,回头和身旁人说话。 江凛的警告犹在耳边,怀芷有一瞬的恍惚。 所以,刚才那个惩罚性的吻其实是在告诫她,她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替身,不要耍心机在白琪面前出现吗? 纤瘦的女孩在怀中安静窝着,浑身散发着幽幽蜜桃清香。 江凛垂眸,见怀芷低着眼沉默不语,卷翘纤长的黑睫垂下,贝齿轻抵咬破的鲜红下唇,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样。 唇齿间残留着女孩独有的清甜,混着丝丝血的腥咸。 养在笼中的金丝雀有了其他小心思,作为主人,他理应及时调/教。 时刻保持乖巧温顺,事事对他言听计从,这是怀芷想留在江凛身边,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抬手轻轻拽住他的袖子,怀芷短暂抬了下头,又再次快速垂眼,眼尾通红。 长时间的缺氧,让她不规律的急促喘息着,尾音发颤:“.......阿凛,我想回去。” 她视线停留的方向,白琪正在和林总捧杯,过膝的白色长裙修身,腰侧的镂空展示着诱人曲线。 林总一双色眯眯的眼,早就恨不得黏在白琪身上。 不自觉地皱眉,江凛微微侧身,凄清月色下拉长的身影将怀芷尽数包裹,再也没法窥视分毫。 五年前白琪和他的事情传的满城皆知,简单互惠的商业联姻几经造谣后变得离谱,五年后随着白琪高调宣布离婚,谣传再次四起。 江凛不是不知道这些,只是婚姻与爱情对他来说都等同虚设,他本人也懒得解释。 至于怀芷,他自认在这段关系里,没有任何向她解释的必要。 玻璃门半掩,阳台处也能闻见香烟和酒精浓烈的腐糜气味。 太久没等到回应,怀芷在他怀中很轻地动了动,犹豫着抬手,想再次拽他的衣服。 陆衍在对面屋里发现江凛怀芷,大喊着让两人过来一起玩,林总也好奇地探头,眼里的欲念还来不及收回,赤/裸/裸地射向阳台。 随着怀芷轻呼一声,江凛附身拖住她的腿弯将人打横抱起,众目睽睽下离开阳台,穿过无人的寂静长廊,直接进了另一处包间。 来这座古堡私人餐厅的人非富即贵,不少有钱人玩得很开;为了让尊贵的顾客尽情享受,每间包厢的背后都有三到五个独立的房间,隔音极好。 反手将门反锁,江凛单手抱着怀芷,将人直接丢在柔软大床中,抬手去解领带。 像是娴熟老练的猎手,江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瑟瑟发抖的猎物,眼神冷静淡漠,修长五指轻握□□,等待猎物自愿上钩。 两人相拥相吻,分不清唇齿间的酒气究竟来自谁,江凛双手撑在床面,任由怀芷捧着他的脸细细亲吻。 今晚她喝了酒格外主动,浑身上下是微醺的诱人香气,即使到最后已经没了力气,纤长四肢还要紧紧缠着他。 泪滴一次次划过她光洁的面庞,让江凛莫名想到怀芷初识的那一夜,她也是哭个不停。 结束之后抱她去洗澡,江凛抬手擦去怀芷泪痕,看着她光滑肌理上斑驳的红痕,低声问: “还疼?” 怀芷将头靠在浴池边上,热水将骨头泡的酥软,耷着眼皮闷闷嗯了一声。 “知道疼以后就乖一点,”江凛意有所指,骨节分明的手在她脸上轻拍两下,沉声道, “否则就不要你了。” ......果然是要结束了吗? 怀芷指尖动了动,抬眸定定看着江凛,片刻后直起酸软的腰,双手环住江凛脖子,身体前倾主动迎了上去。 她确实很会讨好卖乖的方式,江凛沉声低笑:“不累?” “明天就要进组了,”她乖顺回答,“要很久见不到阿凛的......了。” 闭着眼,怀芷依次亲过他饱满的前额、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和削薄的双唇,她吻的并不用力,像是对待不可亵渎的神明一般,小心翼翼地浅尝辄止。 停在他下唇,怀芷缓缓睁眼,微微失神的双眸清明,不沾染一点□□。 柔若无骨的手划过他侧脸,江凛很早就发现怀芷最喜欢用指尖勾勒他轮廓,深情是那样认真,像是要将他的脸完全烙印在脑海中。 就这么喜欢吗。 澡算是白洗了,江凛将人从水里抱起来用浴巾裹,再度将人丢回床上。 接近凌晨时分,江凛终于停下,突然想到些什么,咬着她耳垂在怀芷耳边低声警告:“离姓洛的远点。” “......知道了。” 半夜怀芷被渴醒,正要起身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杯,身体刚一动,身边就传来不满的闷哼声,沙哑低沉,带着些许鼻音。 手臂搭在她腰侧,因为刚才起身的动作从被子里面露出来,坚实有力的小臂上还有不少她新抓出来的痕迹。 怀芷静静看着江凛,良久后她披上江凛的衬衫起身,顺手拿起男人丢在桌上的香烟和火机,赤着脚来到阳台。 晚风轻拂,寒意顺着皮肤蜿蜒而上,怀芷窝进吊椅里,背靠软枕。 月光下她神情微凉,指尖把玩着打火机,“啪”地一声火焰划破暗夜,怀芷低头将烟点燃,一缕白烟袅袅升起。 她其实极少抽烟,若不是角色需要,香烟和酒精是她一辈子都不想触碰的东西。 身边的人总在说香烟能麻/痹神经,怀芷放在唇边吸了一口,淡白色的烟雾缭绕,她皱眉又将烟放下,碾灭后丢在一边。 窝在吊椅里安静坐了一会,起身回房前,怀芷拿出手机给助理发消息: 【怀芷:明天来的时候换个大点的车,再带几个纸箱过来】 【怀芷:还有,以后不用再来别墅这边了】 - 开机后生活变得异常忙碌,有时为了完成当天的拍摄任务,日夜颠倒的拍戏也是常有的事。 怀芷虽是女二,但她的故事线贯穿故事始终,每个重要节点都有她推波助澜,戏份和女主白琪有的一拼。 她饰演的南迎是在爱情里求而不得的落败者,小时候被男主救过性命,心中暗生情愫,暗恋多年后终于告白成功。 却发现只是被人当作替身,蒙骗于股掌之上。 被心爱之人欺骗玩弄让她由爱生恨,再也不相信人性和爱情,于是她亲自设局,以人命作为要挟,邀男主和他曾经的白月光爱人入局。 南迎的存在是恶,所以她要将这世间血淋淋的丑恶统统摆在两人面前,要以她自己的方式告诉所有人: 人性与爱情,是这世间最不牢靠的维系。 怀芷前期的戏份基本是在回忆她和男主顾驰的过往,那时的她大部分时间,都是藏在暗处窥视顾驰。 于是南迎的爱恨嗔痴、她的挣扎堕落,都要靠怀芷自行想象和脑补,再通过表演反馈给观众。 “这里重点要演出层次,”文导在一旁耐心讲戏, “简单来说,就是你和他的回忆足够美好,但每当你觉得他是爱你的时候,你却很清楚的知道,这只是你的错觉。” 怀芷低头看着剧本,眼神有一瞬失神,喃喃重复道:“只是......我的错觉吗。” “就像初恋时喜欢一个人,我们总会拼命找对方也喜欢自己的证据,可在对方眼里,就只是最普通的人情交往而已。” 总编剧推了下眼睛,朝怀芷笑笑:“不过怀芷这么漂亮,应该只有被人告白的份儿吧,怎么会被人拒绝。” “有啊。” 怀芷答应的声音又软又轻,瞬间就消散在风中;手指捏着剧本,指尖用力到泛白,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答这个问题。 有些秘密在心里藏太久了,总归会让人有些喘不过气的。 在导演和编剧诧异的眼神中,她眉眼微弯,很自然地转移话题:“我大概能理解南迎的感受。” “她以为自己抓住了属于她的光,却从没想过那束光,并不是照向她的。” 连连点头,文导赞同地直拍大腿:“没错!就是这样!” 一切就绪,工作人员在旁边干瘪地念男主台词:“......南迎,你并不喜欢我,你对我只是感激——” “我不需要任何人告诉我什么是‘喜欢’!” 片场内,怀芷尖叫着打断“脑海中”顾驰曾对她说的话;周围寂静一片,几十名工作人员纷纷噤声,只有监视器后的文导眼前一亮。 “顾驰,我暗恋你十五年,在你嘴里就只是一句轻飘飘的‘感激’。” 踉跄起身,怀芷望着满屋荒凉,突然低笑出声;她笑的猖狂肆意,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 她想起那个人温柔和煦的笑意、体贴入微的照顾,还有那个下雨天冰冷果断的拒绝。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她猛的将手边一个精美的音乐盒狠狠摔在地上——那是顾驰唯一送给她的礼物。 既然只是路过,又为什么一次次将她拉出深渊?既然只是无心之举,又什么在她受伤难过时,露出心疼不已的表情? “别再伪装深情了,顾驰,这句话只是你用来减轻负罪感的借口而已。” “很好!这条过了!” 文导在一旁连连鼓掌,他没想到怀芷看着柔柔弱弱的,爆发力居然这么强。 不仅如此,她共情能力之强,仿佛南迎这个角色,就是根绝她的过去量身定做的一样。 保持着现有的状态,怀芷接下来的几条都是一条就过,计划里的凌晨才能拍完的戏,晚饭前就收工了。 返程回酒店时,怀芷看着置顶很久没联系的江凛,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开对话框。 进组后生活变得忙碌,她有一个多月没主动联系过江凛,江凛自然也不会主动找她。 两人上一次联系,还是上个月她大学聚会时,江凛喊她上去。 别墅有人定期打扫,江凛在她离开后应该没再去过别墅,怀芷也没主动提起她搬走的事情。 今天是疗养院打来电话,说怀游昨天做检测时,第一次对外界刺激有了微弱反应,主治医生决定开始用新药。 这是五年来怀游第一次真正有苏醒的迹象,怀芷当场表示新药使用不必考虑费用,却被医生告知,江凛已经预付过所有费用了。 想到这里,怀芷不禁再次长叹一声。 疗养费的问题她不是没和江凛谈过,最后都不了了之。 指尖轻点屏幕,怀芷快速打字: 【怀芷:阿凛,怀游的费用我知道你帮忙垫付了,谢谢】 “还有——” 半句话没说完,屏幕上方突然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前后不过一两秒的时间,江凛就连着回了她两条信息。 简明扼要,字里行间都是都是令人熟悉的命令语气: 【江凛:周六晚上六点,来老宅吃饭】 第10章 10 江凛以前从没这…… 【怀芷:好的】 【怀芷:周末我没有拍摄,已经和剧组请假啦[猫咪乖巧.jpg]】 怀芷最让江凛满意的一点就是听话,面对提出的要求,她向来是乖乖照做,很少会问为什么。 “当年的事情,我作为母亲也有过失,我早就该让你和白琪直接结婚,搞什么订婚拖延时间,结果倒好。” 饭后宋莱将江凛留下,喋喋不休地唠叨着:“我不管,说什么这周末的家宴你也要把人给请来。” 江凛将手机丢在桌上,发出“咣”的闷响;背靠软椅,他直视着宋莱双眼,冷冷道: “我和白琪只是商业联姻。” “什么商业联姻!我看你就是被那个姓怀的狐媚子蛊惑了。” 宋莱猛的一拍桌子,旁边的管家保姆身子一抖,战战兢兢立在旁边,垂着头不敢说话。 “我是你妈我还能不了解你?”只听宋莱冷笑一声,讽刺道,“江凛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已经和那个扫把星在一起了?!” “了解我?” 低低冷笑出声,江凛慢条斯理地将手表摆正,然后他抬头,唇角微挑着,漫不经心地凉声道: “是啊,我们在一起很久了。” 江凛话语一顿,看着宋莱僵硬的嘴角,眼中嘲讽更深: “不仅如此,她还会作为我的伴侣,参加周末晚上的家宴。” 不论当年还是现在,按照宋莱视财如命的性格,极力撮合他和白琪的婚事,也不过是看中了白琪的资产。 江凛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十八岁前都未曾谋面的生母,看清她眼底对金钱和权力的渴望,眼底一片漠然。 老宅一片寂静,铺着波斯地毯的长廊望不到尽头,一间间偌大的空房已经几年没有人住。 江家人丁兴旺时,这桩老宅曾经住过很多人,后来他的父亲,也就是江老爷子,接二连三地将兄弟姐妹逐一驱逐后,老宅从此变得一片冷清。 江凛整个童年,就是独自在这沉如死水的老宅度过的。 沉默片刻,他头也不回地走出老宅大门,和门口等候多时的助理道: “去公司。” 宋莱的微信一条又一条发来,手机震动不停,江凛不耐烦地皱眉,正准备直接静音,屏幕突然再次亮起,正好显示着他和怀芷的聊天界面。 最后一条消息是怀芷发来的表情包,猫咪正在乖乖点头,黑珍珠一样的圆眼眨巴着,时不时伸出舌头去舔粉嫩的肉垫。 江凛想起怀芷每次抱着他撒娇时,也喜欢眨着清澈的眼看他;如果得到他的应允,她总会高兴地弯起眉眼,细而软的嗓音唤他“阿凛”。 唇角轻挑,胸腔里积压的躁郁一扫而空,隔着屏幕,江凛都能想象到,怀芷在受到他主动发来的消息时,表情是这样的又惊又喜。 想起怀芷乖巧温顺的模样,江凛倏地觉得,如果婚姻能让宋莱彻底死心,那么对方是怀芷也未尝不可。 对江凛来说,婚姻只是可有可无的一纸协议。 既然怀芷这么想要一个名分,给她就是了。 - 拍摄顺利的情况下,周六是统一的休息日,怀芷当天睡到下午一点才醒,然后就开始为晚上去老宅作准备。 和江凛在一起五年,她通过也只去过老宅两次。 一次是陪江凛回去拿文件路过,还有一次是被宋莱以江凛的名义约过去的。 那个女人甚至没让她踏进古堡一般的老宅,把地点约在喝下午茶的后花园,然后将厚厚一沓白纸丢在她脸上。 几十张白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字,清晰记录了她过去二十年的所有,甚至连她父母的死因都调查的一清二楚。 宋莱一口一个“灾星”的喊她,怀芷从没被人当面羞辱,气不过地当场反驳,然后就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被包/养的情人还敢顶嘴,有本事你就去和江凛说啊,看他会不会管你。” 直到现在,怀芷还记得宋莱鄙视的眼神。 她当然知道江凛不会管,所以她再也没去过老宅。 胡思乱想着,怀芷涂好口红,抬手将随手盘起的头发放下来,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一瞬间的发愣。 由于角色需要,她最近的妆容不再是清纯的伪素颜妆,眼线在眼尾处向上,黑睫卷翘,红润的双唇仿佛饱满待摘的樱桃。 精致的五官丝毫未变,只是眉眼略加修饰,怀芷身上再看不出一丝乖顺的青涩,反而像是绚丽绽放的野玫,在无人处肆意生长,娇艳欲滴。 入冬后气温骤降,怀芷裹紧身上的过膝风衣,拿起桌面上的车钥匙,带上墨镜帽子准备出门。 休息日的剧组几乎看不到人,停车场也没几辆车,于是怀芷一眼就认出树荫下熟悉的迈巴赫。 这个时间停在剧组附近,不出意料的话,江凛应该就在车里。 怀芷脚步一顿。 江凛是特意来剧组接她的? 他不是最讨厌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吗,怎么会这么高调的——? 余光扫过不远处白琪的保姆车,怀芷心中了然,笑着摇摇头,然后朝反方向自己的Mini走去。 手机突然在包里发出声响,怀芷接通电话,听筒就传出沉沉男声: “上车。” 迈巴赫车窗缓缓落下,江凛独自坐在后座,长腿交叠,黑衣黑裤,衬衫扣子系到最上方一颗。 带着金丝边半框眼镜,男人深不见底的黑眸正望着她,镜片下透出几分漫不经心的薄凉。 低沉声线和听筒里的声音重合,像是对她迟迟不肯上前的不悦,微凉嗓音夹杂着不耐: “上车,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关上车门发出声响,迈巴赫应声启动开出停车场,怀芷看着飞快倒退的窗外景色,转头去看江凛的脸。 江凛腿上放着iPad正在处理公务,一月未见,男人因为忙碌瘦了些,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冷漠,棱角分明的轮廓越发显得凌厉。 看着江凛深邃的眉眼,怀芷无法否认,自己对这张脸的思念。 “好看么。” 不抬头地随口问道,江凛后背靠着座椅,声音慵懒清淡的通知怀芷:“今晚的晚宴奶奶也会来,到时候跟着我去见她。” “啊......好的。” 车内有一瞬的安静,半晌后江凛抬眼看着怀芷,眼神在她脸上缓缓扫过,停在她红润的双唇,然后微微皱眉,削薄的唇轻抿。 怀芷今天有些不一样了。 妆容精致,眼尾上挑,眼波流转尽显风韵,怀芷不再是他熟悉的乖软清纯,却多了几分蛊惑人心的姝丽明艳,挑逗着他的征服欲。 江凛并不讨厌。 四目相对,怀芷思考片刻,然后主动前倾身体,小心拽着江凛衣袖,在男人唇边落下浅尝辄止的吻。 她很快结束了这个吻:“阿凛,为什么突然让我——” 话音未落,从不回应她的男人抬手,长瘦有力的手托住她后脑勺往前带。 被迫仰起头,怀芷承受着这个意料之外的吻,心中疑惑。 一月不见,怀芷觉得江凛今天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江凛以前从没这么缠人的。 怀芷湿漉漉的眼望着他微微发怔,江凛勾着她尖而不削的下巴,沉沉笑了笑: “带你去老宅,就这么高兴?” 说着他取下眼镜放在一边,身体往后靠,竹节般瘦长的手指解开衣领最上方的扣子,姿态散漫慵倦。 冷冽的眉眼深邃,江凛倨傲地抬起下颌,沉声道:“过来。” “......” 一小时后,迈巴赫在老宅后院停下。 车内设有隔音阻隔,司机率先下车,恭敬的声音隔着车门传来:“江先生。” 密闭的空间一片旖旎暧昧,怀芷伏在江凛身前气息不匀,脸上潮/红还未褪去,微微肿起的红唇留着齿印,眼尾绯红。 风衣丢在地上,身上的米色长裙撩至腰间,皱巴巴地凌乱不堪。 相比之下,江凛依旧是来时的衣冠楚楚,他慢条斯理地系好领扣,至今擦去唇边她留下的嫣红,然后随手丢在一旁。 指尖绕着她长发,江凛看着她耳后的咬痕,唇角微勾:“今晚乖一点。” - 江家曾是京中有名的大户人家,家底蕴厚,虽说在江老爷子这败落不少,但还好江凛很早接替了他的位置,江家才再度兴旺起来。 虽说是家宴,但江家到场的江家人并不算多,除了几个旁枝血脉的远亲,剩下的都是江家产业的合作伙伴。 低缓的音乐声在古堡里悠然响起,江凛让陆衍在前厅接待宾客,带着怀芷直接去了三楼尽头的卧房。 “奶奶喜静,只会在晚宴的时候下来。” 江凛走在前面,平静无波的声音在空荡走廊里回荡:“等会她问什么你回答什么,不用太在意。” “.....嗯,好的。” 余光打量着走廊四周,怀芷踩着柔软昂贵的波斯地毯,跟着江凛走进尽头的卧房。 深色纱帘将光线阻隔在外,房间四周摆满烛灯,暗橘色的烛火随着房门关闭闪动,房间静悄悄的。 视线倏地暗了下来,怀芷眯眼适应光线,看清房间角落的书架边,有老人正坐在轮椅上看书。 “奶奶眼睛不好,无法直视强光。” 耳边响起低沉男声,江凛走上前,附身在老人身边低语几句,然后示意怀芷过来。 眼睛浑浊失去焦点,老人落在轮椅上,腿上盖着厚厚毛毯,视线静静看着怀芷的方向,神情意外地和蔼可亲。 即便漫长岁月在她脸上留下太多残痕,也能轻易想象老人年轻时的风韵。 在江凛的示意下,怀芷朝老人走近,鼻尖萦绕着辛辣苦涩的药味。 “......是白琪吧。” 脚步一顿,耳边老人苍老的声音温柔,在偌大的空间响起:“好久不好,最近和阿凛的感情还好吗。” 江凛皱眉,正要出声打断,就见怀芷眉眼轻弯,笑意盈盈地回答。 “奶奶放心,我们感情.....一直很好。” 没有否认她并不是白琪,脸上甚至没有一点异样。 女孩半弯着腰和老人交谈,笑容温柔得体,神情自然的仿佛被人认成白琪,也只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老人年岁已长容易疲惫,怀芷聊了几句就被江凛喊出来。 “为什么不否认?” 关门声和男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江凛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淡漠无常的黑眸闪烁冰冷的光,削薄的唇紧抿,显示着男人此时的不悦。 怀芷仰着脸看他,思量片刻,露出疑惑神色:“......为什么要否认?” “不动不该有的心思,这难道不是阿凛想要的吗?” 长睫轻眨微动,她漂亮干净的眼底满是他的身影,眼底清明,和往常一般无二,乖顺又安静地看着他。 江凛微愣。 乖巧听话,安静不粘人,哪怕满腔爱意,也从不奢求他对这份感情有任何回应。 是啊,这不是他想要的吗。 他分明最讨厌她自作多情的小心情,也根本不在意她的感受——他只想要一个听话温顺的情/人。 只是为什么,当怀芷语气平静说出她不会乱动心思时,他却觉得异常烦躁。 第11章 11 亲自调/教 “江凛快下来,看是谁来了!” 一楼楼梯旁响起陆衍的呼喊声,打断两人之间微妙的沉默,江凛淡淡收回眸光,自顾走到楼梯旁。 白琪将手中礼盒交给管家,一身白裙妆容精致,看见江凛身后的怀芷微微一愣,神情迅速回复寻常。 她歪头朝江凛微微一笑:“阿凛,我给奶奶带了些补品,可以亲自送给她老人家吗?” 闻声赶来的秦南从前厅走来,看见江凛在三楼,乐了一声:“诶江凛,你刚才不还在外面停车场的吗,怎么一转头你人就到三楼了?” “啊,那不是阿凛啦,”白琪捂嘴轻笑,“那是宋势宋律师,也是阿凛的表兄,宋阿姨的侄子” “难怪呢,这两人也太像了,”秦南抬头看了眼江凛,摸着下巴点头,“尤其是侧脸,都可以以假乱真了。” 陆衍插嘴道:“原来他就是江凛给你介绍的律师啊,怎么不进来坐坐?” “原本是要来的,”白琪回答道,“不过宋律师刚才突然说有急事,放下礼物就离开了。” 双手插兜,江凛在三人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中下楼,拐过三楼转弯时,余光瞥见怀芷居然还站在楼梯口。 女孩垂眸定在背光处,半张精致侧脸隐没在光影中;她愣愣站在原地不动,纤瘦的背影微弯,脆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直直倒下。 “怀芷?”江凛冷冷出声,皱眉沉声道,“你发什么愣。” 怀芷猛的抬头,直直撞上江凛冷冽双眼,上挑的眼尾晕染着浅红;四目相对,她瞳孔微缩,视线在江凛脸上停顿片刻。 然后飞速偏过头,摇头轻声道:“.......我没事。” 耳边有很轻的嗡鸣声,怀芷耳边满是白琪刚才说的话。 宋势居然是宋莱的侄子。 难怪会有两张如此相似的脸。 所以在医院那天,她根本就没看错,那个人就是宋势。 “.......抱歉,我突然有点不舒服。” 事情发生的太快太突然,怀芷反应不及,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失陪一下。” 然后逃跑似的转身便走,几步后消失在洗手间。 “怀芷没事吗,看上去不太舒服,”白琪看向江凛,柔声道,“我去看看她吧。” 江凛收回目光,垂眸淡淡道:“不用。” - 冰冷水流滑过手背,刺骨凉意刺激着神经,胀痛的太阳穴才勉强平静下来。 大理石的洗手台前,怀芷看着镜子里面色惨白的人,嘲讽轻笑,只觉得狼狈又可笑。 五年过去了,她居然还是毫无长进。 甚至连对方人都没见到,只是听到那个太久没提起的名字,都能让她自卑到丢盔卸甲。 “听说就在刚才,奶奶把你认成我了。” 冷白光束落在大理石地泛着光,洗手间的门被推开,白琪捏着手包进来,停在怀芷旁边的盥洗池。 空旷的洗手间里只有两人,白琪从手包中拿出一支口红,不紧不慢地在镜子前补妆。 怀芷转身要走。 “站住。” 镜中长相温婉的人笑容讽刺:“怎么,我才和阿凛说两句话,你就受不了了?” 脚步一顿,怀芷深吸口气,眼底的黯然消散不见;倨傲地微扬下巴,她笑地漫不经心: “所以依白小姐来看,我应该表现的很伤心吗?” 白琪稳操胜券的表情有一瞬的破裂,怀芷浅浅微笑的模样,甚至连唇角上扬的角度,都和江凛如出一辙。 薄凉,淡漠,睥睨一切的傲然。 和江凛面前的软弱温顺,判若两人。 “放弃吧,江凛不是你能得到的,”强忍着心底的不适,白琪不自觉挺直背脊,“有些东西注定不是你的,再努力也得不到。” “这些话,白小姐或许该对自己说。” 轻而细软的声线在寂静的房间响起,带着淡淡的嘲讽与不屑。 “其实你早就明白吧,”眼神带着怜悯,怀芷好整以暇地观赏着白琪的表情,薄唇轻启: “如果江凛真的在乎你,哪怕只是一点,五年前就不可能放过你。” 别说白琪,江凛对任何人,都不会动哪怕一丝一毫的真心。 “你以为自己很了解他?”白琪双手紧攥,彻底放弃伪装,“五年了,你也还只是我的‘替身’而已。” “白小姐,你日思夜想的东西,或许在别人看来,只是不值一提的垃圾。” 洗手台旁放着和她同款色号的口红,怀芷抬眸,视线停在白琪的红唇上,意味深长地轻叹一声。 离开前,她最后善意提醒道:“还有,你不适合浓妆,再努力也适合。” - 家宴后的舞会热闹异常,作为江家真正的掌权者,不断有人上前敬酒,江凛并不耐烦,索性找了个僻静处喝酒。 喉结滚动,江凛懒懒靠在长椅,长腿交叠,看着宋莱在远处谈笑风声,嘲讽地唇角微勾,眼神冷冽。 江老爷子住院的那些天,宋莱除了第一天的抢救,也只在男人情况复发、医院下达病危通知时去过医院一次,身后还跟着律师和保镖。 宋莱被簇拥在人群中央,离她最近的中年女人满脸骄傲;而这份傲气的来源,是她终于将自己刚年满二十岁的女儿嫁给圈里年过半百的富豪王老五。 这些人眼里充斥着对金钱和权力的渴望,为了这两样东西,没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在这个利益至上的圈子里,感情和人性,是最无用和薄弱的维系。 这是江凛从小就再清楚不过的事。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陆衍浑身酒气的走过来,在江凛身边坐下,“难得啊,你家那个居然没缠着你。” 自从在楼梯口仓皇而逃,江凛就再没见过怀芷人影。 想起她若无其事的反问,一脸平静地说出她不会动心,积压的躁郁涌上心头,江凛抿着唇,周身气压低到冰点。 “估计是真难过了吧,五年才等来你带她回老宅,结果还是逃不过替身的命运,被江奶奶认成白琪。” 陆衍对此毫无察觉,笑着啧啧感叹:“你别说,刚才楼梯口那里,看她落荒而逃的样子,我都有点怜香惜玉了。” 江凛懒懒掀起眼皮:“落荒而逃?” “你没看到吗,眼圈红的就差没哭出来了,再加上宋势的事,她估计更难过了吧。” 陆衍搂过江凛肩膀,笑的意味深长,“就前两天,她托一个叫‘姜暮’的人打听白琪律师的身份,结果问得人正好是我朋友。” 皱眉拍开肩膀上的手,江凛问他:“和宋势有什么关系。” 姜暮这个名字他隐隐有印象,是怀芷大学时候的朋友,现在也一直有联系。 “怎么能没关系,白琪一要离婚,你就忙不迭地介绍律师,怀芷喜欢你喜欢的要死要活,了解一下代理律不是很正常么。” 陆衍将红酒一饮而尽,满足地长舒口气:“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白琪都回来了,你怎么还在和一个替身浪费时间。” 江凛冷冷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白琪。” “雾草你不喜欢她——” 陆衍瞪着眼睛大喊出声,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才立马噤声凑过去,语速又尖又快。 他不可置信道:“你不喜欢白琪你和她订婚?你不喜欢她你帮人打离婚官司,你不喜欢她你找个替身?你逗我玩呢江凛!” 江凛冷声打断:“江白两家商业联姻,很奇怪?。” 陆衍猛的一顿:“......不奇怪。” “宋势是律师,白琪花钱请他打官司,很奇怪?” 陆衍:“.....不奇怪。” “至于替身——” 江凛放下酒杯,玻璃在大理石桌面发出“叮”的脆响,他漠然朝陆衍投去漠然一瞥,一针见血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 “......你!”陆衍正要大声反驳,话到嘴边,却发现江凛确实从没说过,只好硬着头皮嘴硬道,“那这么多年你就不知道解释一句?” “解释?和谁解释?” 江凛懒懒撑着头,视线停在角落一抹熟悉倩影,黑眸一沉:“和你们,还是和怀芷?” 陆衍又一次语塞。 是啊,以江凛的性格,平常话都懒得说,怎么可能和人解释他的私人感情。 至于怀芷...... 顺着江凛视线看过去,陆衍看见怀芷正和圈里一位有名的制片人说话,男方英俊女方美艳,远看着十分养眼。 感受身边江凛的低气压,陆衍隐隐觉得,事情已经开始朝不可控的放下方向脱轨。 唇边虽然是不以为意的笑容,但男人眼底闪过的戾气根本无法忽视。 江凛他......什么时候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陆衍艰难开口:“兄弟,那你养她这么久,不会真对她动心了吧。” “动心,”江凛俯视投来懒懒一瞥,轻呵一声,带着三分漠然的冷嘲:“你在说我?” “不是,那你去干嘛?” 脚步微顿,江凛在众人各异的注视中,大步朝怀芷的方向走去,冷冷丢下冷漠一句: “宠物不听话,主人当然要亲自调/教一番。” 第12章 12 这个男人最近越…… “文导和我多次提起过你,说南迎这个角色你演绎的很好,就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样。” 怀芷没想过会在老宅遇见制片人。 不过转念一想,到场的远不止她一个艺人,碰巧遇见制片人也实属正常。 徐叶是个彬彬有礼、颇有风度的男人,已有家室儿女双全,谈吐让人十分舒服。 神情略有疲惫,怀芷笑容勉强,还是礼貌回应道:“谬赞了,是文导教的好。” 江家老宅宛如一座巨大牢笼,嘈杂沉闷,宾客刺耳的谈笑声源源不绝,怀芷被压的喘不过气,只想应付完徐叶后赶紧离开。 “在聊什么。” 冷淡低沉的声音无比熟悉,怀芷抬头见江凛朝这边走来,单手插兜。 视线在她锁骨上滑过,江凛不紧不慢地收回视线。 她穿着的艳红色的抹胸长裙,两排笔直清晰的锁骨暴露在空气中,肌肤雪瓷般的白皙。 明晃晃的笑意十分刺眼。 整晚都不见人,原来是在这里和别的男人谈笑风声。 江凛黑眸微沉。 徐叶显然认识江凛,寒暄两句后,给男人介绍道:“江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 江凛不耐烦地打断:“我知道。” “哦?”徐叶有些意外,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眼神流露出好奇,“二位原本就认识?” “认识。” “不认识。” 两道声线混合响起,怀芷主动朝江凛微笑,唇边勾着客气又疏离的笑容。 她佯装惊讶:“原来我和江少曾经有一面之缘,好巧。” 淡淡瞥她一眼,江凛皮笑肉不笑地轻呵一声。 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徐叶知趣地笑笑后不再过多打探,随意找个借口就离开了。 江凛在哪都是众人焦点,自从男人靠近,怀芷就感受到不同各异的视线朝自己看来,带着不同程度的打量和好奇。 仰头去看江凛,怀芷轻声道:“阿凛——” 话音未落,江凛倏地拉着她就走。 腕骨被攥地的发痛,江凛将周围打探的目光视若无物,拽着怀芷走过拐角,将她拉拽到一楼尽头的琴房。 房门砰的关上发出巨响,偌大的空间里有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 琴房没开灯一片昏暗,只有几缕凄清月色透过纱帘,柔柔落在木质地板上。 鼻尖充斥着男人滚烫的呼吸,江凛把她摁在门板上,怀芷退无可退,冰冷坚硬的房门硌的她背脊生痛。 双手被男人环住抵在门上,怀芷不知道江凛在发什么疯,正要出声,被男人削薄双唇狠狠堵住嘴。 蛰伏在江凛身体里的野兽蠢蠢欲动,他毫不吝惜地啃/咬她下唇,直到怀芷被亲的几乎站不住,才沉着脸后退半步。 逆着月光,江凛冷笑出声,黑沉沉的眼紧紧盯着怀芷:“不认识?” 男人周身气压低沉的可怕,唇角印着她唇上的艳红,眼底压抑的不悦无法忽视。 挑着她尖瘦的下巴,江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怀芷,声寒如霜:“说话。” 怀芷纤瘦的身体完全被江凛全在怀中,她抬手环住江凛脖子,踮起脚尖很轻地吻在江凛唇边,轻声道: “阿凛,你在生气吗。” “......” “我是艺人,有些事情会很麻烦,”怀芷又一次落下轻轻一吻,清甜蜜桃香气丝丝入鼻,勾人与无形之中: 她贴在江凛耳边,指尖滑过男人耳尖:“而且,阿凛也不想和我传绯闻的,不是吗。” 轻软细柔的声音落在耳边,江凛沉沉盯着怀芷,冷眼看着她讨好地一次次吻着他。 算上大学聚会那次,他明显感受到怀芷有意将生活画了个圈,界限清晰,外是事业内是感情。 而江凛,在怀芷内圈最中央。 别人进不来,怀芷也并不打算让他走出去。 这种强烈的边界感江凛十分熟悉,熟悉到能在其中找到他自己的行事作风。 怀芷十八岁就跟了他,完全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 现在却反被怀芷不软不硬地怼了回来,江凛眼眸微冷唇角一弯,偏头咬在怀芷纤长的脖颈,冰冷齿尖抵在她细腻的肌肤。 家养的幼猫恃宠而骄,就只能剪去利爪了。 脖子传来刺痛,怀芷挣扎着想推开:“阿凛.......我明天还要拍戏。” “那就别拍,”江凛捏着她脆弱的后颈,声音倦懒散漫,“以后也别拍戏了。” “不拍戏的话,我以后就只能缠着阿凛了。” 余光扫过几步外的琴凳子,怀芷向前倾倒,顺势加深这个吻,在江凛的灼灼目光中,抬手环住男人劲瘦的侧腰。 昏暗空间中,她唇上的红是唯一的色彩,怀芷被江凛半搂半抱着放在琴盖上,乖顺地伏在他肩头。 她微微喘息,低柔轻缓的调子像是诱哄: “阿凛不是最讨厌我缠着你吗。” 江凛没有说话,干净修长的手像是滑腻的毒蛇,游离在她长裙下摆。 两人对彼此的每一处都无比熟悉,怀芷粉白的指尖轻勾男人衣领,轻松解开他领口的衣扣。 即便是现在,江凛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上,依旧是禁欲又性感的淡漠。 但怀芷知道,男人此刻的呼吸有多灼人。 半晌后她停下来,在江凛的注视下,轻声喃喃道:“阿凛怎么没用我送的领带。” 江凛不以为意道:“委屈了?” 低低嗯了一声,怀芷讨好地亲吻江凛喉结,小声请求道:“下次见面的时候,阿凛可以带给我看吗——” 话音未落,纠缠时掉落在旁的手机突然作响。 经纪人焦灼急促的声音响起,在空荡安静的房间格外清晰:“怀芷你现在在哪,为什么热搜上都在说,下午江家江凛亲自来片场接你了?” 在江凛不耐烦的注视下,怀芷歉然吻着他嘴角,点开热搜。 和南姐说的所差无几,微博上她和白琪的粉丝又一次吵得不可卡交,热搜前三条明晃晃挂着三条简明扼要的词条。 #怀芷江凛片场# #白琪江凛片场# #怀芷白琪替身# 整件事说起来其实很简单,就是代拍先在停车场拍到怀芷的背影,发现她上的是江凛的车后,自然而然就把怀芷认错成了白琪。 照片刚发到网上时,不少网友都大喊着“爷青回”,于是词条#白琪江凛片场#迅速攀升热一。 直到怀芷某个大粉突然发博质疑,说她有件一模一样的风衣,并且怀芷身材比白琪要更高挑丰满,所以照片里的女生,其实是怀芷。 于是两方粉丝立马开撕,白琪粉丝骂怀芷“替身永远是替身”,怀芷粉丝就冷嘲白琪婚还没离婚就勾搭男人,平时温婉的小白花都是装的。 “照片里的人就是你吧,”南姐深吸口气,忍不住责怪道,“你怎么会认识江凛,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南姐,直接撤热搜吧,”怀芷看着照片里的自己,不禁觉得一阵头疼,“费用我来承担,只是公司那边要麻烦你了。” “你........诶自己想清楚吧,”南姐欲言又止,似乎是忌惮江凛身份,沉默许久后开口: “如果不打算公开,以后和那位也要注意一点。” “还有怀芷,”南姐低声开口,语重心长道,“这些年姐是看你起来的,如果有任何事情,一定要和我说。” “放心吧姐,我心里有数,”心中一暖,怀芷柔声道,“这次给你添麻烦了。” 挂断电话后,琴房重归安静,怀芷将手机递过去给江凛看偷拍图,轻声把下午的事解释给他听。 江凛仍旧是漫不尽心的模样,修长的指挑弄着她雪纺的腰带,眼皮懒懒耷拉着,最后也只淡淡应了一声。 怀芷对此并不意外,江凛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位置,这种事情他毫无反应,才是最正常的反应。 前厅钟声低沉敲响,时间已过晚上十点,怀芷明天清晨还有早戏,今晚必须要赶回剧组。 低头绕过江凛的手去系腰带,再抬眸时,就见到男人修长的手正把玩着一条项链。 细长银链下坠着一块雕琢精细的蓝宝石,月光如水下,呈现出晶莹剔透的海蓝色。 沉稳神秘的华丽感,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江凛靠近,将怀芷半圈在怀中,然后不容拒绝的,抬手将蓝宝石项链为怀芷戴上。 鼻尖萦绕着男人身上冷冽的雪松淡香,银链与宝石贴在她冬雪般的肌肤,冰凉僵硬的触感。 蓝宝石表面流转着绚烂光晕,怀芷垂眸,恍惚间想起两人离开前,江奶奶曾塞给江凛一个黑色绒布的盒子。 据说江家流传着一条价值八位数的项链,由每任江家女主人传承下去,而宋莱因为始终没被江家长辈承认,到现在也没得到这条项链。 这明显是老人给白琪的,怀芷想不明白,江凛为什么会送她这条意义重大的项链。 眉心微皱,她抬手要摘下项链:“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一块石头而已。” 江凛微微眯着眼,目光停留在她纤长的天鹅颈,颈侧还有才留下的暧昧印记,像是主人在领地留下标示。 指尖轻抚她笔直的锁骨,江凛淡淡道:“还有,我不喜欢被人拒绝。” 对待情人他从不吝啬,这五年里,江凛送给怀芷的房产和车辆早就不止八位数,更不用提数不清的珠宝奢侈品。 他养的雀儿,自然什么都要是最好的。 只是怀芷没有向以前一样欣然接受,反而紧皱着眉头,停在半空的手犹豫着,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心不在焉的,”江凛勾起她下巴,声线懒散,“怎么,不喜欢?” “喜欢,”怀芷神情微顿,继而抬头朝江凛嫣然一笑,“就是......有些意外,阿凛你会送我这个。” 看着她惊喜到呆楞的娇憨模样,江凛唇角勾起,一晚上积压的烦躁逐渐消散。 掐着怀芷细软腰窝,江凛另一只手把玩她散落的黑发:“以后每周六来南湖湾住,司机会来接你。” 怀芷愣怔片刻,将头埋在江凛缉肩膀,心中长叹口气。 这个男人最近越来越麻烦了。 第13章 13 江凛那张脸,好…… 不出意料的,回剧组的第二天,所有人看怀芷的眼神,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仅如此,经过昨晚整整一夜,网络上的争吵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最开始是怀芷的粉丝次嘲笑白琪家事未清就勾三搭四,没多久后,更多参与进来的吃瓜路人似乎对“替身”更感兴趣。 娱乐圈与豪门一直都关系紧密,当年的白琪和江凛又是公认的金童玉女,现在物是人非,白琪离婚归国,苦等他五年的江凛还找了个替身。 吃瓜路人怎么可能不兴奋。 这件事最令人津津乐道的地方,就连怀芷粉丝都无法否认,是怀芷从出道就被印上的“小白琪”的称号。 标签一旦在人身上停留太久,再想去除,就会变的百倍困难。 部分白琪粉丝甚至统一口径,有组织地在怀芷微博广场上发“替身永远是替身,戏里戏外都是替身。” “真是粉随蒸(正)煮(主),粉丝一个个都是神经病,白琪就趁机买水军下场。” 休息室里,小蓝满脸通红,气冲冲地在屋里来回走:“我这就摆脱南姐去买水军,脏了白琪的微博广场!” “对方想买是她的事,我们没必要浪费钱。” 口吻不以为意,怀芷对着镜子整理妆容,挺直背脊时,腰侧传来微微的刺痛。 她皱眉轻抽凉气,不用想就知道,这里肯定被江凛掐出淤青了。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江凛昨晚显然在生气,禁锢她的手发了狠,怎么都不松开,冷淡眉眼时不时泛上情/欲,禁欲淡漠的脸性感到了极点。 怀芷轻声叹气。 小蓝还是气不过:“可怀姐,你就等着这帮人说你是替身——” 朝助理粲然一笑,怀芷抬眸,上挑的眉眼姝丽明艳:“所以,你也觉得我只是个替身?” 小蓝拼命摇头。 “既然不是,那为什么要在意,”起身回头,怀芷朝靠在门边的洛星河打招呼,“早啊。” 洛星河的戏份集中在中后期,人还是上部剧杀青后连夜赶来的,怀芷也有一月多没见到他了。 依旧是最开始自来熟的样子,他双手抱胸歪嘴笑着,朝怀芷打了个响亮响指: “看我早说过吧,你更适合明艳一点的妆容。” 换成后期妆容后,怀芷不是第一次听人说过这样的话,弯唇表示知道了。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眼里闪过一丝戏谑,好整以暇地看着洛星河:“我没记错的话......今天你第一场戏是和我的对手戏?” 话音刚落,洛星河扬起的嘴角就肉眼可见的一僵。 童星出身,他不止一次表示过自己对感情戏毫无经验,结果却被告知第一场要拍的,就是和怀芷的对手戏。 不止是单纯的对手戏,还是有强烈情感碰撞的感情戏。 “......等下南迎把你按在墙上说话,霍赖先要嗤笑一声,然后再用力控制住她,重新掌握主动权。” 监视器后,文导拿着喇叭大声喊:“怀芷,你带着点洛星河,他感情戏不太行。” “谁说我不行的!”耳尖微红,洛星河恼怒道,“还有,导演你喊得太大声了!” 片场立即响起一阵欢快的偷笑声。 “没事,凡事都有第一次,”怀芷抿唇轻笑,安慰洛星河,“情绪到位,自然就演出来了。” 洛星河饰演的霍赖是当地有名的纨绔子弟,每天无所事事,对南迎一见钟情后,即使屡次告白失败,也依旧穷追不舍。 这场戏是南迎在邀男女主入局时,有很重要的一环需要霍赖帮忙。 面对南迎的要求,霍赖去没有立刻答应。 高瘦修长的男生懒懒靠着墙,白衬衫隐隐见得劲瘦的腰身,长腿笔直,浑身痞气。 狭长的桃花眼紧紧盯着南迎,霍赖咬着烟勾唇一笑,眼底是毫不遮掩的征服欲。 附身凑到南迎面前,两人几乎鼻尖相贴,霍赖恶劣地慢悠悠道:“可以啊。” “只要你亲我一口,我就帮你。” 南迎抬眸,面无表情地看着霍赖眼中她的倒影,半晌后,她忽地薄凉一笑,红唇在暖阳下夺目晃眼。 声线细软轻柔,她轻声道:“好啊。” 然后她倏地踮起脚尖,潋滟双眸亮晶晶地望着霍赖。 在霍赖微微失神中,南迎双手环住霍赖脖子;她凑近,唇贴着他涨红的耳尖,低语着种下温柔蛊: “霍赖,你会帮我的对吗,你会听话的对吗。” 她柔若无骨的手,轻抚过霍赖前额与眉眼,流连过笔挺鼻梁,滑向削薄的唇,最终停在他凸起的喉结。 像是在看驯化的猛兽,南迎看着霍赖双眸沉沦,眼中笑意更深,薄唇轻启:“霍赖,只要你听话,我就会永远留在你身边——” 话音未落,落在南迎细腰上的手猛然收紧,继而她狠狠跌入对方紧实有力的胸膛。 眼底恢复清明,霍赖把玩着女孩秀发,邪邪扯唇笑着:“南迎,别以为我和其他废物一样。”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一个吻换一个要求,你不亏。” “——卡!这条很好!保持状态,摄像推进再拍一次特写!” “江凛,你还要接着看下去?” 片场不远处,陆衍看着身边的江凛,又看了眼片场里再次拥抱的两人,幸灾乐祸道,“不是吧,拍个戏你都介意?” 昨晚晚宴上见到徐叶他才想起来,怀芷和白琪拍的这部电影,他老子也投了不少钱。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陆衍晚宴后说他明天要去剧组,顺嘴问了句江凛要不要去。 原本只是随口一说,谁知道江凛突然淡淡来了句“好”。 徐叶得知陆衍要来,早早派剧组的人去迎接,结果工作人员把两人带到现场后,正好撞见怀芷在和洛星河拍对手戏。 文导正专心致志地盯着监视器,陆衍摆手叫工作人员不要打扰,和江凛一起站在监视器后看怀芷拍戏。 江凛黑眸沉沉,眼底像蒙着大雾让人捉摸不透,他垂着眼看监视器里的怀芷,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是他第一次见怀芷工作时的样子。 镜头推进,屏幕清晰展示着怀芷所有细微的表情;此时她正抬头看着洛星河,笑容明媚,满眼爱意几乎要溢出来。 对江凛来说,这种笑容和眼神他再熟悉不过。 怀芷看向他时,也是同样的笑意盈盈,满是星点的眼中只倒映着他的身影,和她入骨的爱意。 如同监视器上一模一样的,怀芷也喜欢用细白的手滑过他的脸,时而停顿片刻,最后再忍不住地亲在他唇角。 这五年来他习惯如常的亲密,原来能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她用在另一个男人身上。 她眼底佯装爱意的收放自如,真挚又虚假,纤瘦的身体看上去像被男人牢牢控制,可唇角不自觉扬起的弧度,又将她的稳操胜券展示的淋漓尽致。 怀芷表演时的样子和平日大相径庭,展露无疑的控制欲,让江凛仿熟悉的仿佛看到了自己, 削薄的唇轻抿,半晌后,江凛勾出凉薄寡情的笑容,漆黑双眼微微闪动,像是夜里蠢蠢欲动的毒蛇。 文导再次满意喊卡,催促着让工作人员布景后,才笑着转过身,和陆江二人说话。 “徐制片说两位今天要来剧组转转,要不等下一起吃个中饭?” 陆衍知道江凛挑三拣四的毛病,正要开口替他回绝,一直沉默的男人突然笑了笑,微微颔首: “好啊。” 江凛一脸平静,甚至难得的带着淡淡和煦笑意;陆衍却只觉得背脊发凉,开始后悔把人带来了。 作为江凛近二十多年的发小,陆衍可以很负责任的说,每当江凛露出这种笑容时,就一定有人要遭殃。 -- “怀姐,刚刚来片场的人,你看清是谁了吗。” 化妆间里,小蓝担忧地看着怀芷,看旁边人都在忙才极小声道:“导演旁边的人是江少吧,他是来找你的吗?” 刚才她替怀芷去拿化妆箱,路过停车场时,一眼就看到上次拍定妆照时,觉得很眼熟的车。 她特意在原地站着等,然后就看见江凛迈着长腿从车上下来,旁边还跟着个笑嘻嘻的男人。 原来上次白琪来摄影棚闹事,是江凛送她来的。 这男的刚才在片场待了几分钟就离开了,上前打招呼的意思都没有。 看着怀芷摇头否认,小蓝又想起她那天说的“碍眼”,突然一下子难过起来,低头忍不住道: “姐你别听网上的人瞎说,什么替身不替身的,谁说一句我骂一句!” 被小蓝愤怒的表情逗笑,怀芷抬手轻拍她肩膀,安抚道:“不用太在意。” 小蓝委屈巴巴地看她。 怀芷还是笑:“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骂,习惯就好。” “......” “难怪到处都找不到,原来在这儿呢。” 白琪的助理阿茗推门进来,看见怀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把手里袋子放在桌子上:“你落在片场的东西,导演让我给你送过来。” 桌上静静躺着怀芷放暖宝宝的手袋。 让小蓝把东西收好,怀芷头都没抬,低头玩着手机淡淡道:“谢谢。” 阿茗审视的眼睛紧盯怀芷,半晌后嘲讽冷冷一笑,双手抱胸道:“话说,你不是昨天才上江少的车吗?怎么今天中午吃饭,江少请了白琪姐却没喊你呢?” “哦我明白了,”休息室里还有不少工作人员,阿茗还故意大声道,“肯定是白琪姐回来了,某些见不得光的替身就没用了吧。” “要我说,替身就是替身,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怀芷终于有反应地抬眸,冷冷看着阿茗得意的嘴脸,面无表情道: “说完了吗。” 四周鸦雀无声,工作人员假装忙得不可开交,其实一个个都恨不得竖着耳朵,好再听清楚点。 按道理说,阿茗一个助理,根本没资格趾高气扬地跟怀芷说话;只是她既然敢明目张胆的挑衅,很大程度是反映了白琪的态度。 如果怀芷真的是白琪替身,那么得罪白琪的助理,四舍五入就是间接得罪了江凛。 而另一方面,是虽然大家都怀芷只是个替身,但在江凛没正式表示前,一切皆有可能。 得罪谁都有风险,最好的办法就是观望不站队。 “怎么,终于恼羞成怒了?”阿茗撇嘴道,“据说江少还要投资这部电影呢,到时候你戏份的多少,还不是白琪姐两句话的事情。” 把玩着手机,怀芷懒懒抬眼,漫不经心道:“这次说完了?” 说着她解锁打开录音软件,众目睽睽下,播放了最新录制的一段录音。 休息室里响起阿茗从进屋起的所有嚷嚷声,字字清晰。 “好好想想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怀芷嘴角的笑意淡去,平静无波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柔和细软,却让听的人不自觉地后脊发凉。 她继续道:“希望我们不会再见面,否则我没办法保证,这份录音不会出现在网上。” 阿茗怎么都想不到,怀芷居然在她一进来就开始录音,人瞬间傻愣在原地,不可置信道: “你、你敢威胁我?” “怎么会呢,”怀芷笑的风轻云淡,“一点友好的“提醒”而已。” - “姐你太厉害了哈哈哈哈,你看她离开时候狼狈的样子,真是笑死我了。” 阿茗气急败坏地离开后,屋里其他人看够戏了也纷纷离开;休息室里,小蓝兴奋地给怀芷模仿阿茗吃瘪的样子,小脸激动的红扑扑的。 怀芷笑着点开微信,导演几分钟前给她发了个消息,让怀芷得空时给他打个电话,说要讨论一下南迎后续的戏份问题。 剧本发生变动在拍戏是常有的事,不过很少有人物的整个戏份都发生变化的。 小蓝看见这条消息,也不由得好奇道:“姐你戏份都拍了三分之一多了,临时大改也不太可能了吧,而且咱们也没空出档期再重拍了啊。” 怀芷摇摇头,同样不明白导演这是什么意思。 下午和白琪有一场对手戏,怀芷来到片场的时候,刘导正在远处和总编剧低声交谈。 两人的交谈似乎进行的不太顺利,总编剧有些激动地一直在说话,刘导在旁边连连叹气,隐约能听见“都剪掉”和一句有些无奈的“我也没办法。” 隐隐感到一丝不安,怀芷走上前,轻声道:“导演。” 刘导没想怀芷来得这么快,他甚至还没想好,该怎么和她解释几十分钟前的突变。 轻轻嗓子,整日呵呵笑的导演突然卡了壳:“怀芷啊,有件事我得通知你一下,就是你这个戏份啊,可能要改一下了。” 总编剧在一旁插嘴:“导演,就算只是女二,但这个角色也——” “那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 刘导忍不住轻吼出声,好好的作品突然被人要求大改,他作为导演比谁都不甘心:“投资方要求改女二的戏份,要不就撤资。” “那你说!这电影不拍了?!” 神情平静,一直沉默不语的怀芷突然问道:“是江凛提出来,要删改我的戏份吗?” 刘导深深看了她一眼,良久后长叹一声,安慰她道:“你的主线故事、还有人物高光都保留下来了,修改的地方.......诶你自己看看吧。” 说着让总编剧把手里的文件递过去。 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公正,记录的内容清晰易懂;怀芷简单一眼过去,就明白改动的地方具体是哪里。 导演没有骗她,南迎的核心故事线基本保持不变,人物能力也没有被削弱。 唯一变动的,是她遇到霍赖后的感情线。 最后的剧情中,南迎虽然落寞退场,但好在有霍赖贸然闯入她的生活,用几乎是横冲直撞的方法参与她的生活,强势的真心最终也让南迎有所动容。 新修改的版本中,霍赖和南迎的感情线被删的一干二净。 霍赖这次爱上了女主角,而南迎在被她最爱的人重伤之后,选择一个人孤独终老。 整部电影的基调不变,核心内容也不变,唯一改变的,就是当所有人都迎来圆满的结局时,只有南迎的人生,是彻头彻尾的悲剧。 怀芷无声笑了笑。 原来江凛突然来剧组,是为了这件事啊。 突然要删掉她这么多戏份,是因为心疼白琪昨晚被骂、想替她出口气? 冷秋的凉风拂过,吹乱怀芷鬓角的碎发,她低垂着眼不说话,身上宽松的衣袖随风舞动。 原本就纤瘦高挑,现在她单薄的仿佛一阵清风都能将她吹垮。 刘导心有不忍,忍不住提醒她道:“昨天的热搜我知道一点,私下里提醒你一句。” “怀芷,有些人如果惹不得,你就离他们远一点,不然很容易吃亏的啊。” 这番话已经说的足够明显,怀芷点点头,轻声道:“我明白的刘导,谢谢您。” 总导演和编剧离开后,怀芷一个人又在原地站了很久。 她低头看着南迎的名字被红笔特意圈了起来,旁边甚至还标注了“戏份删减”四个大字。 摇着头轻笑一声,怀芷一下子明白过来,江凛昨晚为什么会突然送她项链。 流传几代、价值千万的项链,江凛却毫不犹豫地送给她,漫不经心地告诉她“只是一块石头。” 一切都说得通了。 在江凛眼里的破石头,不仅能让怀芷对他感恩戴德、心甘情愿地放弃她的戏份,更重要的是,还能在无形中讨白琪欢心。 江凛当然不亏。 男人能作出这样的事,怀芷毫不意外;这件事里唯一令人疑惑的,是江凛什么时候也开始给个甜枣、再扇个巴掌了? 他不是向来不屑于做这些的吗? 认识五年多,江凛从来没管过她的事业;怀芷其实没想过,男人第一次插手她的事情,是为了让白琪高兴。 一想到江凛那张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会因为白琪露出烦恼和落寞的神情,怀芷不知怎么,突然就有点想笑。 不远处的片场传来交谈声,听着有些熟悉,怀芷抬头就看见白琪、陆衍和江凛正从她对面走过。 白琪中午是和江凛导演一起吃的,那男人亲自送她来片场,是再合理不过的事。 江凛在人群中永远是焦点,黑衣黑裤,领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一颗,长腿窄腰,五官深邃精致。 无可挑剔的脸鲜少能看到表情,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漫不经心的倦懒。 片场的人纷纷朝他看去,甚至有几个胆子大的工作人员,还红着脸偷偷拿出手机偷拍。 怀芷站在人群之外,远远看着白琪在江凛旁边说笑,两人同框的画面般配又和谐,美好的让人不忍打扰。 像是感应到她视线一般,江凛忽地站定,微微偏头朝着怀芷的方向望过来,淡淡目光平静而漠然。 像是在看某个陌生人一样。 看着江凛凌厉的侧面轮廓,怀芷微微眯着眼,轻轻皱了下眉头。 这一瞬她倏地觉得, 江凛那张唯一令人留恋的脸,好像也没什么好看的。 第14章 14 江凛,我们分手…… “江凛你发什么呆啊,白琪和你说话呢。” 陆衍转头看了眼江凛,没忍住啧了一声:“你看什么呢,怀芷要在真在那儿,早飞跑过来粘着你了。” 江凛冷冷撇他一眼,收回目光,看着白琪淡淡道:“你刚才说什么。” “阿凛你专心一点啦,”白琪娇嗔一声,温柔地再次开口,“我说宋律师下周末有空,大家一起吃个饭吧,回国后我事事都在麻烦你们。” 江凛懒懒回绝,眼皮都没抬:“不用,你的事我没帮忙。” 陆衍太阳穴一跳:“.......” “来嘛,我们都五年没好好聚聚了,”白琪也不觉得尴尬,笑眼弯弯,依旧好脾气道, “上次宋阿姨还和我念叨,让我多管管你,让你别总因为工作熬夜呢。” 陆衍看着白琪不断找话题聊,想起她刚才非要跟来吃饭的样子,第一次真心实意的相信,江凛应该是真的不在乎白琪。 不过他转念一想也觉得正常,当年是白琪自己非要嫁进严家,现在后悔了离婚回来,凭什么要求江凛对她好。 机会来了抓不住,那就怨不得别人。 白琪离开去拍戏,陆衍和江凛还要等制片人,片场随意找了处没人的地方坐下。 “今天的事,也幸亏姓刘的好糊弄,”陆衍翘着二郎腿,舒舒服服往休息椅上一躺,“不过江凛,你胆子是真大。” 先是擅自用他老子投资的两千多万做敲门砖,主动提出要投资这部电影,等对方掉进陷阱后,再顺势提出要修改剧本的要求。 如果对方爽快答应最好,如果对方拒绝,那么最开始陆家的两千万,就即将面临撤资的危险。 这些年江凛在圈子里混的风生水起,软硬兼施这一套早就手到擒来,先提出让对方无法拒绝的巨大诱惑,引鱼上钩后,再笑呵呵地告诉对方,自己已经抓住了他的把柄,笑着逼人乖乖合作。 至今为止,陆衍还没见过江凛失手 这次也毫不例外。 “没和我老子打招呼就敢借他的情,”陆衍回想起饭桌上导演铁青的脸色,轻啧一声笑道: “万一姓刘的直接找上我老子,要当面对质呢。” 江凛垂眸看着手机,长腿交叠,懒懒道:“那就说这些都是你的主意。” 陆衍嘴角抽搐:“.....你还是个人?” 江凛还在看屏幕上的文件,陆衍一眼扫过去,啧了一声:“西杰那个老东西才老实五年,又开始搞事了?” 淡淡嗯了一声,江凛声音冷冽几分:“昨晚他去找宋势了。” 陆衍腾的坐起身:“找宋势?这是为了五年前的施工爆炸案?西杰想通过宋势报复你?” 五年前,二十四岁的江凛刚接管江家产业,面对高层和社会的各种质疑,他第一个接手的案子,就是和地产行业有一席之地的龙西集团,抢夺一块新开发的地皮。 对方来势汹汹,对这块地势在必得,挑衅似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抬高价格,让当时根基不稳的江凛,在出价上就处于绝对劣势。 就连陆衍都觉得江凛毫无胜算,结果一个月后,江凛不仅毫不费力地拿到地皮,交易价甚至比起始价还要低。 他其实没做什么,只是在竞拍结果的几天前,把龙西集团不久前施工现场发生爆炸的新闻大肆报道,又反手把集团法人西杰告上了法庭。 宋势,就是当年爆炸案原告的案件代理人。 当年爆炸的施工现场死了近二十人,瞬间引起社会各界的关注。 纸包不住火,各种贪污、偷工减料、甚至恶意不赔偿的丑闻层出不穷,龙西集团名声破败人人喊打,还面临着巨额的赔偿金。 一时间,曾经遭人疯抢的地皮,到最后居然面临着没人要的局面。 江凛轻而易举就把它收入囊中,之后再没人敢质疑他的能力。 浏览着龙西集团近一年的项目资料,陆衍皱眉道:“西杰不是才还完赔偿款吗,哪来这么多钱投资?还都是稀缺材料?” 话音刚落,江凛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接听后,宋势沉稳有力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江凛,我已经把谈话录音和整理的文字版发到你邮箱。” 对方话语一顿:“另外,我手里还有西杰当年案件的全部资料,如果需要,我会让助理一同发给你。” 宋势的专业性和严谨从未让人失望,这也是江凛当年选他作为爆炸案的原告律师,很重要的原因之一。 陆衍看着几十页整理好的记录,不由得发出感叹:“我去,这工作效率——” “快来人!有人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尖锐的惊叫声在片场炸开,陆衍说话被打断,挥手叫助理去打探情况,然后接着和江凛、宋势探讨西杰的事。 助理很快将五年前爆炸案的资料发来,江凛问了几句赔偿的落实细节,准备挂电话时,宋势突然开口问道: “你......现在是在‘昨日爱人’的片场?” 宋势不是打探别人行程的性格,江凛嗯了一句,淡淡道:“怎么。” “没事——” “老大!”陆衍助理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慌里慌张地看向江凛,急声道:“我刚才去问了,” “说是怀芷故意推了白琪一下,结果自己摔下楼梯了!” 电话那边突然没了声音,陆衍看了江凛一眼,表情慢悠悠的,朝拍戏的地方扬扬下巴: “不去看看?” 远处片场乱成一团,嘈杂的尖叫声中混杂着几道怒斥。 江凛终于肯抬眼朝片场看去,目光淡漠平静,只是随意扫过一眼,就转头吩咐陆衍: “派人去查资金链,以及西杰投资稀缺材料的所有来源,两天时间,整理好给我。” 他站起身,不疾不徐地整理袖口褶皱,然后在陆衍似笑非笑的眼神里,转身朝片场反方向离开。 - “你没事吧,要不要我扶你起来?” 温柔细软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怀芷头还晕着,扶着额头抬眼,就看见白琪正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 钻心的刺痛从脚踝处传来,怀芷忍不住轻轻抽气,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是滚下楼梯时,不小心扭到脚了。 刚才是她和白琪的第一场对手戏,南迎和白琪饰演的宛羌在楼梯边吵架,以宛羌动手夺过南迎手里的U盘结束。 直到说完台词都一切顺利,可当白琪伸手要抢U盘时,踩着细高跟的身体倏地猛的一晃,眼见着就要摔下去。 千钧一发的时刻,怀芷没想太多,在人摔倒前先一步伸手去拉。 然而在她碰到人的那一刹,白琪却借着她手上力气稳定重心,反倒把她往楼梯旁狠狠一推。 怀芷没有防备地摔下楼,直接崴了脚。 “我没事——” 嗓音干涩沙哑,怀芷右手撑着地想起来,正要开口说话,白琪站在原地就开始无声的落泪抽泣。 “对、对不起,我、我刚才以为你要推我,所以我才、我才呜呜......” 白琪抽抽嗒嗒地泣不成声,手臂只是蹭破了皮,却让旁边的工作人员全部慌了神,七八个人直接跑到她身边,还有几个慌乱的一直在喊。 “——随行医护呢!白琪受伤了,快来人!” 脚踝肿的厉害,腰更像是没了知觉用不上力,怀芷咬着牙试了两次,疼的根本站不起来。 旁边的人都在围着白琪转,最后还是买水回来的小蓝飞跑着过来。 小蓝看着怀芷扶着腰,脸色惨白,气的喊出哭腔:“她有腰伤,摔倒了都没人一下吗?!” “你一个助理喊什么,自己不知道扶?!”场务不耐烦地直接吼回去,和怀芷说话倒是客气, “怀芷你体谅一下啊,白琪是女主角,如果她出什么问题了,剧组要承担的损失就太大了。” 怀芷起身拍拍助理手背,脸色煞白,不在意地笑笑道:“快送她去医院吧,毕竟手蹭破了皮。” “——再去晚点就要止血了。” 怀芷在剧组是公认的好脾气,一两个月下来,甚至没人见她发过脾气;场务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抿下了嘴,喊人给怀芷拿冰袋消肿。 白琪旁边的两个女生慢吞吞地过来,不情不愿的表情恨不得甩人脸上。 怀芷定定看了两人半晌,开口让他们回去,说这里不需要帮忙。 “这帮人真是势利眼,”小蓝小心地扶着她往回走,恨恨道,“那个贱人说白琪和江凛出去吃饭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这帮人当着姐你的面屁都不敢放,转头就在背后议论,还争着抢着去安慰那个贱人。” 怀芷对娱乐圈的捧一踩一早就司空见惯,两人回到休息室,半小时后医护才姗姗来迟,检查发现只是简单的崴脚,敷衍地给了几块冰袋就走了。 冰凉的触感紧贴脚踝处皮肤,胀痛感缓解,导演已经在群里发了新的拍摄计划,让白琪和怀芷都休息几天。 怀芷正想回句谢谢,刘导又在群里发了条消息,点名让她和白琪下场管理粉丝,不要在电影上映前闹得太过。 心领神会地点开热搜,果不其然,白琪受伤的事又连上了四条热搜,其中两条都顺带了她的名字。 #白琪片场受伤# #白琪江凛探班# #白琪怀芷片场打架# #白琪怀芷没有推我# 随便点进其中一个,热评和吃瓜路人早就脑补出几十种爱恨大戏,每种情况都是怀芷借着拍戏蓄意要推白琪,结果自讨苦吃。 除了粉丝,似乎没人在意摔下楼的人是怀芷。 点开白琪在医院哭成泪人的高清照片,怀芷静静端详片刻,唇角轻扯,眼底泛起几分轻嘲。 她抬头看了眼和网友对骂的小蓝,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我看上去,就这么像坏人吗?” 小蓝眼圈倏地通红,哽咽着不敢哭:“姐你别这样,咱们先回酒店休息一会,南姐说她马上就到——” “我没事啊,”怀芷抬手柔柔她发顶,神情柔和,“哭什么,明后天不用拍摄,你早上还能多睡会儿。” 白琪受伤的事受到广泛关注,相关词条迅速霸占热一,怀芷坐车返回酒店时,远远就看见一小群娱记蹲守在酒店门口,拿着话筒扛着相机。 “小张,你从酒店后面走,直接去地下停车场。” 戴着墨镜,怀芷抬手将帽檐拉低,看着江凛刚发来的房间号,转头嘱咐小蓝: “我房间的保险柜里,有一条蓝宝石项链,等会你把它和我的手包一起送到907。” 小蓝不解道:“姐,你不直接回房间休息吗?” 简明回了个“好”字,怀芷抬头朝小蓝笑笑:“我有点事要处理。” 心思单纯,小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头看向窗外,一脸警惕地盯着外面围堵的娱记, 直到安全将怀芷搀扶到907,小蓝才一步三回头的不放心离开。 酒店顶层只有一间套房,怀芷抬手输入密码,几道按键声解锁后推门进去,看见江凛坐在落地窗边的软椅上看文件。 怀芷转身将门关上,脚踩着柔软地毯,软白的细毛没过脚面,站在玄关处看人。 男人带着金丝半框眼镜,镜腿挂的细链垂下,黑衣黑裤不带一丝褶皱,长腿交叠,整个人是衣冠楚楚的漠然。 听见关门声抬头,江凛不紧不慢地放下文件,视线自上而下在怀芷身上扫过,然后取下眼镜放在桌边。 站久了脚踝又开始疼,怀芷没有过去,站在原地朝江凛乖巧笑笑,撒娇似的语调细软: “阿凛,我脚疼。” 江凛起身走到玄关处,轻松将她打横抱起放到床上。 男人身上带着幽冷的雪松清香,无形中麻痹人敏感的精神。 身体陷入柔软床面,怀芷撑着身体坐起来,视线正对着江凛垂下的黑色领带——不是她送的那条。 指尖轻勾,她葱白的手拽着领带,微微用力将人拉过来,轻声问道:“阿凛为什么,从不戴我送的领带呢。” 江凛没理她,瘦长干燥的手托着她细瘦的脚踝,看着高高肿起的地方,眼底漫上几分冷嘲。 温热指腹贴着她冰冷的皮肤,江凛声线低冷: “我说过,我不喜欢你动这些小心思。” 怀芷动作微顿,抬眸对上江凛漠然的眼神;两人几乎鼻尖相贴,近到能清晰听见江凛的呼吸声。 她松开手里的领带,半晌后轻笑出声:“所以你把我叫来,只是为了说这句话?” 小心思......是什么小心思呢? 是江凛为了白琪擅自删减了她的戏份,还认定是她恼羞成怒、蓄意伤害白琪,结果自己活该摔了一跤是吗? 偌大的房间一时鸦雀无声。 江凛低头看着怀芷,她凌乱的发丝随意垂落耳边,衣领宽松,自上而下能隐约看见锁骨,笔直修长。 女孩身形纤瘦,清浅腰窝盈盈一握,隐匿在款式简约的浅色毛衣下,像是无声的诱惑。 江凛黑眸一沉。 五年过去,怀芷已经在无形中学会如何将自身优势发挥到极致,从起初的青涩笨拙,到现在全然了解他的脾性,再投其所好。 这种洞悉程度不是不危险,但怀芷只是依附他而生的菟丝花,离开江凛,就什么都不是。 江凛向来懒得管外界无聊的传闻,只是最近怀芷接二连三的不安分,他有些烦了。 眉间轻蹙,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怀芷,看她潋滟双眸始终盯着自己,冷然道:“怀芷,我耐心不多。” “这是最后一次。” 说完他丢下怀芷转身就走,坐回软椅接着看文件,不再分一个眼神给她。 “江凛。” 怀芷坐起身,在空荡安寂的房间里喊江凛的名字。 男人没有抬头,皱着眉冷冷嗯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不耐烦,明显已经对她的打扰感到厌倦。 四周再次安静下来,良久后有一声轻叹。 怀芷细软平静的声音在空荡房间里响起,字字清晰: “江凛,我们分手吧。” 第15章 15 不是情侣款 “分手?” 从文件中抬头, 江凛挑眉冷冷一笑,眼底满是嘲讽,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和我分手?” 怀芷也配和他提分手? 神色平静, 怀芷直直望进男人漆黑双眸,声音无波无澜:“是,分手。” 房间死寂一片,半晌后, 尖锐高昂的门铃声响起。 小蓝提着袋子站在门边, 看见江凛瞳孔微缩, 小心翼翼地把袋子里的首饰盒和手袋拿出来。 因为白琪, 她对江凛的敌意日益猛涨, 进来后直接挡在怀芷前面, 死死盯着窗边的江凛, 满脸防备。 “这是五年里, 你给过我的所有流动资金, 还有昨晚的项链。” 助理离开后,怀芷跛着脚在江凛对面坐下;她打开首饰盒,打开手袋拿出七张银行卡, 整齐摆在江凛面前,一脸平静道: “房产和车钥匙,还有珠宝和奢侈品, 我会尽快整理好还给你。” 桌面摆放的银行卡崭新,在光照下看不见一丝划痕, 明显就是没使用过。 视线落在最左边的黑卡,江凛记得那是他第一次给怀芷钱,现在被她弃如弁髦般丢在他眼前,无异于当面狠狠扇他一巴掌。 “怀游所有的疗养费我已经打到你帐户, ”平静望进江凛双眼,怀芷眼底一片冰凉,“江先生,当我将所有东西归还之后,我们之间就彻底两清了。” 她顿了顿:“最后,希望念在这五年时间的份上,江先生以后不要再干涉我的事情。” 江先生。 多么客气疏离的称呼。 唇角讽刺的微微上挑,江凛冷眼看着怀芷面无表情的脸,后背懒懒向后一靠,黑眸闪过一丝狠戾。 他花五年时间一手□□出来的女/孩,此刻正从容不迫地直视着他眼睛。 唇边笑容轻慢,和他几乎如出一辙,眼神淡漠,薄凉又绝情。 “好啊。” 声线倦懒,他懒懒撑着头,应答的漫不经心:“怀芷,以后你别跪着求我复合。” 怀芷起身垂眸,这是她第一次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江凛,男人那双淡漠黝黑的眼透着薄凉,就连唇边的讥笑都是熟悉的轻嘲。 只是紧绷的下颌线让他此时的愤怒,暴露的一览无遗。 是啊,骄傲如江凛,怎么能忍受被人拒绝? 双眸淡淡扫过一眼,怀芷唇角轻扬,眼底带着微嘲,转身便走。 很快推门声响起,小蓝正在门外一旁,紧张地看着她:“姐,你没事吧。” “......没事。” 关门声重重响起,转身在江凛看不见的地方,怀芷痛的脸色煞白,前额密布着细汗,连呼吸都压抑着痛楚,脚踝疼的快失去知觉。 即便如此,她纤瘦的背脊依旧挺的笔直,像是在默默和人较劲着不肯服输,绝不肯服软半分。 “姐,你真的没事吗,”小蓝一脸担忧地看着她,“网上的事情南姐已经压下去了,但她临时被高层叫走,今天应该没法来了。” 神色是难掩的疲惫,怀芷摇头说没事。 娱乐圈但凡有点热度的艺人,没有哪个没挨过骂的;况且在这个娱乐至死的年代,不出三五天,网友就会把这件事忘的干干净净。 反倒是她如果又跳出来反驳解释,拉着粉丝和白琪撕逼,事情反倒会进一步激化。 回到房间后,怀芷靠在床头发微博报平安,脚上敷着冰袋,柔顺长发自然垂落。 两天后就是她生日,评论区里除了让她注意身体,很多粉丝都在预祝她生日快乐。 滑动的指尖在一条长评前停下,怀芷垂眸把小作文读完,切换成小号后默默点了个赞。 【心草:或许你现在心情很不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但还记得你总说的那句话吗?别轻易否定这个世界,也别轻易否定自己。怀芷,希望你能尽快振作起来】 ——别轻易否定世界,也别轻易否定自己。 怔怔看着冷白屏幕上被她置顶五年的微博,怀芷很轻地眨眼,一次又一次深吸着气,视线不受控地慢慢模糊。 双手环抱着小腿,她将头静静枕在膝盖上,看着落地窗外的夜幕星空,滚烫的泪自眼角落下,顺着她光洁白皙的脸颊,一滴一滴坠在床面。 纯白色的床面晕染着或深或浅的水渍,泛着些许酸涩的委屈渐渐涌上来。 她知道身为艺人,任何行为被放大和讨论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很多事情不是她发泄情绪就能解决的。 只是这种久违的无力和疲惫,让她仿佛回到刚满十八岁那天,打工结束准备回家庆生时,却突然接到噩耗。 时间已经过去五年,太多细节在脑海中已经模糊不堪,怀芷只记得那天她在抢救室门前,一直从黄昏等到次日清晨。 十八岁生日那天,除了两具面目全非的尸骨外,迎接她的,只有一张又一张怀游的病危通知书。 爆炸现场死了太多人,医院里,耳边永远是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家属们都是三两一起过来,只有怀芷一个人,攥着衣角眼眶通红,独自一人在走廊的角落抱膝蹲下。 眼泪砸落在地的一瞬间,很多片段在脑海中,走马灯般飞速闪过。 那天父亲专门给她订了餐厅庆祝,如果她按时下班、而不是让家人一等再等,他们一家四口这时候应该还在给她庆祝生日。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她亲手害死了自己的亲人。 或许是她哭了太久,狼狈与不堪终于被人发现;一道黑影挡住她头顶的光亮时,怀芷抬头才发现,抢救室门前也只剩她一个人了。 窗外一片漆黑,她愣愣看着面前的陌生男人。 刺眼的冷白顶灯下,对方站在逆光处看不清脸,只有那双黑沉沉的眸,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那双黑眸深不见底,眸光冷漠而淡然,难寻一丝情绪波动。 男人身形高瘦,五官深邃的不像东方人,淡淡看着她泪眼婆娑,声音微凉:“哭什么。” 像是溺水者抓住浮木,怀芷在那一刻突然害怕就此被丢下,抽噎着抬手拽住男人裤脚。 那是她这辈子哭的最狼狈的一次,自责与无助紧紧攥着心脏,疼的让她无法呼吸,下一秒就要窒息而死。 噩耗来的太突然,她甚至不知道该怪罪这个世事无常的世界,还是怪本可以改变这一切的自己。 男人背靠着墙沉默不语,他削薄的唇轻抿,没打断也没离开,只是冷冷清清站在她身旁,听着她无语伦次的绝望与自责。 等她乱哭一通后,终于累的停下来,男人才站直身走到她面前,微微附身,俯视她一下又一下打着哭嗝,修长的手递来一张帕子。 冷灰色的方帕,冷漠又矜贵的颜色。 他低凉的声音在空旷走廊里响起,不带一丝温度,却让她觉得无比有感全感: “别轻易否定世界,也别轻易否定自己。” “......” 手机在桌面震动不停,怀芷回神,随手抹去泪痕,拿起电话接听:“喂?” “小芷啊,后天就是你爸妈的祭日了吧,”含糊不清的声音响起,说话的人吐字含糊不清,醉醺醺的,“舅舅想去看看你爸妈,但是最近手头很紧。” 背景音是开酒瓶的脆响,男人接着道:“我知道你挣钱不容易,舅舅也不要太多,一百万,卡号还是原来那个。” 怀芷坐起身,毫不犹豫地回绝:“半年前给你一百万的时候,我说过那是最后一次。” “怎么?你这是不想给钱了呗?”徐齐直接破口大骂,“你这个没良心的,当年要不是我,你爹妈的葬礼钱谁来出?墓地钱都她妈是我掏的!” 人性永远最经不起可靠,当时她痛失双亲,所有的钱都用来给怀游治病,亲戚都怕被她缠上要钱,躲的比谁都快。 眼看尸体火化后要下葬,怀芷再拿不出一分钱,只能挨家挨户地磕头,恳请能有个亲戚给父母买块墓地。 徐齐当时还没离婚,前妻看怀芷实在可怜,自掏腰包花费几万给怀芷父母买了墓地。 结果徐齐现在一口咬定当时的钱是他出的,并以此为要挟,这几年源源不断向怀芷要钱,五年累计起来也有几百万。 徐齐还在喋喋不休:“新闻上都说了,你最近傍上大款了吧?那一百万还不容易,你陪他睡几天不就来了?” 怀芷握着手机冷笑:“既然这么容易,舅舅怎么不自己去试试。” “怀芷你别给脸不要脸!”电话里摔酒瓶的声音刺耳,徐齐破口大骂道,“你个出来卖的装什么呢,不给钱是吧,行,你等着。” 电话嘟的传来忙音,怀芷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半晌又拿起手机处理工作短信。 南姐替她把高层的批评压下来了,发了条消息让她好好休息,剩下几十条消息都是在问她脚好些了没,光是洛星河都发了十几条。 男孩先是把感情线修改的事抱怨了一通,最后才发了几条安慰她的话。 怀芷草草翻看完,礼貌地挨个回复感谢,屏幕突然跳出一条短信提示,手机号还是没备注过的陌生人。 内容只有寥寥几字:【脚好些了吗】 以前也收到过私生粉的“问候”和狂热告白,怀芷皱眉将短信删除拉黑后,丢下手机侧躺在床边,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来。 困意阵阵袭来,怀芷已经在睡着的边缘,迷迷糊糊地想着后天要去墓园的话,明天最好能抽出时间去看怀游,还要尽快把首饰珠宝整理好还回去。 至于江凛—— 好像没什么必要再考虑了。 - “......喂,这是第几个被骂哭的了?” 总裁办里,秦南看着面色惨白的运营经理,忍不住凑过去和陆衍耳语:“怎么回事啊,江凛今天像吃了炸药似的。” 陆衍低头玩着手机,慢悠悠道:“你问我,我上哪知道。” 总裁办的气压低迷的吓人,从早会到现在,已经有七八个部门经理直接被骂哭了,几个年轻点的就差没当场哭出来。 主座上的江凛将文件往桌上啪的一甩,面色如霜,眼神如刀:“下班前重交一份方案,还做成这样,明天不用来了。” 运营经理身子一抖,颤巍巍道:“好、好的。” 等人离开后,陆衍起身在江凛对面坐下,笑嘻嘻道:“究竟是谁摸了老虎屁股啊,能把你气成这样。” “你别说,我还挺好奇,”秦南翘着二郎腿,在一旁附和:“能把我们江少惹成生气,也不是一般人。” 江凛扫了幸灾乐祸的两人一眼,冷冷道:“你们俩很闲?” 敲门声响起,门外等候已久的秘书进来,身后跟着三个保安,吩咐他们把手中的东西小心放在桌上。 一时间,江凛的桌子上摆满了黑色的首饰盒,二十几个各自大小不一。 秘书将文件袋放在江凛面前,在江凛的沉沉注视中,恭恭敬敬道:“江少,这是怀小姐让我交给您的。” 江凛随手打开面前几个首饰盒,无一不是他送给怀芷的首饰。 毫不意外的,文件袋里的几/把钥匙,也是他这五年给她的房产。 首饰盒堆在一起,上面残留着清淡的蜜桃清香,让江凛倏地想到昨天下午,怀芷勾着他领带、撒着娇地一直说腿疼时,身上也是同样的味道。 甚至直到她走后,房间里她甜腻的气味都久久不散。 眼底微沉,江凛后背向后一靠,长腿交叠,漫不尽心地问道:“她还说什么了。” “怀小姐还说,”飞速抬头看了江凛一眼,秘书顿了顿, “她说祝您和白小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 总裁办内一时鸦雀无声,几道呼吸都是压抑的紧绷;陆衍和秦不约而同地坐直身子,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惊骇。 怀芷.......这是和江凛分手了? 良久以后,屋内传来一道冷冷的低笑声,江凛唇角微弯,漆黑眼底仿佛被冰冻。 将文件袋甩在桌边,江凛抬眸看向陆衍,笑容轻慢,骨节分明的手不紧不慢点在桌面,一下下发出闷响。 薄唇轻启,他音色倦懒:“陆衍,‘昨日爱人’拍完多少了。” “快一半了,”太阳穴猛的一跳,陆衍隐隐觉得不太对劲,“江凛,你不会是打算——” “告诉徐叶,我要剧组三天内换掉怀芷,否则江家会立即终止和他的一切合作。” 江凛无所谓地笑笑,神情饶有兴趣,语气是诡异至极的温和,“至于其他通告——” “不着急,一个一个慢慢来。” 侧目望向窗外,江凛眼底的狠戾让人不寒而栗,像是胜券在握的猎手,不徐不疾地将猎物圈近他规定的地界,然后再慢慢将其折磨致死。 陆衍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直到江凛起身离开后,秦南才敢大声地喘口气:“认识十几年,江凛每次露出这幅表情,我还是一身鸡皮疙瘩。” “别说你了,我也一身冷汗好吗,”陆衍长出口气,后怕道, “......怀芷这次要惨了。” - “先生,到了。” 指尖一顿,江凛从公文中抬头,看着车窗外熟悉的独立小别墅,眉间微蹙。 这是他两年前购置的小别墅,怀芷很喜欢后院盛放的野蔷薇,江凛索性就把这栋别墅送给了她。 怀芷不拍戏时会住在这里,他时而也会在这里过夜。 司机看江凛迟迟不下车,担心是他的失误:“先生,我今天在公司看见怀小姐了,以为您今晚是要回小别墅。” 说这司机又偷偷看了眼后备箱,想起上车前,秘书派了好几个人往后备箱放东西,包装盒个个精美,一看就是礼物。 以前但凡江凛买了礼物,晚上都会来小别墅这边的。 司机诚惶诚恐地站在烈日下,初冬时节额头满是细汗:“要不我现在立刻送您回去.......” “不用。” 余光看见丢在手边的别墅钥匙,江凛迈着长腿下车,进门就看见负责保洁的中年女人,正拎着垃圾准备离开。 这还是女人第一次见江凛,仓皇无措地支支吾吾地:“江先生,我才收拾完正准备走——” 江凛目不斜视地径直从女人身边走过,冷漠的视线缓缓扫过别墅的每一处。 曾经堆满布偶的沙发上只剩白色抱枕,餐桌和料理台上空空如也,卧室的柔软地毯消失不见,只剩一张呆板宽敞的床。 除了衣帽间里他的衣服饰品,别墅里再没有任何怀芷存在过的痕迹,干净的像是从没住过人。 浴室的洗漱台干干净净,光滑的大理石反射暖黄色的灯光,右下处的桌角有一处很淡的的划痕。 怀芷那时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换成一对一对的,为此还“不小心”摔坏了江凛的漱口杯。 然后第二天再立马换上一黑一白的情侣杯,她白色江凛黑色。 现在这对口杯也消失不见。 嘴里说着分手,却特意拿走他的漱口杯,其中的小心思显而易见。 唇边勾起稳操胜卷的冷笑,江凛瞥了眼站在门外的保洁,懒懒道:“她昨天几点来收拾东西的。” “您说的是怀小姐吗,”保洁不敢抬头,唯唯诺诺地答话,“我昨天很晚才离开的,没人来过别墅。” 时刻打量江凛的脸色,女人小心翼翼地补充:“不过一个多月前,怀小姐就派人手收拾东西了,弄了整整两天呢。” 江凛皱眉:“收拾东西?” “是的,怀小姐说要把所有东西都带走,”保洁忙不迭点头,停顿片刻,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脱口而出道: “哦还有一件事,就是收拾东西的那天,怀小姐特意吩咐我,让我把冰箱里的饭菜丢掉。” 一个多月前,正好是怀芷进组的时间。 江凛想起生日会的第二天,怀芷五点有拍摄要离开,只能四点起来给他做饭,白天还连发了四五条消息,生怕他忘记。 而同一天早上,江凛直接去了机场接白琪,到最后也只发了三个字,草草敷衍了事。 女人还在一旁可惜道:“足足有六七道菜呢,都是怀小姐特意做的,结果一口没动就被丢掉了。” 江凛冷冷看了她一眼,女人立即垂头噤声。 司机和保洁相继离开,别墅终于只剩下江凛一人。 暮色微凉,天幕低垂不见璀璨星河,只剩半轮孤寂冷月高挂,在人间万物洒下零散银光。 偌大的客厅沉寂无声,月色冷白凄然,透过落地窗柔柔落下。 江凛半阖着眼,手撑着头懒懒靠着沙发软垫,长腿舒展。 手机在沙发上震动个不停,他不耐烦地拢起眉心,接通电话后冷冷嗯了一声。 “我打了一下午电话了,你人在哪呢兄弟,”陆衍的声音响起,“不会真去小别墅了吧?” 眉间微蹙,江凛没说话。 “诶我说你怎么回事啊江凛,不就一个情儿嘛,你还真上心了不成?” 陆衍那边明显在开车,时不时能听见鸣笛,江凛嫌他废话多正要挂电话,别墅门铃被连着摁了三下,铃响刺耳。 陆衍和秦南勾肩搭背地站在门口,见到门开直接进来。 江凛冷眼看着两人自顾自在沙发上坐下,双手抱胸,微微挑眉不说话。 “先别着急赶我走,我是来说正事的,”陆衍翘着二郎腿,往沙发上一靠,“徐叶那边正式回复我了,他说他需要一个‘正当理由’。” “正当理由?” 像是听见无比可笑的笑料,江凛低笑出声,黝黑双眸在夜里闪过凉意:“换个配角,需要什么理由。” 想到下午徐叶那个笑面虎,就知道和稀泥不办事,陆衍不由得在心里暗暗骂了句老滑头。 “不是我反驳你啊江凛,”陆衍看着江凛阴恻恻的眼,硬着头皮道,“先不说怀芷是个当红小花,贸然换人粉丝肯定接受不了。” “就说她戏份都拍完一半了,你现在要把她换掉全重拍,别的演员也不一定能空出档期啊。” 说着他抬胳膊碰了下旁边的秦南。 秦南一脸莫名其妙:“我是真搞不懂你俩,一个小情儿而已,至于这么兴师动众么。” “要我说,这点事哪有这么麻烦,”秦南漫不经心道,“怀芷死心塌地跟了江凛五年,怎么可能说离开就能离开?” “不就是江凛昨天去剧组,没搭理她还和白琪一点不避嫌,哦对,最后还把人戏份删了,这是个人都得委屈。” “江凛你要还想玩她,哄两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秦南拿出烟叼在嘴边,笑容在忽明忽暗中痞里痞气,语气满是玩味;“而且,对方是怀芷啊。” 四目相对,江凛对上秦南似笑非笑的眼神,半晌后,唇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是啊,对方是怀芷啊。 他养了五年的雀儿,玩弄于股掌之间还不是轻而易举。 看不懂两人在打什么哑谜,陆衍起身拍了下江凛肩膀:“话我给你带到了,我和秦南晚上吃火锅,等会去超市买东西,一来来呗?” 秦南挑眉扫了陆衍一眼,无所谓地咧嘴嘲笑:“拉倒吧你陆衍,猪牛羊肉都分不清还去超市,你也就配点个外卖。” “逛街能让人有幸福感,你懂个屁,”陆衍甩过一个白眼,推了把江凛,“到底去不去?是男人就别墨迹。” 唇角微弯,江凛抬眼瞥了眼陆衍一脸傻笑,轻嗤一声:“走啊。” 夜晚的超市人声鼎沸,冷白顶灯打落光束,排排整齐的食材商品任人挑选。 陆衍和秦南在冰柜前挑选肉类,江凛站在旁边推着车等人,视线随意在一排排货架扫过。 男人狭长的桃花眼乌黑锐利,精雕细刻般的五官分明,简单的黑衣黑裤难掩肩宽腰窄,袖口卷起露出坚实有力的小臂。 经过他身边的人纷纷回头,时不时有小姑娘拿出手机偷怕;要不是江凛神情冷冽的让人不敢靠近,搭讪的人不知道会有多少。 “牛里脊,牛上脑和牛眼肉,”陆衍在几步外喊他,“江凛!你要吃哪种?” “.....火锅当然要吃牛里脊了呀,口感最好还没有肥肉。” 甜腻的细软女声响在身后,声线无比熟悉;江凛动作一顿,抬眼在四周扫过,眉间慢慢拢紧。 陆衍走到他身旁,轻啧了一声:“发什么愣呢,问你呢,你要吃哪种。” “......随便。” 随口敷衍一句,江凛松开推手把手,迈着长腿朝着声源处走去,把陆衍的呼喊声丢在身后。 生鲜区正对面是生活区,白色货架上摆满了各类生活用具,江凛冷眼看着除了促销员外空无一人的走道,懒懒地低笑一声。 长本事了,还知道躲着他。 “先生,看看这款漱口杯不,”促销员是个热情过分的中年大妈,满意地看着面前的高大帅小伙,开口就是一通热情无比的推销: “俺们这款杯子虽然贵了点,但是设计和质量可是杠杠的,销量也贼拉好呢。” 视线停在造型无比熟悉的白色口杯上,江凛脚步微顿,认出这是怀芷买过的情侣口杯,挑眉微微一笑。 抬手指了下放在后面的黑色杯子,江凛声线慵懒:“这一对,多少钱。” “啥?一对?” 大妈听不懂江凛在说什么,回头看了眼随手丢在框里的黑色杯子,恍然大悟道:“哦帅哥你理解错了,这俩不是情侣款。” “帅哥你要是稀罕,拿着停车小票去前台领就行,”大妈笑呵呵地看着江凛,大咧咧道: “根本不要钱。” 第16章 16 我们本来就只是…… “怎么了暮暮?” 怀芷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干净温柔:“没事吧。” “没事没事,”贴着货架,姜暮一手紧拽着路枫衣袖, 语速飞快,“刚才差点正面撞见江凛,吓死我了。” “江凛不是最不食人间烟火的么,怎么还亲自逛超市啊, 真晦气。” 姜暮眉头紧皱, 满脸写着嫌弃, 看了眼乖乖站定的路枫, 长叹口气:“算了不买了, 直接回去吧。” 高瘦的男生穿着宽松的运动装, 肩宽腿长, 很自觉地站在过道中间, 将姜暮挡在自己和货架之间, 确保路过的行人和推车不会碰到她。 听话地拉过推车,路枫把姜暮手里的东西接过来,眉眼弯弯, 声线清冽:“好的,暮暮。” “说了多少遍要叫‘姐姐’,一天到晚没大没小的。” 姜暮没好气地曲指要敲他脑袋, 路枫笑着乖乖俯下身,凑到姜暮面前让她弹了下前额, 黝黑双眼像只乖顺的奶狗。 男生的脸在陡然放大,姜暮微微一愣,抓住他衣袖的手悄然攥紧。 路枫垂眸将一切收进眼底,眼中笑意更深, 轻声道: “原来暮暮喜欢被叫‘姐姐’。” 轻咳一声,姜暮耳尖发热,慌忙松手转身要走,背后响起陌生男人打招呼的声音。 “路枫?” “陆衍哥,”路枫微笑着应答,视线扫过对面三人,眼中笑意淡了些,“好巧,能在这里遇见。” “可不是,几百年不逛一次超市,居然还能遇上。” 江凛和秦南不认识路枫,陆衍上前熟络地拍了下路枫肩膀,朝姜暮扬扬下巴,笑道:“女朋友?不给哥介绍介绍?” “先不了,”路枫礼貌笑着,默不作声地往姜暮身前一站,把人挡在身后, “还没追到呢,不敢惹她生气。” 姜暮伸手在路枫后背掐了一下,没出声反驳。 “路家唯一的独苗苗,”陆衍走到江凛身边,低声道,“上次怀芷托关系打听宋势的事,就是他问的我。” 江凛抬眼打量着路枫。 路家在京圈也很有底蕴,这几年做互联网生意赚的盆满钵满,路枫又是路家唯一的男丁,从小就是众星捧月长大的。 路枫刚二十出头的年纪,见到江凛神情如常,只是笑着简单打了个招呼,丝毫没有亲近的意思。 陆衍眼尖,看着他们购物车里的食材,主动邀请道:“你们也吃火锅?要不一起吧,正好你江凛哥和秦南哥都在,互相认识一下。” 冷冷剜了眼江凛,姜暮果断拒绝:“谁要和你们——” “哥,改天吧,”顺势半搂着姜暮,路枫勾唇一笑,推着车要走,“我今天着急约会呢。” 江凛垂眸,看着购物车里最上面的几盒牛里脊,唇边是轻慢的微笑。 低声喊住姜暮,他抬眸懒懒道:“告诉怀芷,怀游需要换新药了。” “我给她一个晚上的时间来找我。” “江凛你——!” “你先别冲动,”路枫一把拉住要冲上去的姜暮,将人牢牢换在臂弯里;他抬眼看着走远的江凛,柔声在姜暮耳边安慰, “这是怀芷姐的事情,你让她自己决定吧。” - 暮色低凉,初冬风起,寒潮卷席人间。 怀芷窝在客厅窗边的小沙发上,脑袋枕着膝盖,侧头去看窗外楼下的落叶,被冬风卷起又吹落。 原定今天去看怀游,但姜暮按着她死活不让去,非要她在家养病,怀芷就只能在家生生待了一整天。 不过明天还要去墓园,确实是别出意外的好。 脚边的手机连着震动几下,怀芷拿起来点亮屏幕,看着来自陌生人的几条短信,秀气的细眉拢起。 【身体好点了吗】 【如果脚还肿的厉害,一定要去医院看看】 【对不起,不该用这样的方式打扰你,只是想确认下你的身体状况】 和以前收到私生饭的狂热告白不同,这几条短信的语气措辞都十分正常,像是真的只想确认她的情况。 【怀芷: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 【怀芷:但你的行为已经对我造成了困扰,请不要再私下联系我】 再次删除拉黑后,怀芷看了眼锁屏时间,准备给姜暮打个电话。 遇到江凛匆忙挂断后,姜暮就再没消息,算算时间他们也该回来了。 电话刚拨通,玄关处门锁就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姜暮脱了鞋赤脚进来,路枫乖乖站在她后面等着,手里大包小包全是吃的。 姜暮催路枫去厨房准备火锅,转身来到怀芷身边,表□□言又止。 怀芷静静看着她,半晌后笑了下:“江凛让你传话给我?” 姜暮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你的表情早就出卖了你,”怀芷窝进姜暮怀里,仰起头,葱白指尖勾着她卫衣带子,幼猫撒娇一样,懒懒问道, “他要我去找他?还顺便要挟你了?” “你倒是够了解他,”姜暮轻揉着怀芷顺滑的黑发,冷哼一声,“他要真敢要挟我,倒还算个男人。” “是怀游。” “江凛说怀芷的新药很紧俏,不是有钱就可以的,如果今晚你不去找他的话,他就不再管怀游死活了。” 指尖一顿,怀芷慢慢坐起身,朝姜暮苦笑了下。 江凛能说出这番话,她丝毫不觉得意外。 况且是她先提出要和江凛两清的,对方确实没有义务再帮自己。 姜暮拿出手机打电话:“我先帮你问问,万一我这边有途径能——” “算啦,别浪费时间了,”怀芷缓缓摇头,“江凛如果存心想给我难堪,就算怀游这件事躲过去了,以后也有的是机会。” 路枫切好菜后就乖乖待在厨房,大个子眼巴巴等着姜暮过来;怀芷轻笑一声,抬手推了姜暮一下,意味深长道: “你快去哄哄厨房那位吧,委屈巴巴地等你好久了。” 姜暮转头瞪了路枫一眼,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起身走过去问他又怎么了。 暖黄灯光下,男孩乌黑的眼亮起来,拿出围裙塞进姜暮手里,笑道:“暮暮帮我系一下围裙。” “说了多少遍,叫姐姐!” 笑看着两人在厨房打闹,怀芷扶着墙悄悄回到卧室,靠在床头拨通了江凛的电话,脸上的笑容散去。 几声忙音后电话接通,耳边静悄悄的,两人不约而同地都没出声。 “江先生。” 轻叹一声,最终还是怀芷先开口,细软的声线清清冷冷,像是断了线的珍珠,颗颗清脆落在瓷盘:“我弟弟的治疗费用,你希望能怎么处理。” “怀芷,我说过我的耐心不多。” 对面的背景音又吵又乱,一直有人在大声说话,江凛的声音显得格外低沉浑厚:“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回来,不要自讨苦吃。” 这两句话说的莫名其妙,像是还希望怀芷回到他身边一样。 浅浅皱眉,怀芷猜不透江凛的意图。 既然不希望她出现在白琪面前,为什么再她离开后,又提出让她回去。 如果是指单纯的报复泄恨,那也太不像江凛的行事作风。 “是我昨天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怀芷耐着性子再次解释,语气彻底冷下来,“钱和房产我都还给你了,我们之间已经两清了。” “分手?” 江凛在对面冷笑出声,笑声中的讥讽不言而喻。 男人沙哑冰凉的声线宛如索命的死神,贴着她耳畔低语:“怀芷,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过?” 愣怔片刻,怀芷垂眸,同样淡淡一笑。 是啊,她和江凛从来也没在一起过,哪里又来分手一说? 她轻声赞同:“江先生提醒的对,我们本来就只是各取所需。” 通话再次安静下来,听筒传来江凛压抑的呼吸声,无言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怀芷心中轻叹一声,一时间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现在变成这样。 江凛需要她做个乖巧听话的替身,她需要江凛的脸聊以慰藉。 他们自诩用情至深,互相利用相互索取,在这场以“无情”为名的公平交易里,将对方作为弥补遗憾的工具,各自难以脱身。 良久以后,江凛深吸口气,率先出声:“既然是各取所需,我为什么要帮你。” 以为男人就此松口,怀芷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可以——” “你觉得我很缺钱?” “江凛,你究竟想怎么样?” 怀芷没耐心再和江凛周璇:“如果是为了讨白琪高兴、想再给我难堪,我不认为我们还有继续交谈的必要。” “明早八点来小别墅,司机会去接你。” 江凛要她回小别墅做什么? 明天是她父母的祭日,她前两年拍戏走不开,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错过;怀芷深吸口气,试图和江凛讲道理: “明天我有事要忙,后天八点吧。” “怀芷,”江凛的声音紧绷,明显已经很不耐烦,“你凭什么以为,你还有资格和我讲条件?” “我.......” “——白琪?” 话音刚落,随着一道疑问声,白琪温婉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中,字字清晰: “阿凛你在忙吗?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 江凛皱眉,看着闯进他书房的不速之客,冷眼看向后面满脸写着“我也是被逼的”的陆衍。 秦南双手插兜,扫了眼面无表情的江凛和满眼期待的白琪,幸灾乐祸地勾唇一笑,拽着陆衍关门就走。 电话那边静悄悄的,江凛懒懒靠着沙发,扫了白琪一眼,神情散漫倦懒:“有事?” 白琪眼前一亮,拎起手里的食材盒给江凛看:“阿凛,你好久没吃我做的菜了吧,我刚才特意去买的——” “江凛。” 沉默许久的怀芷突然出声。 “如果你真的决定要和白琪在一起,以后就不要再联系我。” 女孩昔日甜腻的调子又淡又冷,字字清晰落在江凛耳边:“这是对她,也更是对我最起码的尊重。” “还有,不是所有人都会为了你那点可怜的喜欢,就毫无底线。” 第17章 17 那是怀芷第一次…… 白琪独自在厨房做菜, 剩下三个大男人只好坐在餐台旁等;一时间,偌大的餐厅安静无声,只剩炉子上的海鲜汤在咕嘟作响。 江凛面色如霜, 眼神冷冽如刀,锐利的像是能刺穿人的身体;秦南在旁边悠哉悠哉的玩手机,时不时抬眸看两眼江凛和白琪,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陆衍在一片死寂中无比煎熬, 看着白琪眼中逐渐流露出来的委屈, 只好硬着头皮打哈哈: “想想咱们四个一起留学的时候, 每次点不到外卖了, 也是喊白琪给我们做。” 白琪切菜的手一顿, 抬头把头发拢到脑后, 视线始终停在江凛身上:“是啊, 当时阿凛最喜欢吃我住的海鲜汤了。” 话音刚落, 秦南就忍不住地嗤笑出声。 饶有趣味地看着白琪, 男人用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白琪,江凛海鲜过敏。” 嘴角笑容一僵, 白琪脸上表情彻底崩不住:“是、是吗,阿凛你怎么从来没告诉我?” 江凛看了她一眼,反问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神情没了往日的漫不经心, 男人不笑时,唇角平直, 目光淡漠,深邃的五官和凌厉侧脸给人的压迫感更重。 白琪觉得自己宛如一个跳梁小丑,眼眶倏地通红一圈;陆衍眼看着情况不对,随便找了个借口, 拉着秦南二话不说地逃离现场。 空荡的别墅只剩下白琪和江凛两人。 “阿凛,你还记得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爸的么,”白琪哭的梨花带雨,“你说你不会不管我的。” 五年前江老爷子突然病重,江凛临危受命,江家旁枝的人对总裁的位置蠢蠢欲动,打算联合高层一起,直接把江凛轰下台。 当时是白琪的父亲及时站出来,明确表示他将无条件支持江凛,才让江凛稳稳住上了总裁这个职位。 所以当白父临终时,拉着江凛的手请求他照顾白琪,江凛没有拒绝。 按照承诺,在白家人试图用婚姻分割白父留下来的财产、并且从中获利时,江凛利用未婚夫的身份打碎了这些人的贪念,知道白琪决定嫁进严家。 白琪看着座椅上缄默不语的江凛,无比后悔当初嫁进严家的决定。 她的婚姻生活并不幸福,丈夫酒后失态还是不是家暴,忍无可忍离婚后,她才意识到当年错过了多好的机会。 两行清泪划过脸庞,白琪见男人迟迟不开口,委屈的声音都带了哭腔:“江凛,我们真的没可能了吗,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江凛靠着椅背,抬眸看着白琪泪眼婆娑,清透的眼泪大滴掉落,瘦弱的肩膀轻颤,却依旧无动于衷。 他从小就见过太多女人落泪,以至于到现在已经完全麻木;那些人仿佛有流不尽的泪,说不完的委屈,最后都是为了金钱和权力。 他已经足够烦厌。 倏地,怀芷在医院强忍住不哭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女孩紧抿着唇,眼尾通红满眼写着委屈,还倔强的拼命不让眼泪掉落。 眼眶包着泪,她背过身甩开他的手,带着哭腔说放手。 她还说,江凛,不是所有人都会了你那点可怜的喜欢,就毫无底线。 电话那端的声线轻颤,冷硬的口吻下是强装的镇定,江凛能轻而易举地想到但怀芷眼里闪烁的脆弱。 冷眼看着白琪,江凛把玩着打火机,淡淡出声:“白琪,片场怀芷怎么会摔倒。” 网络上的报道他不是没看过,手机拍摄的视频清晰,就是怀芷在白琪摇晃着要摔倒时,很及时地伸手推了她,然后自己也没站稳,直接摔下楼梯。 两个人一个崴脚,一个手臂擦破了一大片。 白琪闻言一愣,暗淡无光的双眼突然闪了闪;她抬眸朝江凛柔柔一笑,声线轻柔: “阿凛会这么问我,难道不是心里已经相信了,就是怀芷故意推我的吗?” 不然何必多此一举。 想起她受伤后江凛整整一天不闻不问,结果转头还来了他送给怀芷的小别墅;白琪本来以为她已经再没有机会。 没想到怀芷已经从别墅里搬出去,而且看样子,江凛对他长达五年的枕边人,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所以呢。” 米白色的日式吊灯落在昏黄暖光,白琪眼里的授权在为被尽收眼底,江凛漫不尽心地和她对视,薄唇轻启: “相信或者不相信,会有什么不同吗。” 他起身直接去了后院,漆黑的院子外面陆衍在躺椅上外手机,秦南不见人影。 “秦南嫌无聊去找小情儿玩了,”陆衍正在专心致志地斗地主,头也不抬地道,“怎么样,聊崩了还是旧情复燃了?” 江凛懒得理他,径直在藤椅上坐下,一言不发地闭目养神。 “哦对了,这是怀芷给你买的,”手指着椅子旁边的礼盒,陆衍随口道,“刚才我怕你不方便,让人直接给我了。” 黑绒礼盒的包装精美,里面静静躺着一只黑金钢笔,触感冰凉,在月光下翻着凄清月光。 “咦?怎么又是这支钢笔?”陆衍成功被吸引,十分好奇道,“我记得你办公室都有两根这样的钢笔了。” 江凛将价值六位数的钢笔放在掌心打量。 钢笔帽盖偏上方位置,刻印了一个烫金的“S”,清晰夺目。 745 五年时间里,怀芷每年都会送他根一模一样的黑金钢笔,帽盖上都会刻印着字母“S”。 这款钢笔不仅价格昂贵,如果要刻印自己的话,起码要提前三四个月在国外总部预定。 礼盒旁还有一张手写的贺卡,黑底白边的卡片上,是怀芷娟秀有礼的字迹: 【阿凛:如果可以,请让这支笔代替我陪在你身边】 “刻‘S'是是因为你的英文名是‘Seamus’吧,”陆衍看着帽盖上的字母,啧啧不停,“不是我说啊江凛,怀芷其实挺不错的,长得漂亮身材又好,关键还听话。” “而且她是真的喜欢你吧,明天父母祭日知道没办法陪你,还特意买这么贵的礼物。” 江凛眉心一皱:“你怎么知道,明天是她父母的祭日?” 怀芷从没和他说过这些。 “你居然不知道?”陆衍坐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江凛,“就是墓地的事情啊,那天我和秦南都在。” “怀芷想给她爸妈买块风水好点的墓地,但那家墓园不是有钱就能进的,她只能说自己是你的人,结果钱都交了,又有人临时看中那块地,还非要怀芷让出来。” 封尘的过往记忆被揭开,江凛黑眸微沉,终于想起五年前那场饭局。 饭局上他正在谈一个很重要的合作项目,包厢里,刘家二公子几乎是把怀芷拽到他面前,带着轻蔑的口吻,质问江凛这是不是他的人。 怀芷在一群高壮的男人中间更显羸弱,她咬着牙不肯哭,双眼通红,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块浮木,死死拽着江凛的袖子不放手。 她一遍遍央求:“江凛,求求你,我只求你这一次,帮帮我。” 那是江凛记忆中,怀芷第一次求他。 也是最后一次。 - 天刚蒙蒙亮时,怀芷独自来到郊外的私人墓园。 清晨的湿雾厚重,层层云幕将初阳遮掩,水汽因子弥漫在每一寸空气,湿冷压的人喘不过气。 怀芷站在墓园的白石门前,身穿纯黑色的丧服,手捧几束白菊。 这座建立在小山坡的墓园由黑色栅栏圈围,初冬时分草木凋零,白色墓碑旁的植株已经枯黄,只剩下枯黄残叶随风舞动。 走路时脚踝依旧是钻心的疼,怀芷每走几步就要休息一下,来到斜坡半山腰时,贴身的黑色内衬已经完全湿透,甚至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湿气。 将捧花放在墓碑前,怀芷垂眸,看着碑上两张定格在时间长河的笑容,视线一点一点开始模糊。 父母亲的感情一直很好,即便离开这个世界,他们也会她看不见的地方相互守候。 手背传来微弱的湿意,怀芷抬手看手背上的雨滴,无奈地轻笑一声。 “......医生说怀游最近恢复的很好,可能很快就会醒了,说不定以后还能和其他孩子一样上学读书。” 怀芷轻抚着母亲的照片,半撒娇半请求地低喃着:“爸,妈,我最近梦里都梦不到你们了。” “你们是不是不想我啊,为什么都不来找我呢。” 泪水不受控地漫上眼眶,眼前景物模糊不清,怀芷深吸口气,压住呼吸间的哭腔,抬手抹去眼角泪意,嘴角扯出笑意: “我刚才说的是气话哦,你们别——” 话音戛然而止,怀芷看着头顶突然出现的雨伞,愣怔片刻,转身去看身后的男人。 伞面向她倾斜,怀芷整个人被完整笼罩在于伞下;而握着伞柄的手干净瘦长,手背隐隐可见青紫色的血管。 “怀芷。” 伴着细雨声,男人轻声唤着她的名字,低凉却不冷漠,沉稳有力的语调在无形中给人极大的感全感。 怀芷看着男人的脸,呼吸微滞,一时间喉咙干哑的说不出话。 那是张和江凛七分相似的脸。 不对,准确来说,是江凛和面前的男人长得很像。 尤其是抬眸仰视时,习惯性轻抿的薄唇和凌厉的下颌线条,几乎一模一样。 男人身上有很清淡的薄荷气味,丝丝侵入鼻尖,怀芷呼吸一滞,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喉咙干涩,她艰难出声,声带撕裂般的疼:“......宋律师。” 背脊笔直,双腿修长,宋势一身纯黑色的西装整洁,看不见一丝褶皱;随着怀芷后退的动作,他手里的伞也向后移动,细雨立即落在肩膀。 男人带着银色边框的眼镜,乌黑双眸又沉又静地望着怀芷,像是在无声安抚她慌乱不已的心绪。 深吸口气,怀芷连忙向前一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很久没来看叔叔阿姨,”宋势微微低头说话,又将伞向怀芷的方向推,轻声道,“介意我和两位说声抱歉吗。” “其实你不用这样.....”张嘴停顿片刻,怀芷还是哑声道:“不介意。” 宋势将手里的伞放进怀芷掌心,男人的手瘦长干燥,握笔处有层浅浅的茧,触碰时的指尖温暖。 他默默站在墓碑旁,神情肃穆,黑睫低垂,五官眉眼与侧脸轮廓,都是怀芷在五年无数次勾勒过的模样。 站在宋势身后撑着伞,怀芷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有一瞬的恍惚。 五年的时间过去,岁月好像没在宋势脸上留下一点痕迹,他还是记忆里的模样,沉稳安静,无声的温柔让人无比安心。 那时她失去双亲,怀游治疗费又仿佛是无敌的黑洞,亲戚和昔日的朋友生怕她找上门借钱,她连块墓地都买不起。 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宋势来到她身边,让怀芷不要害怕。 他说她会帮她。 直到现在她依旧记得五年前的那,破旧的筒子楼楼下,炎炎烈日将大地烘烤的发烫,她抬头看着高出她一截的宋势。 宋势耐心地和她解释了很久,说明了他的来意和目的,也说清了她那时面临的境况。 分明是不苟言笑的表情,他的语气却温柔有力:“不要害怕,我会帮你。” 四目相对,怀芷半晌后轻轻点头,小声说了句谢谢,耳尖微微发热。 五年前的她其实很想告诉宋势,他们其实曾有过一面之缘,只是他把她忘记了。 而五年后的再度重逢,她也同样很想告诉宋势。 医院走廊里那条冷灰色的手帕,她一直保留到现在。 一如她深藏心底的那份悸动。 第18章 18 江凛,你在嫉妒…… 湿厚雾幕随着晨曦高升慢慢散去, 郊外微凉的空气清新,细雨斜斜落下轻坠,无声地浸润着人间万物。 宋势撑着伞, 在墓园内的一把长椅前停下,低头看了眼怀芷肿起的脚踝,低声问她要不要休息一下。 犹豫片刻,怀芷还是摇头说不用。 和宋势待在同一空间里, 她不知道, 甚至有些害怕, 应该说些什么。 五年前那个下雨天她告白被拒, 再面对宋势, 她总会不自觉生出一种 窘迫感。 宋势拒绝的话温和又体面, 但也同样果断决绝地戳破她卑劣的念头。 那句“对不起, 是我辜负了你的心意“, 让怀芷直到五年后的现在, 面对宋势都羞愧的抬不起头。 人生最黑暗的时候,是这个人拉她走出深渊,不遗余力地向她伸出援助之手。 但她却对他生出不该有的非分之想, 甚至还用那样直白而强烈的方式,逼迫宋势面对她的感情,最后被逼的不得不离开。 怀芷只觉得自己卑劣。 “......早上才下过雨, 路面湿滑很容易摔倒,”看出她的局促, 宋势主动开口解围,“休息会,等太阳出来吧。” 沉默片刻,怀芷没再扭捏拒绝, 轻声道谢后在长椅上坐下。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怀芷坐在长椅上目视远方,脑袋纷乱一片,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压抑着。 最后还是头顶先传来宋势的声音:“脚上的伤,去医院看过了吗?” “看过了,医生说休息两天就好”怀芷眼中一黯,语气略有些挫败, “网上说的那些.......你都看了?” “没有。” 只有短短两字,宋势又再次陷入沉默,当怀芷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男人又突然再次开口,声线压着隐隐的不满: “怀芷,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我希望你能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再考虑是否有能力帮助别人。” 他说的是“帮助别人”。 微微一愣,怀芷忍不住抬头去看宋势,她莫名地有些紧张,指尖紧攥着衣角,试探道: “你......相信我吗?” 女孩声线细软,又圆又亮的双眼直直撞进视线,满含期待的语气是那样小心翼翼。 宋势沉默片刻,低声道:“我没有不相信你的理由。” 他垂眸,看清怀芷眼底一闪而过的意外,突然觉得她还是五年前认识的,那个懵懂又青涩的女孩。 望向他的视线总是怯生生的,她像个患得患失的孩子,渴求着哪怕一丁点的信任和在意,眼底的期待永远也掩盖不住。 就像现在,只因为他一句话,就轻易地红了眼眶,仿佛有星河流淌的双眸亮晶晶的,蓄着薄薄一层水汽。 滚热的液体划过面庞,怀芷看着手背上的眼泪,微微发愣。 慌忙擦去不断滚落的眼泪,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父母去世后,她几乎没在任何人面前落泪,时间不断在逼迫着她成长,她很快就意识到,眼泪廉价,只对那些在乎你的人有用。 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哭了。 可此时时刻,眼泪像是断了线的串珠,越流越多,止不住地滴落手背。 在宋势面前屡次失态,她觉得格外丢脸,连忙转过身抹眼睛,强笑着抱歉道:“对不起啊,这么久没见了,我——” 撑开的伞始终稳稳停在她头顶,宋势半个身子站在雨中,后背被细雨淋湿了一小片,却像是浑然不觉,静静站在她身旁。 “怀芷,”宋势低声道,“没关系的。” 半晌,他脱下身上的西转外套,小心地盖在她轻颤的肩头,又拿出一块纯黑色的手帕递过去。 他话向来很少,更不会安慰人:“如果在这里影响你,我就去旁边站着。” “不用不用,”怀芷吸吸鼻子,慌忙抬手拉住宋势袖子,眼眶通红,“我不哭了,你别走。” 她这句无心的话说的暧昧,尤其对他们两个来说,已经算是越线。 沉默片刻,这次是怀芷率先打破僵局,接过宋势的黑手帕,扯嘴笑笑:“我以前是不是也总哭,很烦人吧。” “没有。” 宋势蹲下身与怀芷平视,抬手将她肩头滑落的衣服披好,看着她的眼神突然闪过一丝悲伤。 他开口道:“我只是有些后悔。” 似有若无的薄荷清香萦绕鼻尖,怀芷不解:“后悔?” “后悔把你一个人留在原地,”宋势直视着她的眼睛,在怀芷不自觉屏息时,字字清晰道: “怀芷,你不需要无坚不摧。” 怀芷愣怔片刻,看着宋势近在咫尺的脸,呼吸微滞。 闪躲的视线出卖了她的慌乱,她在内心一遍遍告诫着自己,这个人已经拒绝过你了,别再自作多情。 手机突然在一旁嗡嗡作响,看着来电显示的“江凛”,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你在哪里。” 江凛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三分不以为然的倦懒与漠然,让怀芷从晃神中倏地清醒。 垂眸,她压低声音,避重就轻道:“是去小别墅吗?我过来找你。” 对面沉默片刻,江凛突然道:“......你哭了?” 转身去看宋势,发现他早就知趣地走到一旁,背对着她,手机放在耳边,神情严肃,像是在说公事。 怀芷长舒口气。 即便宋势拒绝过她,她也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和江凛的事情。 久久等不到回复,江凛的声音染上几分不悦:“怀芷,回答我。” “我没事,”眼底柔情一闪而过,怀芷再开口时,语调又是漠然, “江先生,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 半小时后,江凛的车稳稳停在墓园门前,黑色的迈巴赫低调奢华。 宋势有工作不得不提前离开,临走前,还问怀芷需不需要他送她回去。 男人沉静的语调犹在耳边,怀芷垂眸看着湿软的泥地,半晌后还是摇头。 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来,她双手递给宋势,微笑道:“不用了,你去忙吧。” 能面对面平和的交流,是她过去几年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她现在不知有多满足。 人总不能太贪心。 对面的迈巴赫朝她按响车喇叭,声音闷闷的,像是对方耐心耗尽的警告。 怀芷开门上车,看着车里的陈设只觉得陌生,难得有一瞬的恍惚。 上次坐这辆车也不过两三天前,江凛带她回老宅见老人,送了她块石头,然后砍了她的戏份。 现在他们分手了。 车身宽敞空旷,江凛坐在对面正中间的位置,闲适的衬衫长裤,领口一丝不苟地拢紧,肩宽腰细,长腿交叠。 带着金丝框眼镜,斯文败类的男人带着蓝牙耳机,感觉到她进来,懒懒从文件中抬头,扫视的目光薄凉散漫。 汽车平缓地朝小别墅驶动,两人一路上都没说话,只有江凛处理公务时,不时地沉沉“嗯”一声。 气氛安静的压抑,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小心翼翼。 怀芷出神地望向窗外。 初冬晨雨后的天空格外晴朗,湛蓝色的天幕零散能看到些许云团,慢悠悠地飘荡着。 指腹轻滑手背,仿佛还能感受到眼泪的温度。 怀芷打开手袋,看着叠好的手帕静静躺在底层,唇边很轻地弯了弯。 难以自控的,当宋势在墓园里递给她手帕时,她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五年前在医院走廊,那块同样是他递来的手帕。 记忆里,医院走廊的宋势比现在要更难以接近,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冷漠。 他站在怀芷面前,一言不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却也任由自己的袖口被她拽的凌乱。 怀芷陷入在回忆中无法自拔,看向窗外的双瞳在光下琉璃般透亮,黑睫纤长,轻颤时,宛如扇翅的雨蝶。 江凛抬眼,第一次细细地打量怀芷。 几天不见,她似乎变了很多。 乖巧柔顺的表情消失不见,也不再像粘人的猫咪乖顺听话;她微扬着尖瘦下巴,脖颈白皙修长,像只高贵的白天鹅。 倨傲高慢,一举一动都勾引着人的征服欲。 四十分钟后,迈巴赫在门前停下,江凛下车径直进了小别墅,怀芷犹豫片刻,下车跟上去。 厨房桌面凌乱,浪费的食材铺满一桌,怀芷随意扫过去,视线停在厨台角落的饭盒上。 圆柱形的饭盒是通体的樱花粉,侧壁贴着浅红勾线的五角星,一看就是女人用的东西。 想起昨天电话里,白琪提到她带来的菜肴,怀芷眼底闪过嘲讽,微不可察地轻蹙眉头。 就算是借住,这栋房子她待了三年多,装饰布置花了很多心思,现在处处是白琪留下的痕迹,光想想都令人反胃。 “昨天是陆衍要白琪来的。” 客厅里,背靠沙发的江凛正抬头看她,姿态慵懒地命令:“门关上,过来。” 男人语气倦懒,后背习惯性地向后靠,看向她的黑眸微凉,像是在等她主动过去。 怀芷来到客厅坐下,平静和江凛对视。 她没有刻意坐的很远,四目相对时,她甚至能闻到江凛身上压迫性极强的雪松气味。 和宋势清淡的薄荷香不同,江凛身上的幽冽香气侵略性极强,一丝一毫霸占着周围所有空气。 静默中,怀芷率先开口:“怀游的事情,江先生想怎么样。” “五年前,白琪父亲重病去世,留下巨额财产,白家人想通过白琪的婚姻从中获利;为了确保财产的完整性,白琪希望我能用未婚夫的身份,替她拒绝追求者。” 客厅里响起江凛低沉浑厚的声音:“她父亲曾经帮过我很多,所以我答应了。” 这是记忆里,江凛一次性和她说这么多话,也是第一次,江凛和她谈起白琪的事。 原来只是商业联姻。 不过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答非所问的男人视线倦懒又锐利,落在她身上,像是在等一个反应。 怀芷摸不清江凛的意图,印象中,江凛从不会多费口舌和她解释。 而十分恰好的,她也并不在乎。 “所以呢,这和怀游的治疗有什么关系。” 薄唇轻启,怀芷缓缓开口,仔细打量着江凛神色:“如果江先生说这番话,目的是希望我离白小姐远一点,那你完全不必担心。” “过去的五年我们各取所需,合作的再好不过。” 深吸口气,她对江凛的喜怒无常感到疲惫,也意识到,和男人硬碰硬毫无意义。 于是她露出柔顺乖巧的笑容——怀芷再清楚不过,这是江凛最满意她的表情。 像是种下蛊毒,怀芷笑眼微弯,靠近江凛轻声道:“那这一次,江先生想要什么呢。” 江凛黑眸沉沉,耳边还回荡着那句“各需所取”。 怀芷乖顺的表情他再熟悉不过,唯一不同的,是现在她的眼里再看不到丝毫爱意。 甚至在他说起白琪时,都无法在她眼里找到一点波动。 昔日的金丝雀像是厌倦了伪装,撕去乖巧的外壳后,演技变得拙劣又敷衍,朝他投来的眼神轻飘飘。 直转急下的失控感,令江凛感到无比陌生。 怀芷说话时有意朝他靠近,垂落发丝近在手边,身上却少了熟悉的蜜桃的清甜味,被一抹薄荷气味覆盖。 醒神又刺鼻,清淡又熟悉,令人无法忽视。 这是另一个男人身上的味道。 眼底闪过戾气,江凛抬手捏住怀芷下巴,毫不费力地逼着她抬头,与他对视。 太阳穴轻跳,熟悉的薄荷味刺激神经,江凛神情慵懒依旧,只是声线冰寒如霜: “来之前,你去见谁了。” 下巴被攥的发痛,怀芷静静望进江凛双眼,将男人眼中的阴翳收进眼底。 江凛在生气。 脑海划过这个念头时,她非但没觉得害怕,甚至隐隐有些解气的兴奋。 似乎感受到她眼神里的挑衅,江凛喉中讥讽地冷哼一声,低头就要咬在怀芷下唇。 而这次怀芷微微侧过脸,毫不费力地躲开了。 身体微微陷入沙发,怀芷半个人被江凛圈在怀中,像是即将被吞之入腹的羔羊,逃无可逃。 但她眼中毫无惧意,视线直直迎上江凛漆黑的眸。 良久的对峙后,她粉唇张开闭合;静谧无声的房间里,响起怀芷不急不缓的声音,字字清晰: “江凛,你在嫉妒吗?” 第19章 19 我不想你一个人…… “江凛, 你在嫉妒吗。” 怀芷的声音很轻,却在空寂无声的客厅里,字字清晰。 她微微抬眼, 盯着江凛黑眸,口吻平淡无波,神色自若,像是再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被江凛半圈在臂弯, 冷冽的雪松气味侵略嗅觉, 将周围每一寸空气都逼压驱逐。 江凛抿着唇, 漆黑的双眸微沉, 不见一点怒色, 甚至能看出几分玩世不恭的笑意。 但怀芷很清楚地知道, 对方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 五年床伴, 她早就把江凛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 习惯了掌控一切, 江凛厌恶任何脱离他掌控的人或物, 跟讨厌一切和情感沾边的琐碎。 两人相距不过数寸,呼吸交织错乱,怀芷轻轻眨眼, 再次轻声开口: “江凛,你喜欢我吗。” 良久,客厅清晰响起一道轻嗤。 江凛眼里满是冷嘲,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怀芷半陷在沙发里,口吻冰冷: “怀芷, 你疯了吗。” ”你不过是我养在身边的小玩意儿,”他微微附身,削薄的唇贴在怀芷耳侧, “想离开, 也要等我玩够了。” 男人微微抬手,骨节分明的五指修长,指侧游走过怀芷光滑的脸,像是毒蛇滑腻的长舌。 怀芷黑眸流转,视线随着江凛的动作而动,最后停在她细长的脖颈。 五指收拢,江凛仿佛隐藏在暗匿深处的猎手,流连在她脆弱的脖颈,动作像是安抚的轻柔。 如果她此时露怯,男人就会在下一秒不动声色地收拢掌心。 怀芷撑起身子,后背靠在柔软枕垫,推开江凛的手,不经意地挑眉:“听上去很有意思。” “很可惜,这次是我不想陪你玩了。” “还有,我想我有必要提醒江先生,”她垂眸看着腰侧的手,冷冷道, “你的行为已经构成了性骚扰。” 腰上一痛,江凛漠然的语气和掌心炙热的温度交织错综:“那有没有人告诉你,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 怀芷毫不犹豫道:“所以我没报警。” 他们像是命中注定的宿敌,相互拿捏着对方的七寸命门,在长久的对峙里,等待最终一击毙命的时机。 怀芷腰上垫着枕头,因为江凛的步步逼近,被迫半躺半坐在沙发角落,身轻腰软,锁骨笔直。 薄荷气味散去,她身上熟悉的蜜桃气息又浓又烈,一缕细发落在江凛手臂,隔空瘙痒。 江凛深深看着怀芷。 已经有段时间,她不再是一贯的清纯无辜,修饰后的眉眼深邃勾人,眼线上挑着风情,红唇似火,明眸皓齿,好似盛放待摘的玫瑰。 无法否认,她在无人在意时,已经变得截然不同。 只是今天未施粉黛,一身单调沉闷的黑,素白尖瘦的脸上,是胡乱擦抹而留下的泪痕。 余光扫过怀芷肿起的脚踝,若隐若现的猩红,在白皙如雪脚踝上十分扎眼。 此时正因为他的逼近,一再地后缩弯曲,呈现出奇异难受的姿势。 江凛终于想起来,今天是怀芷父母的祭日。 她从没向他提过这件事,只会在每年今天,送他同一根昂贵的黑金钢笔。 眉头轻蹙,江凛坐回原本的位置,调整手腕上的腕表,神情淡漠,恢复他惯常的衣冠楚楚。 长腿交叠,他懒懒道:“下周三晚上六点,准时过来。” 下周三晚上六点? 那不是每年商圈最重要的晚宴吗? 怀芷不由地微微皱眉,琢磨不透江凛的意图。 为了节省精力时间,前几年也是她陪着江凛去的,甚至因为她是“江凛女伴”的身份,收到不少抛来的橄榄枝。 剑拔弩张的气氛荡然无存,江凛丢来一张请帖后,没再过开口。 怀芷知道他这是答应了解决怀游新药的事,草草看了两眼请帖,扶着墙,一瘸一拐很慢地离开了小别墅。 坐在回程的车上,江凛起身时看向她的那一眼,久久在她脑海徘徊。 熟悉的漫不经心下,男人眼底有几分隐晦不明的情绪,让怀芷格外陌生,像是打量,像是怜悯。 长叹口气,怀芷头轻靠着车门,阵阵袭来的疲惫让人倍感无力,太阳穴紧贴着冰冷车窗。 手机开始嗡嗡作响,是制片人打来的电话。 徐叶温润的声音响起,先是问了她几句身体恢复的情况,才旁敲侧击了拍戏的事情。 “江凛来找过我,提起关于南迎选角的事情,”他话说的委婉,有意不然怀芷难堪,“我想你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 “......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会尽快解决,不耽误剧组拍摄的。” 剧组上下几百人,浪费一天都是在烧钱,听徐礼的口吻,江凛那边应该不只是要调整她的戏份,或许提出要换掉她都说不定。 刚才那番话,制片人已经很给她面子。 挂断电话,怀芷将头靠在头枕,侧目看着万家灯火飞驰而过,闭上眼睛,满心疲惫。 耳机缓缓流出舒缓音乐声,浑厚的女中音吟唱着乡曲,歌词描摹着外漂者的落寞和心酸。 这世界那么大,却永远难寻容身之所。 整间房空荡沉寂,怀芷将鞋甩在玄关处,丢下手包外套,赤着脚走到餐厅酒柜旁。 视线在满满当当的橱柜里扫过,她随手挑了瓶红酒,指尖勾着玻璃高脚杯。 怀芷其实并不懂酒,参加宴会多数只看人喝,也见过太多人酒醉后的失态。 当酒精麻痹神经,苦闷也会随之削减。 混着清淡的果香,最开始是舌尖轻微的清苦和涩酸,液体入喉后,余韵的醇香逐渐弥散,唇齿留香。 轻晃着高脚杯,鲜红晶纯的红酒在杯底摇晃,怀芷背靠窗台,潋滟双眸迷离,神情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华灯初上,这座城市精彩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从窗边望去是灯红酒绿,夜幕下的城,压抑着无数躁动的灵魂。 .......好饿。 空腹喝酒伤胃,腹部的隐隐作痛已经无法忽视,怀芷才想起来,她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晚高峰还没过去,最近的外卖都要四十分钟才到,怀芷揉着饿到发痛的胃,起身带上口罩,决定去楼下便利店。 便利店人并不多,怀芷头重脚轻地走进去,随手挑了两个饭团一杯牛奶,直接去结账。 “......啊不好意思,我们的收银机出了点故障,您方便现金结账吗?” 收银员看着面前带着口罩的女生。 大冷天穿了件薄衫就敢出门,纤瘦的身体藏在宽松的衣物下,长衫下是一双又长又直的腿。 女生闻言单调地“啊”了一声,音色甜软,尾音拖长,露出的一双圆眼又大又亮,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越看越觉得熟悉,收银员眨眨眼,半晌后恍然大悟:“啊你是不是那个——” “你好,麻烦结账。” 沉稳冷静的声音及时打断,声音的主人递来一张红色纸币,丢下一句“不用找了”,直接将身边的人牵出便利店。 离开便利店的空调,初冬的凉意卷席而来,怀芷拎着袋子,轻轻打了个寒噤。 头脑还有些不清醒,她抬头,皱眉看着面前的人,口齿不清道:“......江凛?” 大晚上的,他怎么会在这里? 酒精作祟,怀芷身体轻晃着,神情明显的不耐烦:“你又来找我干什么?我说了多少——” “我是宋势。” “......宋律师?”怀芷身形猛地一顿,立马乖乖站好,背脊笔直,“您怎么在这儿?” 说完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连忙吸着鼻子说抱歉。 她身后是草坪的台阶,眼见就要撞到绊倒,宋势下意识地抬手拉了女孩一把。 怀芷没有防备,踉跄着摔进宋势怀中。 浓郁的清淡薄荷瞬间将她包裹,怀芷心跳停滞一瞬,本能地抬手推开宋势。 回头去看脚下台阶,她急冲冲地解释:“不好意思,是我没站稳。” 听她口吻的疏离客气,宋势眼镜后的视线一黯;他闻到怀芷身上的酒气,问道:“你喝酒了?” “嗯,只喝了一点,”怀芷低头看鞋,声音越来越小,“喝着喝着就饿了,家里又没吃的,所以才出来买吃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后面不知是冷的还是委屈,眼尾通红,吐字含糊,鼻音将尾音拖长。 宋势静静看她低着头,裸露在拖鞋外的脚趾莹润雪白,因为寒冷和不安,正紧紧缩拢。 突然他开口:“去我家吧。” 怀芷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抬头:“去、去你家是什么意思?” “快十点了,很多餐厅都要关门,而且你穿成这样,被认出来也很麻烦。” 宋势脱下白天那件风衣,走上前披在怀芷肩头,“去我家,我给你做些吃的。” 低垂着眸,怀芷抿唇摇头:“不啦,太麻烦你了——” 宋势轻叹一声。 卸去精致妆容,她素面朝天的模样格外惹人怜惜,宋势看着她翘起的几个碎发,抬手揉揉她发顶。 “听话。” 男人干燥温润的手掌停在头顶,掌心是令人心安的温度,怀芷偏头去看肩膀上的外套,良久后轻声问: “宋势.....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她也知道这个想法自恋又可笑,但这一切实在太过巧合,心底有道声音不断大喊着—— “......是。” 男人的声音低沉,念着她的名字:“怀芷,我不想你一个人,至少不是今天。” 第20章 20 你现在可以滚了…… “......上车的人是不是怀芷啊?” 商业长街的马路边, 陆衍靠着车门,视线紧盯着对面一辆黑色轿车,嘴里嚷嚷着: “秦南, 你别光顾着泡妞了,快过来看一眼!” 怀里的女人笑的花枝招展,秦南轻啧一声懒懒挑眉,抬眼朝宋势说的方向望去。 身形纤瘦, 露出的半张侧脸就是怀芷无疑;她身上披着身旁男人的衣服, 风衣过膝, 长至脚踝。 她脚腕上的伤还没好, 走路一瘸一拐的, 被男人半搀扶着坐上了车。 男人替她关上副驾驶的门, 转身坐进驾驶座, 整张脸隐没的夜色中, 五官模糊, 只知道身材比例很好。 “我说呢,她爱江凛要死要活的,怎么突然要分手。” 举着手机, 陆衍对着两人一通狂拍,顺手发给江凛,“原来是有新欢了。” “.......你别乱发, 照片给我看一眼。” 轿车飞驰而去,秦南看着照片里的男人, 眉心越拢越紧。 照片里的这个人,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但偏偏就是想不起对方的脸。 今晚他和陆衍出来吃饭喝酒,车里待久了觉得闷, 刚下来透气,居然恰好撞上怀芷。 “江凛,你看见我发的照片没,”陆衍在一旁大声嚷嚷,人已经醉了八分,“你女人都跟人跑了,你不管管啊!” 秦南正准备让陆衍闭嘴,就见陆衍突然放下手机,低头怔怔发呆。 “你发什么呆呢,被江凛骂傻了?” 陆衍转头看过来,喉结后怕地一滚:“秦南。” “干嘛。” “江凛说他现在过来。” “......” - 怀芷最终还是没去宋势家吃完饭。 半路上宋势接到电话,听筒里白琪的声音清晰明显。 因为前夫突然找到对她不利的证据,要求平分白家遗产。 白琪一下慌了神,电话里的语气焦急,急切地希望宋势能立马着手处理。 电话里宋势没答应她,只表示自己会尽快。 挂断电话后,车内重归安静。 清凉的晚风吹过,怀芷眼神逐渐恢复清明,歪头靠着车门,看着窗外景物飞速后退。 她抬手碰了下宋势揉过的发顶,上面似乎还残余着掌心的余温。 她好像又一次成了拖累。 或许,刚才上车就是不对的。 拐弯经过一道长街时,怀芷轻声开口:“就停在这里吧,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方向盘上的手握紧,宋势欲言又止:“怀芷,你不用——” “真的没事,我可以自己的。” 眉眼微弯,怀芷深吸口气,笑意盈盈地看着宋势,扯着嘴角笑:“你看这五年,我一个人也很好。” 说完这句话,她立刻就后悔了。 五年前的告白好像一根无形的长刺,狠狠扎根在两人中间,撕扯出一条长长的沟壑。 即便再假装若无其事,长久的裂缝也无法修补如初;即使她再悔不当初,说出去话也没法收回。 宋势见过她最狼狈不堪的样子,她在他面前,连最简单的伪装都做不到。 将车停在路边,宋势安静地看着她,很久之后才做出退让:“那我送你回去。” “......好,那麻烦你了。” 回程的路总比来时要短暂,没过多久,轿车稳稳停在公寓楼下,怀芷解开安全带,低头道: “你等我一下,我上楼把你的手帕还你。” “你脚还没好,改天吧。” “还是还给你吧。”怀芷抬头笑笑,后半句声音极轻,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 “......有些东西,留一份就够了。” 患得患失的心绪她五年前已经体会过了,这次不想再重蹈覆辙。 “抱歉,我着急赶回去,或许没时间等太久。”宋势仍是拒绝,双手紧抓着方向盘。 这样怀芷也不好勉强,道谢后下车要离开。 关车门的同时,宋势朝车窗外低声唤了她的名字。 怀芷脚步一顿,转身看他。 “我没有换过手机号,”男人深吸口气,像是下定决心,鲜少有表情的脸露出微笑, “有任何困难,可以随时找我。” “.......好。” 轿车扬长而去,怀芷在原地站了很久,穿着拖鞋和宽大的居家服,手上拎着塑料袋,里面装着饭团和牛奶。 凉风刮过面庞,寒意肆虐,牙关很轻地打战两下,怀芷将袋子提起来打量,轻笑一声。 卷席而过的风仿佛在她耳边低语: ——欢迎回到现实世界。 扭伤的地方已经没那么痛了,怀芷扶着墙,慢慢挪进电梯,后背靠着电梯侧壁。 点开手机黑名单,里面只有“宋势”一个人的名字。 唇边浮现苦涩笑意,怀芷在心里又一次觉得自己幼稚,犹豫片刻,却只是重新把手机丢进塑料袋。 只要有了丁点萌芽,她怕自己会忍不住。 医院那一晚,惶恐不安的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人与人之间,可以产生那样浓烈的依赖。 那是最温柔的诅咒,人一旦沾上就是无穷的瘾,从今往后,就只有自甘情愿的沉溺沦落。 这栋公寓的私密性很高,每层只有一家住户;随着电梯门“叮”的轻响,长长的走廊指向住户房门,廊灯是温馨的暖黄。 脚印一轻一重,踩着柔软地毯,怀芷扶着墙低头走路,注意力完全放在受伤的脚踝。 余光看见房门把手,她心中正松口气,廊灯照不到的死角突然闪现一道人影,直冲她扑来。 雪松味扑鼻而来,带着侵略者的烈性,不容拒绝地逼近吞噬。 “......江凛!” 惊呼出声,怀芷被吓的重心不稳,后背狠狠摔在冰冷坚硬的白墙,蚂蚁啃咬伤口的酥麻一样,酥麻感瞬间爬满全身。 昏暗处,江凛一双黑眸沉如墨玉,反射着冰凉而炽烈的冷光,尖锐如刀。 他步步紧逼,禁锢在她腰侧的手滚烫,呼吸不匀,呼吸是压抑的暴戾。 撕去漫不尽心的倦懒,江凛眼底的阴翳让人不寒而栗。 怀芷只觉得莫名其妙,她被困住动弹不得,怒斥道:“江凛你是不是疯了——” 男人声寒如霜:“送你回来的人,是谁。” 挣扎无果,怀芷冷冷回击:“和你有什么关系,放手!” “怀芷,我最我讨厌说废话。” 闻着怀芷身上浓烈的酒气,依旧挥之不去的那点薄荷清香,江凛太阳穴猛烈地跳动不停,无名的怒火在胸口熊熊燃烧。 “回答我。” “送你回来的人,是谁。” 江凛也觉得自己疯了。 陆衍发来的照片里,他看见两人站在黑色轿车旁,挨的极近。 男人贴心地给怀芷开门,甚至还亲手为她披上外套,像彬彬有礼的绅士,将人半搂进副驾驶。 而怀芷毫不拒绝的、几乎是顺从地上了男人的车,甚至还在男人耳边低语几句,动作亲昵。 照片将她伏男人耳边说话的那一刻定格,江凛看着照片冷笑连连,半小时后,出现公寓大楼。 “怀芷,你信不信,我现在立刻就能把怀游从疗养院里丢出去。” 江凛轻松控制住怀芷双手,还能空出右手,停在她脆弱修长的脖颈,细细打量抚摸。 男人眼里的妒火毫不掩饰,怀芷就是再迟钝,也明白江凛知道她和别人出去了。 但她更清楚的知道,江凛的嫉妒与爱意无关,仅仅只是掌中之物被夺的愤怒而已。 她与之江凛,就像是养在笼中的金丝雀,漂亮温顺,闲来无事玩玩就好。 然而现在,金丝雀自己冲破牢笼要跑,不论在哪里落脚,都让极度自负的江凛无法容忍。 挺直脊背,她倨傲地扬起下巴,努力和江凛平视:“江凛,你这是杀人。” “所以呢?” 男人冷嘲出声,削薄的唇贴着她冰冷的耳垂,一字一句:“我至少不会再父母祭日当天,半夜和别的男人出去厮混——” 啪。 巴掌声清脆,久久回荡在整条走廊,怀芷胸/前起伏不定,呼吸急促紊乱,上扬的眼尾绯红,蓄着将落未落的水汽。 父母的死亡是她永远的禁忌,触碰不得,更痊愈无能,她在这天强撑的伪装,就这样被江凛血淋淋地撕毁。 “怀游的事不劳你费心,下周我会安排他离开疗养院。” 塑料袋在对峙时掉落在地,怀芷弯腰捡起来,说话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 “如果非要撕破脸,这五年江家的灰色地带我也知道不少,到时候鱼死网破,大家都别好受。” “我说完了, ”她紧盯着江凛双眼,纤瘦的下巴微扬,像只高傲的白天鹅, “你现在可以滚了。” 话毕,她连半个眼神都不屑分给江凛,被抓红的手背用力一甩,终于挣脱桎梏。 后背的钝痛迟迟而来,针扎般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 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怀芷瘸着腿走到门前,指纹解锁后,推门闪身进去,重重将门关上。 一声巨响后,长廊重归沉寂,安静的只剩下江凛一个人的呼吸声。 地毯残留着她留下一深一浅的脚印,歪歪曲曲不成直线,凌乱无序。 后背靠着墙,江凛在光线昏黄的走廊里,低头垂眸,黑睫遮掩眼底情绪,又在眼睑落下浅浅阴影。 打火机发出轻响,江凛不疾不徐地将烟点燃,一片白雾缭绕中,猩红的火光忽明忽暗。 紧闭的房门拒绝来客,他幽凉的黑眸淡淡扫过,半晌冷冷勾唇,眼底的阴鸷扭曲。 随意把玩着手机,半晌后,江凛拨通电话。 “去查,今晚她上的谁的车。” 第21章 21 江凛这回啊,没…… “.....你们看没看昨天的热搜啊, 说今晚商圈晚宴,江少的女伴会是白琪诶,这说的会不会是真的啊?” “热搜第一诶, 想看不见也难吧,白琪这是铁了心要跟了江少啊,都买了多少个热搜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要嫁入豪门。” “我要是她我也买, 拜托, 对方是江凛诶, 又帅又有钱, 上次来剧组探班, 没给我帅死。” “白琪现在乐疯了吧, 不过咱们组另一个可就惨了哦, 我听副导演说, 她连角色都不一定能留得住了。” “啊有这么严重吗?我以为只是删改戏份而已, 不过也说得过去,谁叫她上次当场给白琪助理甩脸子——” 化妆室的门被推开,窃窃私语声戛然而止, 怀芷站在门边,看着屋里当场石化的两人,微微笑着: “这么看我, 有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姐我们就随便聊两句!” 道具组的两个女生慌忙摆手,逃荒似的跑走, 经过怀芷时,还不忘心虚地朝她鞠躬。 “这帮碎嘴子真恶心,就会背后嚼舌根,”小蓝气的直翻白眼, “人前人后各种嘴脸。” 怀芷轻笑着摇头,在化妆椅上坐下点开热搜,毫不意外地看见白琪将作为女伴,陪江凛出席晚宴的消息。 京圈的人最讨厌生活暴露在公众眼中,这种级别的晚宴私密性会很高。 白琪敢这么明目张胆的买热搜,真不知道该说她爱张扬,还是单纯的蠢。 小蓝还在一旁碎碎念,怀芷放下手机,时不时地应她两句。 脚踝的崴伤并不严重,休息三四天后,脚腕上的肿块基本消失不见,走路也不疼,于是她昨晚就回剧组了。 上午没有戏份,她来片场是导演特地通知的,说要再讨论下南迎的戏份。 没等多久导演推门进来,几天不见憔悴了不少,坐下就开始抱怨,戏份删改后,剧组的拍摄任务有多艰巨。 感情线的删改,不仅仅意味着男二女二的剧本都要大调,已经拍完的很多伏笔也统统作废。 雪上加霜的是,总编剧对南迎结局很不满意,改剧本的态度十分消极。 剧组每天都在烧钱,根本耗不起这么等,导演走投无路,只能找怀芷亲自谈谈。 “......小怀啊,你这个人感情的问题,到底能不能处理好啊。” “刘导我懂您的意思,我也不想麻烦大家。” 送走导演时,怀芷还在抱歉道:“但这件事,真的不是我能决定的。” 她是发自心底的觉得抱歉。 虽然绝非本意,但她确实给剧组添了太多麻烦。 周日晚上她迎面甩了江凛一巴掌,酒醒以后,退圈的念头都生出过。 可两天过去,江凛那边却再没了动静,安静的像是把她彻底忘了一样。 除了剧本修改,她有心无力的事太多,一周七天快过去一半,怀游转院的事也毫无着落。 不是缺钱,联系好的另一家疗养院也已经做好准备,难就难在怀游的主治医生不同意。 【陈医生:怀小姐,病人的身体最近才有起色,苏醒的迹象明显,我并不认为现在转院是个好主意。】 屏幕显示的消息语气坚定,怀芷长叹口气,意识到醉酒后的她,承诺了多不负的决定。 身体疲惫的陷入软椅,她头疼地揉着太阳穴,斟酌着字句回复消息: “好的陈医生,我会再考虑一下——” “怎么回事啊,刚回剧组就无精打采的。” 洛星河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两杯热可可,走过来递给怀芷一杯。 大咧咧地直接坐着桌上,男孩长腿舒展,笑道:“喏,喝点暖暖胃,脚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啦,”怀芷接过纸杯,指腹感受杯壁温热,抬头看他,“你怎么还不去化妆?” 洛星河不甚在意地耸肩:“剧本大改,我的戏份全往后推了。” 江凛目的是删改怀芷的戏份,但感情线大改后,最麻烦的角色反倒是洛星河的霍赖,原本的剧情全部要改。 江凛,白琪和她的事早就传遍全网,洛星河肯定早就知道,怀芷对他有些愧疚:“不好意思啊,给你添麻烦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洛星河噗嗤一笑,附身凑过来,“不过你要真过意不去,就把欠我的一顿饭速速补上。” 看他没心没肺的样,怀芷没忍住轻笑:“你除了吃,脑子里还能有点别的吗。” “民以食为天啊,”洛星河不满地直哼哼,“而且我觉得,剧本最后未必会改。” “你怎么知道?” “刘导愁成这样,无非就是几千万的投资款呗,”高瘦的男生神情满不在乎,笑容有几分痞气: “只要钱到位了,这些都不是问题。” 几千万被他说的如同儿戏,怀芷几乎要被气笑,也不打算和他计较,听外面他经纪人在找人,催洛星河快去。 看出她根本不信,洛星河打了个响指:“打个赌吧,要是我说准了,你就再欠我一顿饭。” “行行行,”怀芷拿他没办法,“你要真的说准了,肯定请你。” “这才对嘛,别再丧着脸了,不好看。” 洛星河站直俯视着她,笑眼弯弯的模样人畜无害: “还有,你置顶里不是写了吗,‘别轻易否定世界,也别轻易否定自己’。” 说完还趁机抬手在怀芷头顶揉了一把,笑嘻嘻地转身就跑。 “.......” 独自在空荡的休息室里,愣怔片刻,怀芷被掌心震动的手机唤回神,见是疗养院打来的,立即接通。 “请问是怀小姐吗,”对面的女声语速很快,像是有些激动, “请您抽空尽快来疗养院一趟,209的病人醒了!” - 怀芷一路跑上楼时,紧攥着包带的手都在颤抖。 虽然她始终坚信怀游会醒,但时间已经过去五年,其中她看了太多悲剧,再坚韧的心境,也逐渐变得麻木。 电话里听见那句“病人醒了”的那一刻,她人都是懵的,请假都来不及就直接坐车过来,一路上都是脑袋空空。 二楼楼梯口的拐角,她脚步猛地一顿,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怀游还认识她吗?会责怪她那天的任性,还是会像以前那样,乖乖喊他“姐姐”? 四肢僵直着,怀芷深吸口气,心事重重地埋头往前走。 “......怀芷?” 耳边倏地想起沉稳的男声,怀芷抬头,意外地看着宋势,就听对方解释道: “怀游刚才醒过,现在又睡着了。” 病房里的男孩面容清秀,呼吸均匀,卷翘的长睫轻缠,此时正睡得很沉。 几名医生正在病房讨论病情,两名护士从旁记录数据,怀芷从门边退出来,困惑地看着宋势,好半天才想起来,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家私人疗养院是国内顶级水平,五年前是托了宋势的关系,怀游才能住进来。 怀芷记得很清楚,填写“紧急联系人”那栏时,是宋势亲手写下自己的名字,后来就没再改过。 没过多久,医生和护士一起出来,异口同声地祝贺怀芷,说怀游这次是真的醒了。 “病人刚醒还在恢复,下次醒来可能是夜里凌晨,二位如果忙的话,只留一个人陪护就可以。” 病房里,主治医生陈主任单独留了下来,简单嘱咐几句,再看向怀芷时,语气变得严肃: “考虑到后遗症的可能性,病人这几天要做各种检测,所以我还是原来的看法,不建议转院。” 宋势在一旁皱眉:“转院?” 紧抿着唇,怀芷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在医生离开后,轻声和宋势道: “不好意思啊,大老远把你喊——” 宋势出声打断:“怀芷,你一定要每次见面,都和我道歉吗?” 病房里一片沉寂,只有窗外风声在呼啸作响,怀芷垂眸看着弟弟沉静的睡容,薄唇轻启: 她的声音很轻:“那我能怎么办呢,我总不能一辈子麻烦你呀。” 就算宋势不介意,她又能用什么身份拖累他呢? 她总不能永远像五年前那样,蹲在医院走廊的角落,拽着他的袖子不放手。 密闭的空间再次安静下来,怀芷起身给怀游掖好被角,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突然震动两下。 【135xxxxxxxx:怀小姐有时间见一面吗】 【135xxxxxxxx:有些关于江凛的事,想找你聊聊】 - “白小姐今晚真漂亮啊!” “不愧是明星,怎么样都好看呢;白琪最近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出来喝下午茶啊?” “白小姐......” 被簇拥在人群中央,闪耀灯光下,白琪一袭白裙笑意盈盈,耳边是人们七嘴八舌的赞美声。 没人不喜欢众星捧月的感觉,这是白琪回国后,第一次找回五年前的感觉。 毋庸置疑,她是天生的明星,生来就该站在聚光灯下,受众人喜爱仰慕。 “白琪想借着你上位的心,未免也太明显了吧。” 人群外的角落,长沙发坐着冷眼旁观的三人;陆衍看着人们将白琪围在中央,不满道: “都这样了,江凛你还把她带来?” 后背懒懒靠着软垫,长腿交叠,江凛修长的手指晃着高酒杯,心不在焉道: “懒。” “你傻啊陆衍,”秦南勾唇嗤笑,毫不留情道,“离了江凛,你以为这些人还会搭理白琪?” 陆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五年时间,京圈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白琪那点遗产,早就不够看了。 说句不好听的,现在的她和怀芷本质没什么区别,都是江凛的附属物而已。 说起怀芷,陆衍想起周末他缺心眼的操作;心虚地摸摸鼻子,他问江凛: “那什么,我周末喝断片了,打电话都说了什么啊。” 江凛闻言脸一冷,周身气压又低冷几分。 “不会说话就闭嘴吧,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哑巴,”秦南丢过去一块抱枕, “八卦成精似的,我都替你丢人。” “八卦乃人类第四本能,”陆衍顺嘴回了一句,知趣地换了个话题,“对了,上次你让我盯着 西杰来着。” “他最近有点不对劲。” 桌上手机倏地亮起,江凛懒懒掀起眼皮,言简意骇:“说。” “他上次不是去找宋势,聊五年多前的爆炸案么,”陆衍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 “这两天,他去案发地调查受害人身份了。” “受害人身份?” 屏幕不断跳出消息提示,都是助理发来的视频,江凛点开最后一个,看着漆黑的画面,皱眉开口:“他在调查当年原告的身份?” “不愧是江少,”陆衍点头,“估计他找宋势,就是为了原告的身份信息,可是他要这个干嘛?” 小区路灯暖黄,监控画面半昏暗着,送怀芷回来的车又恰好停在死角,看不清具体车牌。 【助理:江总,小区对业主的隐私很重视,现在只能要到这些,高清画面他们拒绝提供。】 【助理:另外,跟着怀小姐的人发来消息,说她下午请假去了疗养院,好像是她弟弟醒过来了】 【助理:还有件事,宋律师今天下午也去了疗养院,不过我们的人只看到他五点出来,独自一人】 出人意料的名字出现,江凛微微皱眉。 宋势? 他去疗养院干什么? “我记得原告是个才成年的女学生?”秦南翘着二郎腿,回忆道,“父母好像当场死亡,只活下来个小的。” “那西杰找她是想报仇?不然说不通啊,”陆衍看江凛心思根本没在这里,啧了一声, “这位兄弟,我说你也上点心,不就是个绿帽子吗,反正你也不喜欢她,别浪费时间。” “让宋势把原告的资料发来。” 冷眼在场内扫过,江凛起身准备要走,低声吩咐:“西杰的事继续查。” “无聊,走了。” “知道了,”陆衍抬头看他,一脸疑惑,“不过大晚上的,你要去干嘛?” 江凛懒得理他,在各方瞩目中,拎着外套迈着长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宴会厅。 陆衍和秦南面面相觑。 “他最近是怎么了,”陆衍一脸疑惑,“一顶绿帽,就让他怀疑人生了?” “或许吧。” 秦南慢悠悠地抿了口红酒,勾唇露出轻慢的笑容,好整以暇道: “江凛这回啊,没准是真栽了。” 第22章 22 这些年你他妈拿…… 【186xxxxxxxx:怀小姐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吧】 【186xxxxxxxx:真的不考虑和我合作吗?】 骚扰短信一条又一条接踵而来, 如果怀芷拉黑,对方又立刻换一个号码,态度坚决的一定要等怀芷回复。 第九次拉黑删除, 怀芷到后面连内容都懒得看,不管对方目的是什么,她都不打算合作。 并不是对江凛念旧情,而是她清楚地知道, 背叛江凛的下场有多惨烈。 对手是江凛, 她不想引火烧身。 律所忙得抽不开身, 电话一个接一个的不停, 宋势最后不得不回去处理, 病房里只剩怀芷一个人。 病床上的怀游睡容安静, 毫无防备地闭着眼睛, 呼吸均匀, 常年的卧榻生活, 让他肤色呈现出病态的惨白。 瘦弱苍白,这些词原本和他毫无关系。 用湿毛巾小心擦拭男孩脸庞,怀芷附身的动作微顿, 垂眸看着怀离的脸,想起他小时候乖乖喊她“姐姐”的模样。 父母工作忙碌,怀游从小就格外粘人, 无论做什么都要跟在她身后,活脱脱的粘人精, 甩都甩不掉。 个子却长得飞快,仅仅一个暑假的时间,就高出她小半个头。 “对不起呀。” 在他耳边小声低喃,怀芷握着弟弟的手, 将头轻靠在床边,又一次道歉: “如果你醒来的话,别怪姐姐好不好。” “......” 皮包着骨的手细瘦修长,虽然微弱,食指的的确确地在她掌心轻点两下。 怀芷呼吸一滞,不可置信地抬头去看怀游。 男孩依旧紧闭着眼,唇边却悄然扬起一丝笑意;他食指微动,缓慢而耐心地她掌心写字。 他一笔一画写的极慢,怀芷瞬间湿了眼眶,漫出眼眶的泪意模糊了视线。 怀游在她手上写的字,是“姐姐”。 长睫剧烈颤抖,怀游苍白的唇微动,声音像是砂纸磨过,干哑低弱。 怀芷听不清楚,慌忙站起身凑到他唇边,感受着怀游温热的呼吸落在耳边。 撒娇一般,他对她说:“姐,我好想你啊。” 怀游五指收拢,瘦长的手将她整只手握在掌心;泪眼婆娑中,怀芷转头对上弟弟干净漆黑的眼睛。 乖巧依旧,见怀芷看他,男孩软乎乎朝她弯眉笑笑,再次用口型喊了声“姐姐”。 - 迈巴赫停在疗养院门前时,时针恰好划过数字九。 暮色深重,凉冬在深夜露出狰狞面目,寒风卷席人间,吹拂过万物沙沙作响。 知道江凛亲自要来,外地出差的院长特派副院长亲自迎接,老早就在门口等候。 “江少,不知道您今天过来,是为什么——” 男人聒噪不停,江凛懒懒甩过一记眼刀,迈着笔直长腿,走过院前长长的石子路,手机放在耳边。 助理在电话里恭敬道:“宋律拒绝向我们提供原告的相关资料,说要保护受害人的个人信息。” 脚步微顿,江凛面色一沉。 这是宋势第一次拒绝他提出的要求。 “去联系耿晏,让他用合伙人的权限去调。” “好的,江总。” 江凛父母的婚姻是商业联姻,因为宋莱的强烈反对,让宋、江家关系一度陷入冰点,直到江凛掌权,大胆启用宋势,两家破裂的关系这些年才略有好转。 宋势的律所能在短短五年内上市,江凛在其中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而与此同时,江凛也在律所安插人手,确保宋势能为他所用。 夜晚的疗养院寂静无声,二楼走廊尽头的病房亮着灯,门缝中,能隐约见得暖黄色的光线。 这是江凛第一次来这家疗养院,五年里,他从没见过怀芷口中的弟弟,对怀游唯一的印象,就是每年六七位数的账单。 这么想想,其实他对怀芷已经算得上毫不了解。 不知道她的喜好兴趣,不了解她的生活、职业和朋友圈,就连她父母祭日的时间,都是陆衍告诉他的。 “......宋先生?” 看江凛在谈公事,副院长一时没敢跟上来,江凛独自站在走廊中间,穿着纯黑的西服,腿长肩宽,面色冷峻。 年轻护士迎面走来,手里拿着记录本;她和江凛中间有点距离,看了他一眼,礼貌笑笑: “您又来了啊,病人刚才又醒了,快去看看吧。” 宋先生? 宋势? 压着眼底寒意,江凛挑唇轻笑,森寒阴冷的声线漫不尽心:“你说的病人,是怀游?” “是啊......”小护士被问的一头雾水,扶了下眼睛,仔细将江凛上下打量,才反应过来不是一个人。 “先生不好意思,是我认错人了,”她笑着抱歉道,“下午才来过的一位先生,和您长得实在太像了。” 小护士再次偷偷打量面前的男人,心里又默默摇头。 这两人乍一看骨相十分相似,但气质却完全不同,一个是沉稳寡言,面前这个却是冷漠又难以接近。 对面神情倦懒的男人再次开口:“那个人,下午是和怀芷一起来的么。” “那位先生比怀小姐来得更早些。” 小护士知道怀芷是艺人,狐疑地看着江凛,越发觉得不对劲:“请问您也是病人家属?” 病人家属? 宋势什么时候成了怀芷弟弟的家属了? 冷冷低笑出声,江凛眼神里的暴戾显现,下颌的咬肌逐渐紧绷,周身气压低冷的可怕。 楼下听见交谈声,副院长闻声飞快跑上楼,看见江凛一脸阴沉,心中一惊。 瞪了小护士一眼,他讨好和江凛道歉:“江少您别理她,有什么事我来——” “我问你。” 仿佛暗夜中潜伏捕猎的毒蛇,江凛黑眸盯着小护士,散漫倦懒的口吻让人后背发凉。 他的声冰冷如霜:“宋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宋、宋先生是209房病人的紧急联系人。”小姑娘被江凛盯的声音发颤,垂下的手死死攥着衣角。 她磕磕巴巴地解释:“病人有紧急情况时,都是首先通知紧急联系人,而紧急联系人一般都是家属或者伴侣,所以我才......” 话音未落,江凛口袋里的手机开始拼命震动。 副院长见小姑娘几乎要哭出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江凛脸色,强扯着笑脸,问他是否还需要陪同。 不耐烦地蹙眉,江凛凉凉丢下两字“不用”,接通助理的电话。 “江总,当年爆炸案受害人的资料找到了,”助理在对面突然语塞,支支吾吾地,“但这个受害人,她,她......” 江凛皱眉:“说。” “当年宋律帮助的那个受害人.....就是怀小姐。” ......五年前爆炸案里那个父母双亡的小女孩,是怀芷? 江凛有一瞬难得的愣怔,紧接着又听助理接着道:“还有就是,您让我去查那晚送怀小姐回家的车,也查出来了。” “虽然小区监控无法调出,但门口便利店安装了摄像头,能清晰拍到所有出入车辆的车牌号。” “那段时间出入小区的只有一辆车,也......也是宋律的。” 一时间,通话连线内死一般寂静,直到良久以后,江凛轻笑着念了遍宋势的名字。 挂断电话,他后背懒懒靠着墙,点开助理发来的资料,过往记忆如走马观花般涌上脑海。 资料里详细记录了怀芷的个人信息、她父母的死因,甚至她当年接受宋势帮助时,留下的几段音频。 为了最大程度的保留案件细节,宋势工作时向来有录音的习惯。 音频里,怀芷的声音怯生生的,每说几句就会崩溃地啜泣两声,但谈话间,不难听出她对宋势百分百的信任。 江凛倏地想起白琪刚回国时,怀芷就迫不及待地派人打听宋势的情况。 所有不合常例的发生,原来全都有迹可循。 疗养院的走廊一片死寂,只有一楼不时能听见含糊的交谈声。 顶灯将江凛的倒影拖的很长,他保持着最初靠墙的姿势不变,低头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侧脸的轮廓凌厉。 他注意到每份文件最后落款处宋势的签字,都是墨水写下的瘦金体。 唇边笑意更深,眼底霜寒般的凉意几欲冰冻。 江凛清楚记得,宋势随身西装内口袋的钢笔,和怀芷每年送给他的,恰好是同一款。 而这五年里,每一只他收到钢笔的帽盖上,都刻着一个大写的“S”。 宋势回国后她突变的态度、猝不及防的分手、毫无征兆的冷漠......一一呼应的证据,都完美地印证着时间线。 过去数不清的欢愉中,怀芷总会痴迷地看着他的脸,深深望进他双眸,甚至会习惯性地抬手在虚空中,勾勒他的眉眼轮廓。 从初见那天起,怀芷就不断反复地告诉他,她喜欢他的脸。 直到半小时前,江凛都觉得她肤浅,短暂的娇纵背后,也不过只是傍他而生的菟丝花,笼中雀。 原来她是透过他的脸,在看另外一个男人。 这几天积郁在胸腔的不满到达顶峰,不知名的情绪吞噬理智,江凛嘴角勾着一贯的冷笑,将文件原封不动地发给怀芷。 他举着手机,摄像头正对着尽头的病房大门,拍摄后点击“发送”,然后大步流星地转身而去。 寂静的走廊遂即有一道匆匆的推门声,恰好遮盖了拐角处同时响起的男声: “怀芷,这些年你他妈拿我当傻子骗是吧。” 第23章 23 那我也可以找别…… “姐?” 怀游刚醒身体还很虚弱, 躺在病床上握着怀芷的手,眼底藏着隐隐不安。 他休眠的时间太久,现在只是隐隐约约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当年具体的事故,以及”消失”的父母都在哪里,他一概不知。 怀芷自然没和他提起,只说让他好好休息。 自从刚才看过手机后, 怀芷就始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怀游喊了她几次都没听见。 病房通风开了一丝窗缝, 一阵冷风袭来, 怀游呼吸时觉得肺腔一凉, 弓着身子, 止不住地轻咳。 “没事吧?” 闷咳声将怀芷猛地拉回神, 看怀游双颊通红, 她慌忙起身就要按铃。 “...咳, 咳咳我没事,”怀游虚弱地摇摇头,朝怀芷安抚微笑, “姐,你还好吗?” “没事,工作上遇到点难题, ”放下手机,怀芷神情如初, 笑着摸摸怀游柔软的短发,“有哪里不舒服吗?“ 怀游握着怀芷的手放在脸庞,幼兽般轻蹭两下,小声道:“不难受, 只是有点困。” 看他累的眼皮都在打架,怀芷起身给弟弟掖好被角,柔声道:“困就睡吧,姐姐今晚在这里陪你。” 怀游眉心轻拢,苦恼地纠结了一会儿,见怀芷确实没有离开的意思,才握着她的手乖乖睡去。 病床上的人睡容沉静,和印象中活泼乱跳的少年完全不同。 怀芷垂眸静静看着怀游,心里前所未有的满足。 这五年来,她总觉得背上压着一块无形的巨石,沉重的负罪感让她喘不过气,无数次哭着在梦中醒来。 而怀游的苏醒,让她终于有了哪怕片刻的苟延残喘。 随着时间流逝,病床上的少年呼吸逐渐平稳,怀芷小心翼翼地抽出发僵的手,轻手轻脚来到病房外。 凌晨深夜,半座城已经陷入沉睡,走廊上空荡无人,只有刺眼的冷白顶灯亮着。 怀芷后背靠着走廊白墙,低头点亮手机屏幕。 江凛发来几份文件和一张照片,此时静静躺在微信界面,发送时间已经是两个小时前。 五份文件,清晰记录了当年爆炸案的每个细节,以及宋势帮过她的全过程。 江凛发这些给她,说明他已经知道她和宋势早就认识的事情。 或许她那点不可言说的小心思,在他眼里都一并暴露无遗。 神色如常地浏览完所有资料,怀芷心止如水,退出微信,直接拨通了江凛的电话。 宋势回国后,她不止一次设想过,如果江凛发现他被当作替身,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她想过自己或许会惊慌失措、会惶恐不安,或许会理直气壮的反驳回去。 唯独没想过会像现在这样平静,心里甚至毫无波澜。 可能是所有的不满和愤怒都在酒醉那晚发泄,意识到江凛可能旧账新算时,怀芷的第一反应就是“怀游不能出院”。 除了怀游,她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在再也经不起弟弟出任何闪失。 在生命面前,任何爱恨情仇都变得微不足道。 几声忙音后电话接通,对面沉默着久久不说话,隐约只能听见男人压抑的呼吸声。 无奈之下,怀芷主动开口,轻声道: “江凛,我们见一面吧。” - 沉寂无声的小别墅内漆黑一片,落地窗被深色的窗帘遮挡,将凄冷月光尽数遮拦在外。 指纹开锁,怀芷打开客厅吊灯,赤着脚在一楼转了一圈,没看见江凛人影。 别墅里空空荡荡,再找不到她存在过的气息,甚至除了衣帽间里江凛的衣物,连人生活过的痕迹都没有。 顺着楼梯向上,二楼的露天阳台有半个篮球场大,左侧向下连同着一幢玻璃花房。 月明星稀,似有若无的烟草味散在寒风中,怀芷顺着味道回头。 夜色沉沉,缕缕白雾缭绕,江凛靠着石栏,整个人隐没在黑暗中,只有半张侧脸在颤抖火星中,忽明忽暗。 男人听见声音懒懒抬头,漆黑的眼在夜里闪烁着幽幽冷光。 熟悉的威压感扑面而来,怀芷停在江凛几步外,声音很轻:“你都知道了。” 她用的是肯定句;江凛掐灭烟头,淡淡反问:“我该知道什么。” “是指你见不得光的心思。” 男人肩宽腿长,起身走近,在她半步前停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怀芷,突然抬手捏住她下巴。 他的声音很冷,仿佛一块捂不暖的寒冰:“还是指——这五年你都把我当傻子玩弄?” 他手上用了力,怀芷下巴被捏的发痛,轻呼着抬眼,目光直直撞进江凛双眼。 这是她第一次,在江凛眼中找不到半点漫不经心。 他的表情不变,眼底有怒火盛放,冷漠与暴戾冷热交织,感觉下一秒就要把她活活掐死。 这幅情绪失控的模样,倒真像是在意她而嫉妒一样。 冷眼看着江凛眼中妒火,怀芷扬着下巴并不反抗,第二次平静问道: “江凛,你喜欢我吗。” 不同与上次的冷嘲讥讽,短暂的沉寂后,是江凛字字清晰的回复落在她耳边: “怀芷,别做梦了。” “我不会爱你,永远不会。” 冷冽的雪松混着烟草的绵香,男人声线低哑浑厚,一字一句压在她耳畔,呼吸滚烫。 怀芷抬头看他,眼底倒映着江凛重归漠然的脸。 眼里扭曲的乖戾淡去,江凛恢复了她熟悉的冷漠绝情。 作为天之骄子般的存在,他不爱任何人,也从不在意任何感情,在唯我独尊的世界里,江凛享受着掌控一切的快/感。 “既然你并不在意我,又为什么生气呢。” 怀芷微微皱眉,她是真的不明白:“如果是为了五年前的事情,那么我和你道歉。” “但是江凛,我以为这是你想要的。” 江凛需要的,是如同傀儡般的乖巧听话,是从不违逆他的要求规矩。 而他讨厌的,是粘腻麻烦的感情,是情人永无止尽的贪心,是追求者无法填满对他爱意的渴求。 以此为标准,怀芷自认为她实在算得上完美情人。 “上次酒醉情绪失控,动手打你也是我不对,这些我都可以道歉。” 深吸口气,怀芷摊牌说明来意:“但既然你去过疗养院,应该也知道,怀游现在不能离开。” “我希望,你能给他些时间恢复。” 她细软甜糯的声音轻柔,顷刻间就消散在风中。 指腹触感是她柔软的双颊,江凛神情一点点冷下来,听着怀芷轻飘飘的道歉,意味不明地勾唇笑了。 “好啊,那你就继续做你的床/伴。” 语调散漫,他曲指勾起她下巴,轻慢懒散地嘲讽:“如果能让我满意,我或许会大发慈悲答应你。” “还有,以后别再问那些无聊的问题。” 怀芷穿着过膝风衣,腰上束着同色宽腰带,在右侧十分随性地打了个蝴蝶结。 指尖一勾扯开她衣带,江凛重重掐着她细腰,轻易将人拉进怀中。 他削薄的唇停在怀芷白皙修长的颈侧,神色似笑非笑,再次低声重复: “我最后说一次。” “怀芷,我永远不会爱你。” 看清他眼底薄凉,怀芷忽地弯眉勾唇,笑容姝丽明媚:“记住了,我不会再问。” 垂眸看她明眸皓齿,江凛低头咬住她红润下唇。 那晚男人格外凶狠,根本听不进怀芷的啜泣求饶。 一次又一次,江凛不厌其烦地问她:“看着我,我是谁。” 满目潋滟水汽,怀芷眼神迷离,齿间抵着下唇不肯出声,双颊是醉酒般的绯红,鲜血欲滴。 江凛轻拍她的脸:“说话。” “江,江凛。” “.......” 空气残余着肆意疯狂的气味,怀芷瘫软在柔软大床中,累得睁不开眼睛。 当机的大脑犹豫片刻,怀芷撑着床面艰难起身,浑身酸软,强打着精神赤脚去浴室清洗。 浴缸里滚热的水漫过脖颈,将怀芷白皙胜雪的皮肤烫的白里透红。 满足地长叹一声,怀芷整个人浸泡在水中,洗刷着疲惫,舒服地骨头都要酥软。 不放心怀游一个人在疗养院,怀芷不舍地从水中出来,擦干身体换好衣服后,推门从浴室出来。 江凛在床上懒懒抬眼。 浴室门被推开,袭来的热气弥漫四散,满屋都是熟透的蜜桃清香。 怀芷擦着头出来,柔顺长发如瀑般顺滑而下,晶莹水滴将落未落,都顺着发梢滑落进颈肩丝滑的衣料,晕开圈圈水痕。 厚厚的白色浴袍宽松,遮藏她盈盈一握的细腰,多了几分欲说还休的蛊人。 她转身走进衣帽间,很快就穿戴整齐地出来,准备离开。 江凛低声道:“去哪。” “疗养院,我不放心怀游一个人。” 怀芷对着镜子整理衣带,肤色雪白神色淡淡,和半小时前情/动的模样判若两人。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她指尖一顿,转过和江凛确认:“你和白琪上过/床吗。” “没有,”江凛冷笑,“怎么,你嫉妒她?” “虽然我们只是床伴,”对他的讥嘲置若罔闻,怀芷淡淡道, “但考虑到卫生和健康,我希望这段时间你不要去找别人。” 纤瘦的女孩口吻随意,看向床边的视线平淡无波,比起江凛,她反倒更像是趾高气昂的金/主。 唇边冷笑僵住,江凛太阳穴隐隐一跳:“你凭什么要求我。” 怀芷居高临下地看着江凛,坦然道:“那我也可以找别人吗。” 咬肌紧绷,江凛冷冷咬出两字:“怀芷,别忘了是你有求于我。” “我会成为合格的床/伴,但我希望我们的关系也到此为止。” 怀芷不紧不慢地带好耳环,俯身拿起手包,最后看了江凛一眼,忽地莞尔一笑: “有需求你可以直接发短信给我,除此之外,我们就不要再私下见面了。” 话完她转身离去,独留江凛在满室蜜桃清香中。 空荡别墅再次安静下来,江凛垂眸,看着柔软地毯上沾染的水渍,极尽嘲讽地冷笑一声。 床头柜的手机突然嗡嗡作响,接通后传来陆衍没心没肺的大喊。 他声音一听就是又喝醉了:“江凛,你又抛下兄弟去哪了!” “刚才我一哥们还过来说,你下午陪着一女的去疗养院了,你老实交代,那个女的是不是怀芷!” 后牙咬的隐隐发痛,江凛手背青筋暴起,冷冷甩了一个字就挂断电话。 “......滚。” 第24章 24 江凛先生,不好…… 怀芷请了整整一周的假。 剧本一天没改完, 她就一天没戏拍;与其在剧组耗时间,她还不如留下来,专心陪怀游养病。 不幸中的万幸的是, 怀游昏睡五年,除了常年卧床导致的肌肉无力外,身体再没发现其他后遗症。 只要认真复检,虽然很难恢复到和以前一样, 但应付正常生活应该没什么问题。 气温骤减, 男孩这两天除了坐轮椅出去晒太阳外, 余下时间都在病房里, 看怀芷以前的电视剧。 看完电视剧还不够, 怀游还在网上搜索花絮, 不知厌倦的模样, 像是要把错过的时间都一并补回来。 此时电视里播放的, 是怀芷第一部 古装的花絮, 她一袭白裙飘飘,腰上紧紧绑着威亚。 那是她第一次吊威亚拍打戏。 导演不许用替身,怀芷只好反复被威亚吊在半空, 挺直腰板,悬空旋转着舞剑。 怀游双手抱膝,静静看着她一次又一次被吊起, 再俯冲向下。 半晌后,他轻声问:“姐姐, 拍戏是不是很累。” “做自己喜欢的事,当然不会累,”怀芷拍拍他的头,“怎么了?” “没什么, 就是觉得自己是个拖累,”怀游摇摇头,转头朝她乖乖一笑,“因为我的缘故,姐姐这些年过的很难吧。” “别胡思乱想,”怀芷曲指轻敲他脑门,柔声道,“今天我要去一趟剧组,晚上可能要晚点回来。” “有事给我打电话。” 怀游犹豫片刻,点头答应:“姐姐放心,我会乖乖的。” 朝弟弟安慰一笑,怀芷起身离开病房。 昨晚总导演给她打电话,让她明天中午回剧组一趟,说是媒体来剧组探班采访,让她和洛星河准备一下。 怀芷当时就觉得奇怪,南迎和霍赖之间已经没有感情线了,为什么还要她和洛星河一起采访? “怀芷姐!” 助理和团队的化妆师早早在保姆车里等她,看见怀芷远远走来,小蓝兴奋地直接跳下车,朝她小跑而来。 “.......姐我和你说,徐制片好像找到新的投资方了。” 一路上小蓝都喋喋不休:“好像已经到最后签合同的阶段了,没问题的话,剧本就不用改了!” 怀芷有些惊讶,没想到洛星河真的猜中了。 投资的事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更重要的,是现在投资无疑会得罪江家。 这才是刘导愁眉苦脸的根本原因。 不过这些事怎么也轮不到她来操心。 平日空旷的停车场停满了车,怀芷让司机从后面绕过去,在休息室换好衣服后,独自去了采访场地。 采访区喧闹一片,怀芷远远就看见,洛星河被娱记围在中间。 人气高又会说话,洛星河的媒体缘一直很好,被簇拥挤在人群中,也依旧说说笑笑的。 看见怀芷过来,高瘦的男生唇角一勾,大大方方地朝她招手。 下巴微扬,他欢快的语气像是在炫耀:“喏,我的女主角来了,采访的时候再聊。” 话完也不顾娱记挽留,大步朝怀芷走去,和她一起去找导演。 “看我说什么来着,剧本没改吧,”男孩穿着拍戏的黑衬衫,腰细腿长,臭屁地冲她挑眉: “欠我两顿饭啊,不许赖账。” 看他笑的没心没肺,怀芷心情也跟着欢快起来。 “行,今晚就请,吃什么你决定,”她十分爽快地点头,“不过我晚上有事,别拖太晚。” 洛星河双眼一亮,立刻在她耳边念叨想吃的菜系,咋咋唬唬的。 除了怀芷洛星河,今天接受采访的还有男女主角,和男三女三一对CP。 按照惯例,站位向来是男女主站在中间,旁边依次是男二男三和女二女三。 但洛星河不守规矩,偏要站在最边上的怀芷旁边,还美其名曰“主演CP能站在一起,那配角CP也要在一起。” 仗着他年纪小人缘好,又不影响主角站位,媒体和导演也只是调侃两句,就随他去了。 说是剧组探班,但媒体自然不肯放过热点,象征性地问了几句拍摄进度,就立马转换话题。 “白琪老师,有人拍到你和江少一起参加晚宴,对此你有什么要回应的吗?” “方便透露下您和江少的关系吗?” “如果在一起了,会考虑二次退圈吗?” “......” 面前几十个镜头正对着她,白琪笑容得当,回复的模棱两可:“如果有好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 翻来覆去地问也只有这个答案,并不满意的媒体,只好把焦点聚集到怀芷身上。 白琪明明没承认恋情,娱记们上来就是断章取义,问题个个刁钻。 “这次出演替身,和你的目前的感情状态有关吗?” “对于江凛和白琪的恋情,怀芷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话筒多米诺骨牌似的,全都向她的方向倾倒,怀芷沉吟片刻,明艳红唇微微扬起: “如果二位真在一起了,那么恭喜白小姐。” 隔着男主角,她侧过身冲白琪友好微笑,才接着看向提问的娱记,字字清晰道: “至于江凛先生,不好意思,我们不熟。” 喧嚷的场内有一瞬的安静。 娱记们愣怔片刻,然后眼睛不约而同地倏地亮起,疯狂催促摄影师多拍几张。 副导演见势头不对,连忙出声阻止,让大家多问关于这部电影的问题。 有记者立马提问:“电影中,南迎面对曾经爱人的悔过无动于衷,如果你是南迎,会接受道歉吗?” “不会。” 毫不犹豫地出声拒绝,怀芷思考时微微歪头,细软声线淡淡响起: “我这个人,不喜欢吃回头草。” - “请问二位有什么想点的?” 开车离剧组三十分钟外的地方,有依山傍水处,沿着湖边绿林笔直往里开,有家低调奢华的私人餐厅。 这家私人山庄主打尊贵私密,每天招待的客人有限,需要提前预约,永远供不应求。 怀芷也不知道,洛星河是哪里弄来的名额。 总导演这次明显心情好了许多,两人离开时,还笑呵呵地通知他们这两天好好休息,为几天后的拍摄养精蓄锐。 私人山庄坐落在群山脚下,远处眺望就是平静湖面,山庄的私密性极高,每个包厢独占一排。 耳边有空竹琵琶奏乐,怀芷拐过木制长廊,周围一片安详静谧。 洛星河特意选了最隐蔽、风景最好的地方,一路都在兴冲冲地和怀芷描述。 “.....星河?” 身后响起浑厚的男声,走在前面的洛星河身形微顿,转身看向身后的中年男人。 他不情不愿地撇嘴,喊了声“舅舅”。 怀芷朝被称作“舅舅”的中年男人点头致意,然后视线越过男人,落在他身旁神色难辨的江凛身上。 江凛带着金丝边框眼睛,身姿挺拔,衣冠楚楚的皮囊下,深邃的眉眼间,是熟悉的散漫慵倦。 视线扫过对面二人,他薄唇微启,朝怀芷意味深长道:“好巧。” 意外地看了眼怀芷,男人冲她颔首:“你好,我是洛星河的舅舅,洛天。” 怀芷连忙回敬:“您好洛先生,我是怀芷,洛星河的同事。” 在京圈,洛家是少有的,能和江家平起平坐的家族。 没想到洛星河还是个隐藏的富二代。 洛天沉沉应了一声,侧过身给洛星河介绍:“星河,这位是江凛江少。” “啊我知道你,”洛星河双手抱行,来者不善地冷冷道,“最近八卦热搜上,总能见到江少的名字呢。” ”胡说什么呢星河,这么没礼貌,”洛天低声呵斥,“快给江总道歉!” “无妨,不打不相识。” 江凛笑的漫不经心,眼神始终停在怀芷身上,神态轻慢:“既然有缘遇见,不如一起吃饭吧。” 说这他有意话语一顿:“毕竟从今天起,我们也算是合作伙伴了。” 合作伙伴? 怀芷眉心轻蹙,就听洛天接话和江凛道谢,说感谢他愿意和自己合作。 长辈发话洛星河没法违逆,怀芷更不好说什么,原本的二人聚餐,就这么生生变成了四人饭局。 包厢里洛天和江凛谈话时,总时不时地让洛星河参与进来,想从中搭线的心思十分明显。 怀芷默默在一旁边吃边听,很快明白过来事情的来龙去脉。 难怪洛星河笃定剧本不会改,原来洛天就是总导演口中的“新投资方”。 至于江凛口中的“合作伙伴”,怀芷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顿饭怀芷吃的味同嚼蜡,江凛淡漠锐利的眼神始终落在她身上,连不懂娱乐圈的洛天都看出了端倪。 从辈分上他是长辈,对江凛说话也没有忌讳;视线在两人之间一扫,洛天爽朗一笑: “你们两个,原来就认识?” 怕江凛又抢在她前面,怀芷正要立即开口时,安静许久的洛星河突然出声。 准确来说,是他手机发出的声音。 “......至于江凛先生,不好意思,我们不熟。” 这是白天采访时她的回答,此时一字不落地响遍房间每个角落。 声音戛然而止,洛星河摘下蓝牙耳机丢在桌上,抱怨一句“没电”后,扫视一圈周围三人,不解道: “看我干嘛,我在看白天的采访视频。” 话毕他朝江凛挑眉:“江总要感兴趣的话,微博上有完整版。” 场面一片死寂,洛天和江凛在对面双双冷着脸,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压下唇角扬起的笑意,怀芷在桌下给洛星河竖了个大拇指,抬头正对上视线。 四目相对,江凛眼神看不出变化,只是棱角分明的轮廓侧面,下颌线绷紧。 洛星河还不忘旁火上浇油,起身给江凛盛汤,笑容单纯无害:“最近天气干燥,江总喝点银耳莲子汤,下下火。” 江凛半个眼神都没分给洛星河,正对着怀芷而坐,半晌将小别墅的钥匙往桌上一丢,发出“叮”的脆音。 神色冰冷,他凉凉道:“指纹锁我换掉了,下次晚上再过来,用钥匙开。” 钥匙静静躺在面前的大理石台,怀芷放下筷子,客气疏离地朝江凛淡淡一笑: “不好意思,我从不私下工作;江总有任何事情,请直接联系我经纪人。” 她冷漠低凉的口吻和江凛如出一辙,连眼神都是九分相似。 怀芷将钥匙推回江凛面前,慢悠悠地补充道: “还有一点,我和江先生您,真的不太熟。” 第25章 25 江总确定要自取…… 沸腾的浓汤热气腾腾, 水汽化作缕缕薄雾向上飘,空气在高温下扭曲变形。 热气模糊视线,怀芷与江凛对立而坐, 彼此直视着对方双眼,表情平静淡然。 像是命中注定的宿敌,他们在狭小安寂的空间无声地殊死搏斗,谁也不肯落了下风。 五官深邃精致的两人神情相似, 双唇轻抿, 如出一辙的气场在他们中间自成结界, 外人根本没法插手。 钥匙被丢在大理石桌面无人问津, 几片用铁环串在一起, 环形的铁环还坠着一个盛放待摘的玫瑰。 洛星河认识这个吊坠, 这个品牌是时尚圈的新宠, 怀芷平常穿戴的衣服饰品, 很多都是这个牌子。 鸦雀无声中, 对面的江凛忽地抬眼,向他这边看了一眼,眼神分明写着嘲讽与不屑。 唇边弧度是无声嘲讽, 江凛口吻倦懒,盯着怀芷双眼,意味不明道: “‘只是同事?’” 四目相对, 怀芷淡淡回应:“我想我没有和江先生解释的必要。” 洛天就算再迟钝,也看得出旁边两人的不对劲, 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开。 临走时,还不忘呵斥喊走了洛星河。 关门闷声响起,瞬间空荡的房间再次安静下来。 怀芷静静注视着江凛。 温暖鹅黄吊灯下,晕染开的光束柔和了他凌厉的轮廓, 只是那双浓黑如墨的眼,还是惯常的冰冷。 她想不通,江凛明明最讨厌别人知道和她的关系,又为什么在洛天面前,装出一副他们很熟的模样? “洛天不会无缘无故投资一部电影。” 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江凛的笑容意味深长,眼神锐利如刀。 他一针见血道:“洛星河喜欢你。” “所以呢,”怀芷不为所动,不偏不倚地迎上男人视线,“我连这件事,都要和江先生解释吗?” 和宋势的旧事解开尘封后,她连装都懒得装了。 江凛微微眯着眼,将怀芷每个表情动作都收进眼底,桌底下骨节分明的手一点点拢紧。 表面再温顺乖巧的猫,亮出利爪挠人时也会留下道道血痕。 更何况撕去伪装的怀芷再不屑做笼中鸟,任人搓圆捏扁的差遣。 被亲自调/教出来的雀儿反咬,反倒勾起他难得的征服欲。 “周末两天晚上空出时间,和我去参加慈善宴会。” “不去。”怀芷果断拒绝,不假思索道,“我们的关系只是床/伴,见不得光的关系没必要公开。” 这些都是江凛从前对她说过的,现在她一字不改的还给他,情况也依旧适用。 更关键的是,她不想让怀游知道她和江凛的关系。 她点开微博热搜,将手机丢到江凛面前,字字清晰: “你和白琪的恋情通告满天飞,出席晚宴一定会被拍到,我为什么要做有损自己名誉的事情。” 听她思路清晰的分析利弊,江凛越发不耐烦,视线随意扫过屏幕,拿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江总。” “热搜上所有恋情炒作的通稿,直接发律师函。” 江凛过去从不管这些的,助理那边有一瞬的愣怔:“江总您指的是.......和您相关的所有通稿?” “嗯。” 没耐心地沉沉应答一声,江凛挂断电话,懒懒抬眸对上怀芷双眸,漠然道: “行了?” 男人带着金丝边镜框,黑衬衫的圆扣系到最上方,领口平整,轻挑眉眼时,总是衣冠楚楚的斯文败类感。 怀芷沉静地看着他,半晌后点头松口道: “把时间和地方发给我。” - 怀芷晚上还要回疗养院,不能久留,等洛家叔侄回来不久后,就主动提出要离开。 山庄有专人负责提车,庭院门前,洛星河把怀芷拉到一边,委屈地小声抱歉: “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我舅舅今晚会来。” 听他语气着急忙慌,怀芷笑着开口安抚:“放心,我相信你。” 男孩双眼一亮,眼里的挫败一扫而空:“真的吗,那下次——” “走了。” 低沉微凉的男声响起,江凛站在两人身后,身后是通体黝黑的迈巴赫。 看着怀芷,他面无表情道:“上车。” 怀芷是搭洛星河的车来的,现在显然不方便再和他一起回去,江凛又要交代周末晚宴的事,不想再单独见面的话,只能在车上把事一次性说清。 本以为有什么非要当面说的话,结果怀芷上车后,除了收到助理发来的几页资料,江凛没主动说过一句话。 看过资料,怀芷才知道江凛在山庄长廊时,对她说的“合作”究竟是什么意思。 江家的传统产业向来是房地产,但江凛显然不满足现状,早就把眼光放在互联网和大数据相关的信息产业。 这次慈善晚宴的主办人,是国内一线科技团队的主领人梁烨,他夫人一直热衷公益慈善,这次慈善晚宴就是她一手操办的。 机会难得,如果能借助这次晚宴与梁烨合作,无疑是进场的最好突破口。 选择怀芷为女伴的理由就更简单,仅仅是她和梁家夫人有过一面之缘。 两三句话就能说清的事,怀芷不懂江凛为什么一定要拉自己上车。 江凛侧过头面向窗外,半张凌厉的侧脸隐没在无边黑夜,他双眸微阖,薄唇轻抿,神情慵倦。 懒懒用手撑着太阳穴,他漠然的声线打破寂静: “看够了么。” 怀芷正要收回视线,男人倏地睁眼看过来,漆黑眼底闪烁着幽冷光点。 削薄的唇扬着似笑非笑的弧度,他盯着怀芷,一字一句地问: “你现在在看谁,是我,还是宋势?” 怀芷表情冷漠懒得理他,转头时下巴却被勾住。 “我很好奇,如果宋势知道你和另一个男人接吻做/爱的时候,心里却在意淫他——” 江凛脸上带笑,声音却很冷:“他会怎么想你。” “宋势不喜欢我,为什么会在意这些。” 四目相对,怀芷被迫仰着头,在江凛的黑眸中看清她面无表情的脸。 漫不经心的,她冷笑着:“还有,江总刚才的问题,真的不是在自取其辱吗。” 下巴一痛,江凛像被她一脚踩碎逆鳞,将笑未笑的唇倏地绷直,隐藏在眼底的乖戾躁动。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怀芷,你找死。” 抬手啪的拍开江凛骨节分明的手,怀芷将头转向窗外,看灯红酒绿的长街飞驰而过。 “如果江总不想听这些,就不要问。” 封闭的空间鸦雀无声,身边压抑着怒火的呼吸清晰无比。 怀芷侧身背对着江凛,有道炽热锐利的目光始终紧紧黏在身上,如芒刺背。 屏幕闪烁,手机在掌心嗡嗡震动,短信提示接二连三地跳出来: 【139xxxxxxxx:怀小姐,确定不要合作吗】 【139xxxxxxxx:我耐心不多了,这是最后通牒】 熟悉的陌生号码,相似的句式口吻,怀芷准备直接删除拉黑,对方又连着发了几张照片。 镜头里,她正头也不回的走进疗养院,身上的衣服,就是怀游苏醒那天穿的。 怀芷皱眉点开放大,恰好看见照片右下角里的另一辆轿车。 副驾驶里的人戴着墨镜看不清脸,正对着她的方向,举着相机在拍照。 很不巧的是,她恰巧在江家见过这个人。 【139xxxxxxxx:找个时间见一面吧,我保证,你会感兴趣的】 - 手表时针划过九点整时,迈巴赫稳稳停在疗养院大门前。 月明星稀,寒风凛冽,怀芷走下车,立马被迎面而来的风吹乱鬓角碎发。 和江凛无话可说,她关上车门,踩着细高跟,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时间已经很晚,她以为怀游早就睡下,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却看见男孩正靠在床头看书。 不仅如此,更令人意外的,是他床边看案件资料的宋势。 推门的动作一滞,怀芷没想过宋势今晚会来。 病房里的两人互相沉默,桌上是宋势带来的水果和补品,床头甚至贴心地放了洗净削好的果盘。 只是两人的关系一看就毫无进展,不仅果盘丝毫未动,怀游一脸淡漠的神情,根本没有搭理宋势的意思。 怀芷不禁有些担心弟弟的心理状态。 医护人员也反映过,她不在的时候怀游很少说话,像是对外界毫无感应似的,表情是一贯的无动于衷。 听见推门声,埋头看书的男生倏地抬头,看见怀芷后双眼一亮,乖顺地喊了声“姐姐” “在看什么书。” 她走到病床前,摸摸怀游的头,和宋势打招呼:“宋律师。” 宋势微微颔首:“顺路过来看看。” 疗养院位置偏僻,怀芷不知道怎么才能“顺路”;犹豫片刻,她轻轻揉了揉怀游发顶,和宋势先后离开病房。 走廊安静没人经过,怀芷看着宋势略显疲惫的脸,轻声道:“费心了。” “没事,”宋势摇头,“剧组的事处理好了么。” 怀芷点头,从手包里拿出两条洗净叠好的手帕,一起递给宋势,浅浅笑着: “你的手帕,早就该还你了。” 两条手帕一旧一新,一黑一灰都静静躺在怀芷掌心。 她几次碰到宋势都找不到机会归还,后来只好把手帕随身带在身上,只要遇见就能还掉。 “这个灰色手帕是你五年前给我的,在医院走廊里。” 病房门半掩,怀芷轻声解释:“或许你已经不记得了,但我还是想物归原主。” 自从五年前在医院那晚,这张手帕就一直被她偷偷私藏,即便后来有无数次机会归还,她都自私地什么都没说。 直到后来告白失败,她甚至还来不及好好道别,宋势就不告而别,归还手帕也成了无稽之谈。 良心让她没办法继续隐瞒。 “或许只是无心之举,但那天晚上真的谢谢你。” 怀芷声音越来越小,强撑的笑容苦涩。 她自嘲地想着,哪怕时间过去这么久了,结痂的伤疤也依旧还在,那些血淋淋的过去也还在,或许永远不会随着时间消失。 也正因为如此,她会永远记得宋势那晚的陪伴。 双颊发烫,泪水模糊视线,她羞愧与从没认真和宋势说过一句感谢: “不管是那天晚上,还是后来打官司,我都没有正式和你说过“谢谢......” 宋势安静看着怀芷。 晶莹的泪滴滑落,在白皙胜雪的脸上留下泪痕,她精致的妆容被泪水晕染,眼尾通红。 情不自禁地,宋势站在怀芷对面,抬手替她抹去眼角滚落的一串泪珠。 男人干燥的指副温热,怀芷在泪眼婆娑中一愣,倍觉失态地后退一步。 “怀芷,觉得太难扛就哭出来吧,”宋势放下悬空的手,沉声安抚道, “在我面前,你不需要无坚不摧。” 怀芷抬头看他。 宋势只从她手里拿走了几天前的黑色手帕,言简意骇道:“至于另一块手帕,和五年前在医院那晚的事。” “我已经没有印象了。” “可.......” 病房内响起的急促咳嗽声,清晰无比的从半掩的房门传来;怀芷心里一惊,话没说完就径直跑进房间。 怀游虾米般弓着瘦弱的身体,正伏在床边猛烈的喘咳,胸膛起伏不定,呼吸困难表情痛苦。 见怀芷进来,他委屈地小声道:“姐,我好冷......” 小跑着关上窗,怀芷按响床头铃后,立马遥控调高室内温度,一脸焦灼地等医生过来。 护士告诉她怀游只是喝水呛到了,她高悬的心依旧被人攥紧一样,喘不过气。 脸上的泪痕未干,怀芷心神不宁的坐在床边;任由怀游抓着她的手,很快就沉沉睡去。 宋势在门边待了一会,确认怀游没事后,告诉怀芷他先回去了。 怀芷犹豫片刻,最后只是点头道谢,终究不放心留怀游一个人,就没送宋势下楼。 宋势独自走在寂然无声的长廊,准备返回律所加班。 走过二楼拐角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满满嘲讽的冷笑。 面色微沉,他转过身对上江凛双眼。 对方唇角的笑容轻慢,冷然刺人的气场压迫性极强,眼神里却写满了玩世不恭。 江凛神情散漫地靠着墙,懒洋洋鼓着掌,盯着宋势双眼,似笑非笑地夸赞道: “可真是一出好戏啊。” 第26章 26 我是她男朋友 江凛懒懒打量着面前和他八分相似的宋势, 目光漫不经心。 他的长相随母亲宋莱,宋势随了他父亲,由于年龄相仿, 两人从小就被人说长得很像。 只不过人们从来都是说宋势像他,怀芷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敢拿他当宋势的人。 刚才怀芷在宋势面前哭得梨花带雨, 江凛就在旁边, 双手抱胸地看好戏。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 怀芷在别人面前, 原来可以毫无保留地展示她的脆弱。 像是两人独有的默契, 只有宋势懂她在哭什么。 平时笔直的脊背微弯, 瘦弱的肩轻缠, 宋势面前的怀芷像是秋末一戳就破的枯叶, 弱不禁风。 江凛当时有一瞬的五味杂陈。 莫名想起他父亲抢救那晚, 他鬼使神差地跑出去追怀芷,撞见到的也是这幅表情。 而那晚宋势同样来了医院。 两人面对面而战,宋势语气平静:“江凛, 你怎么在这里。” “五年前你是怎么接近她的?” 答非所问的质问,江凛不紧不慢地直起身,一步步朝宋势靠近。 他本就高出宋势一截, 双手插兜俯视看人时,锋利尖锐的气场如刀, 尖刺狠狠刺破宋势的沉寂稳。 安静的走廊里,是他冰寒如霜的声音,语气懒散: “骗她说你是扶贫济困的法律援助?” “然后再用你虚伪的正义博取她幼稚的感谢和爱慕?” 话语微顿,江凛意味深长地低笑出声, 十分好奇道:“宋势,刚才你看着她哭的时候,心里有过哪怕一丝愧疚吗?” “那你呢江凛。” 自然垂落的双拳悄然攥紧,宋势出声打断,沉声道:“你又以什么身份说这番话。” “我不需要任何身份,”像是胜券在握的不败者,江凛眼神写满冷嘲,语气怜悯道: “但我能让她言听计从,乖乖待在我身边。” “宋势,你知道为什么,当年那么多业界有名的律师求我合作,我却选择了你么?” 江凛露出残忍的笑容,上前两步停在宋势身边;他微微附身,在宋势耳边恶魔般低语: “因为你永远自诩是正人君子,虚伪的皮就是你的软肋。” “你害怕怀芷知道你别有用心后会疏远你,所以直到现在,你也不敢告诉她真相。” 垂眸看着宋势手背暴起的青筋,江凛感到一股绝地报复的快感,唇边邪恶的笑意更深: “看懦夫演戏伪装,多么精彩。” 紧抿绷直的唇发白,宋势镜片下的黑眸死死盯着江凛,良久后才开口: “和我说这些,不就是因为你嫉妒吗?” 江凛唇边的笑容一僵。 “以你的手段,能整治她的方法那么多,你却偏偏要把她留在身边。” 轻推眼镜,宋势单调无波的声音平静地可怕:“所以她喜欢我,才会让你嫉妒到发狂。” “你喜欢怀芷,就这么简单。” 空无他人的长廊鸦雀无声,很久以后,突然爆发江凛低低的肆意笑声。 散漫的玩世不恭烟消云散,江凛眼中充斥着可怖阴翳,声音森寒: “宋势,这句话你自己听着,都不觉得可笑吗?” 宋势缄默不语,沉寂无声的眼神就是最尖锐的审视。 “西杰的事情结束后,你立马回A国,没我的准许不许再回来,”江凛瞥了宋势一眼,冷冷丢下一句警告,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你应该清楚,我既然能把你捧起来,自然也能重新把你踩进土里。” - 江凛头也不回地推开了走廊尽头的病房门。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病床床头亮着一盏小灯,暖黄的光线昏暗。 病床旁是一张窄小的陪护床,怀芷正静静躺在床上睡觉,轻阖着眼,长睫卷翘,睡容恬静。 卸去妆容后的素颜依旧精致,只是少了张扬的眼线和红唇,怀芷粉嫩的唇和双颊透出的微粉,让她整个人显得愈发纯净烂漫。 熟睡是柔软乖顺的模样,让江凛蓦地想起她以前粘人的时候。 闪亮亮的大眼睛盯着人,最喜欢挂在他身上不安分地轻/蹭;终于引起江凛注意后,又立马乖憨一笑,黑眸划过一丝狡黠,奶猫似的性格。 和晚上才见过的判若两人。 江凛垂眸,看着床上毫无防备的怀芷,神情有片刻的恍惚。 虽然才是一两个月之前的事情,他却觉得恍若隔世。 “你是谁。” 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躺在病床上的男孩撑着床面起身,表情略有些吃力。 江凛回眸,俯视着怀游费力地坐起身,表情无动于衷。 病弱的男孩消瘦,警惕地盯着江凛。 他的眉眼五官和怀芷很相似,只是脸型更有棱角一些。 四目相对,怀游半晌后皱眉,声音很冷:“你不是刚才来的宋势。” “我在新闻里见过你,你是江凛。“ 面前弱不经风的人,面对他却毫不畏惧,江凛找了把椅子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怀游。 唇边扬着轻慢笑意:“看来怀家也不是个个眼神都不好。” “离我姐远点,”怀游冷眼看着江凛坐在怀芷床边,警告道,“否则我现在摁铃,立刻把你轰出去。” “轰出去?”江凛嗤笑出声,手虚握成拳撑着下巴,觉得怀游天真的可笑,“这家疗养院都是我的,你怎么把我轰出去?” “但这样我姐姐会知道你来过,而你并不想让她知道。” 瘦长的手贴在床头按铃,怀游丝毫不慌,黑眸始终盯着江凛与怀芷间的那点距离: 抬眸,他迎上江凛散漫视线:“不然你不会等到现在才出现。” 男孩神色平静逻辑清晰,全然不像是昏睡五年之久、还数次差点死掉的病秧子。 有点意思。 眼里多了几分饶有兴趣的玩味,江凛双手抱胸,开门见山道: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看眼神就知道怀游不喜欢他,还耐得住性子和他废话这么久,一定别有他意。 果然,怀游又看了眼熟睡的怀芷,漠然道:“我要知道当年爆炸案的所有细节。” 被面下的左手紧攥成拳,怀游看着江凛双眼又重复一次,试图从对方表情中捕捉细小的破绽。 对面的男人从进来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目中无人的样子令人心烦。 不过也强过早先来过的伪君子,说什么都不肯透露一丝真相给他。 “我是个商人,从不做无利可图的买卖,” 怀游的目光带着审视,江凛不为所动,长腿交叠,面无表情地懒懒道: “跟你合作,对我有什么好处。” 怀游听出他话中讽刺,面色一沉;“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你合作——” “......江凛?你怎么会在这里?” 陪护床上缩成一团的人被吵醒,怀芷揉着眼睛挣扎起床,睡眼惺忪。 人还懵懂着,她疑惑地看着江凛,慢慢道:“还有怀游,你们两个在干嘛?” “刚才我去洗手间的路上差点摔倒,是这位先生扶的我。” 脸上阴沉一扫而空,怀游冲怀芷乖乖一笑:“开始还以为是宋先生,姐姐认识这位先生吗?” 她......在怀游面前,她应该认识江凛吗? 怀游问的突然,怀芷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张口犹豫的时候,江凛在一旁悠哉悠哉地开口:“我是她男朋友。” 怀芷不可置信地微微瞪眼。 男朋友?江凛什么时候又是她男朋友了? “哦,是这样么,”怀游不反驳只点点头,笑容单纯无害,“不过这两天从没听姐姐提起过你呢。” “别听他瞎说,”怀芷急忙起身,匆匆丢下一句,拉着江凛就往外走,“怀游你先睡,我马上回来。” 怒火一点点蔓延开来,怀芷并不在乎网友的说三道四,却不希望怀游知道她和江凛的关系。 转身将病房门关紧,她松开江凛手腕,甚至来不及问男人为什么这么晚出现在疗养院,直接质问道: “江凛,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关系不公开的共识。“ “你今天这是第二次违背承诺了。” 江凛靠着墙双手插兜,漫不经心地盯着她半秒,然后伸手到怀芷面前,摊开掌心。 手心里静静躺着一枚黑色耳钉,恰好是怀芷今天出门带的那一款。 摸着空荡荡的耳垂,怀芷愣怔片刻,雄浑的气势瞬间弱了下去,她伸手正要去拿。 江凛却倏地合拢手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里带笑。 “那我该怎么解释我的关系?” 怀芷抬头瞪他。 “我是你在酒吧里找到的情人?”他故意摆出一副虚心好学的模样,不紧不慢道: “还是被你玩弄的替身?” 他垂眸,发现怀芷正狠狠瞪着自己,唇边笑意更深。 怀芷还没睡醒,来不及换上冷漠外甲,思绪也还混沌着;双眸潋滟含着水汽,即便正凶巴巴地盯着他,眼里的怒火也毫无杀伤力。 像是捏住脖颈的奶猫,被主人提捉在半空,再扑腾爪子费劲力气叫,也还是毫无作用。 怀芷的演技太差,几乎瞬间就让江凛找到了破绽——怀游。 轻而易举捏着她瘦而不削的下巴,勾指轻抬,在怀芷瞳孔倏地一缩中,江凛低头咬她下唇。 力量的悬殊让她的挣扎显得可笑,江凛非咬出一排清晰牙印后,才不紧不慢的退出来,满意地打量着他的杰作。 “我以前是不是教过你很多次,不要轻易将软肋暴露给别人。” 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紧闭的病房大门,在怀芷呼吸微滞中,江凛一字一句道: “否则,你会输的体无完肤。” 第27章 27 作为床伴,江凛…… “你会输的体无完肤。” 江凛无波无澜的声音淡淡在耳边响起, 他深深注视着怀芷双眼,漫不经心道:“只要你乖一点,怀游那里我不会多说。” 他话里带了些轻嘲:“你依旧能做你的‘好姐姐’。” 看他的表情怀芷就知道, 江凛又回到了他乐以掌控的场面,以他熟悉的掌权上位者,随意定夺别人的生死去留。 怀芷抬头迎上江凛黑眸,嘲讽地口吻和江凛一模一样:“我原来不知道, 你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她没睡醒的迟钝随着时间推移清醒, 再次披上坚硬的冷漠外壳;左耳垂空空荡荡, 右耳垂的黑色耳钉, 正反射着幽幽白刺光线。 耳钉握在掌心微微发痛, 江凛俯视着身高堪堪在他鼻尖的怀芷, 挑唇轻慢一笑, 伸手碰上她耳垂, 要替她带上耳钉。 指尖是温软触感, 耳垂透出些粉红,和冰冷银制的耳钉触碰时,不自觉地往后缩——是怀芷再往后推。 “我自己来——” “别动。” 环扣闭合发出轻响, 江凛将耳钉摆正,轻瞥一眼,再后退时看向怀芷的视线再次染上几分玩味:“你知道自己现在像什么。” 低沉冷哑的声音在长廊响起, 带着轻嘲:“困兽之斗的垂死挣扎。” 由于无法忽视的身高差距,他轻慢慵倦的视线永远带着挑衅意味, 压迫性又极强。 而回应他的,怀芷干脆利落的关门声。 无论如何,今晚都是他帮了怀游一把,怀芷至少现在不想和他吵架, 也更着急回去照顾怀游。 将高瘦的人影丢在门外,怀芷背过身将病房门关紧,看着双手抱膝,偏头静静看着她的怀游,愣怔一瞬: “你......还没睡吗?” 在怀芷有些紧张的注视中,怀游依旧是笑容恬静,乖巧地摇摇头,对于江凛的出现什么都没问。 只是在怀芷走近时,很小声地开口问道:“姐姐是不是明天就要回剧组了。” 怀游手边的手机屏幕还亮着,看界面怀芷很快辨认出是微博,视频小窗里,正无声地播放着她白天接受采访的视频。 怀芷看着视频的自己,妆容精致,面色平静地回答记者问题,一时失语。 怕怀游没法第一时间联系她,第二天怀芷就给弟弟买了手机,她没想到,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也一并看到了。 周末要请假赴约慈善宴会,这两天或许不能再缺席,怀芷心中五味杂陈,如实道:“剧组随时可能开拍,到时候姐姐可能没办法每天赶回来了。” 她抬手轻揉怀游软绒浓密的发顶,轻声道:“对不起啊,等姐姐拍完这部电影就休息一段时间,专门陪你。” 软蓬蓬的头发在掌心轻蹭两下,怀游垂眸低声道:“......不用担心我,怀游一个人也会乖乖的。” “就算是姐姐.......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不是吗。” - 原定是周一正式开拍,可实际上还没到周末,剧组催怀芷回去的电话就一个接着一个来,问她能不能早点回来。 不过这次倒不是为了剧本修改,而是白琪的感情纠纷。 过去深入人心的玉女形象,以及回国后和江凛的再次捆绑,让众多网友们都忘了一件事——白琪还在和严家二少打离婚官司,从法律上还没正式恢复单身。 就在剧组接受采访、也就是白琪铺天盖地买她和江凛CP通稿的第二天,严家二少严澜或许是再也无法容忍,临时注册微博讽刺白琪。 内容包括但不限于白琪婚内常常夜不归宿、同时和好几个男人暧昧调情,甚至还有她买水军、网暴其他女艺人的截图证据。 【严澜: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本来不想把把事情闹大,但你一而再再而三造谣、给人泼脏水,我再也看不下去了】 此条微博一经发布,立即引起轩然大波,此时白琪广场上总已是混乱一片: 【吃瓜他不香吗:我的天,这算得上年度大瓜了吧,看不出来啊,白琪那么清纯的形象,私底下玩的这么野吗 [震惊.jpg] [震惊.jpg]】 【阿佳今天暴富了吗:晕,我再也不相信娱乐圈人设了,什么玉女人设,都是假的】 【芷芷小棉袄:白琪一身绿茶婊气真的太冲了,一面和前夫牵扯不清,一面还拉踩别人,心疼其他漂亮小姐姐】 【白白随心飞:楼上装路人好歹也改下名字好吗,你家那个替身也没好到哪里去,热脸贴冷屁股,贱不贱呐】 【135xxxx:你说谁热脸贴屁股,没看采访里我姐亲自说他们不熟?没看见澄清帖里都解释过了?】 “.......” 网络上吵的不可开交,剧组片场内,怀芷神色自若地收起手机,神情丝毫不意外。 那晚白琪仓皇无措地喊宋势过去,她就看出来严家二少这次是要认真反击了。 唯一略有些意外的,大概是没想到这位爆料的内容会这么实锤,偷拍和录像一个不落。 除非白琪否认照片人上的人不是她,事情已经毫无转圜的余地。 “........你说咱们剧组是倒了什么霉,怎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 片场里,总导演和编剧各个都是愁眉苦脸;原本怀芷被迫停工就延误好久,现在甚至还没彻底解决剧本的事,女主角又出事了。 剧组不能耽误,几百号人也不能光等着白琪,导演和工作人员商量过后,只能先喊怀芷回来。 虽然剧本的事还没敲定,但也是八九不离十,趁白琪处理家事不在的这几天,多拍些别人的戏份。 “刘导别着急,”洛星河刚和怀芷拍完一场对手戏,耳朵尖微红,镜头外边补妆边安慰道,“说不定咱们这是否极泰来呢。” 怀芷在一旁点头:“对啊,好事多磨。” “你们说的对,愁眉苦脸的也没用,”刘导长叹口气,这才拿起剧本给两人讲戏,最后道,“还剩两个长镜头要补拍,休息会一鼓作气赶紧结束。” “星河表现的再自然点,给特写的时候注意表情控制,尽量别耳朵红。” 总导演交代几句后,众人原地休息十分钟。 怀芷在角落低头研读剧本,洛星河很自然地凑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好奇道:“其实我有个问题好奇很久了,你以前的作品不都是纯爱么。” “为什么你拍刚才那种......激烈的感情戏,会这么熟练啊。” 激烈的感情戏? 是指连吻戏都没有、只是说话靠得稍微近些的戏份吗? 看着洛星河苦恼无比的表情,怀芷觉得好笑,眉眼微弯:“该入戏时入戏,拍完出戏就好了。” “而且......”话语微顿,她沉吟片刻,无所谓地笑笑后才接着道: “熟能生巧吧。” 毕竟在江凛身边待了五年之久,什么时候该乖巧伶俐、什么时候该面露情.欲,她都能拿捏的分寸恰好。 对爱意的表达也早就收放自如,根本不需要再动真心。 谈到江凛,怀芷想起今天已经是周末,晚上还要守诺去赴约,陪江凛去参加慈善晚宴。 粗略算了下时间,她今天还剩一场戏,距离晚宴开始还有几个小时,整理好妆容再去现场,时间也绰绰有余。 众人休息片刻后重新开机,洛星河调整状态后超常发挥,两个长镜头都是一遍过,和怀芷的亲密镜头也不再害羞。 镜头里,高瘦挺拔的青年分明神情懒散,剑眉星目却极有压迫感,逼仄昏暗的无人角落,他双手插兜,白衫被过堂风吹的鼓起,勾勒劲瘦腰腹。 他痞里痞气地笑着,用身体将角落里的怀芷挡住,在她的紧紧注视中,恶劣地一再凑近:“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两人几乎鼻尖相贴。 “非常好!卡!” 刘导站在监视器后反复观看重拍片段,满意神情溢于言表,他抬手用力拍着洛星河肩膀,夸赞道:“小伙子悟性可以啊。” 洛星河被夸的不好意思,食指轻蹭鼻尖,视线不自觉朝怀芷方向瞟,却发现她已经披好衣服,随时准备离开。 刘导是知道怀芷今晚要去干嘛的,抬手指向休息区,意有所指道:“快去吧,那位等你很久了。” 怀芷收拾东西的手一顿,清秀的细眉拧起。 ......江凛在等她? 毫不相干的人名和动词强行结合,得到的效果一定会令人发笑;怀芷淡淡应答一声表情不变,和片场人员打过招呼后,和小蓝一起往休息室走。 长廊空寂无人,还能隐隐听见外面的嘈杂人声,摇摇放眼望去,每扇门都各自紧闭,唯有尽头她的化妆间,房门呈半敞开着。 怀芷脚步一顿。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恰好能在门缝中看到江凛半张凌厉侧脸。 男人身穿银黑色西装,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领口最上一颗,低调难掩矜贵气质;逆天比例的长腿交叠,他神色倦懒地靠着椅背,垂眸望向窗外,侧颜轮廓仿佛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似是感应到正被人注视,江凛收回视线,抬眼望向走廊,眼神在空中与怀芷碰撞,遂即微沉。 怀芷让小蓝先去帮她喊私人化妆师,独自走进尽头的化妆间,顺手将门关上。 不算宽敞的封闭空间,气氛在关门声响起后迅速凝固。 怀芷在化妆椅上坐下,感受到江凛的低气压,平静地望着镜中的男人:“你来做什么。” 她拍戏自带的妆容精致,白齿红唇瓜子脸,桃花眸在上扬眼线的修饰下尽显艳丽,眼神偏偏却是泛着凉意。 江凛听出她语气不善,想起刚才等候时看到的拍戏场景,黑眸微沉:“你刚才在和洛星河拍吻戏?” 那时距离太远,江凛看不清怀芷表情,但他不是没见过怀芷在洛星河面前情.动的模样;她会像万千次对待自己那样,双眸含情脉脉,像是真的陷入情爱无法自拔,精湛的演技收放自如。 连他都曾信以为真,以为她只是附着自己求生的菟丝花。 想到她可以对任意一个男人满眼沉溺爱意,哪怕是虚情假意,江凛都清晰感受到闷堵的胸腔内仿佛燃着火,恨不能将所有一切燃烧殆尽。 久久得不到答案,江凛本就不多的耐心耗尽,他起身走到怀芷身旁,抽走她掌心里的手机放在一旁,附身逼视:“我在和你说话。” 江凛的脸倏地在眼前放大,瞬间占据所有视线,怀芷抬眸两人四目相对,余光看见江凛领口的灰黑色领带。 ——那是她在江凛生日时候送的礼物。 特意戴她送的领带、又提前几小时跑来剧组等她。 不知道为什么,怀芷看着江凛冷淡漠然的脸,忽然很想放声大笑。 “作为床伴,”四目相对,她眼神一点点凉下来,像是化不开的寒冰,“江凛,你管得太宽了。” 第28章 28 江凛,你是她谁…… 小蓝是和南夕一起回来的, 身后跟着造型师和化妆师。 走在前面的经纪人风风火火惯了,不到招呼就径直推门进来,猝不及防地看见江凛时猛地一愣, 又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长达近十秒后,门外才终于响起敲门声。 “.....怀芷,你忙完了吗。” 江凛朝门边投去冷冷一瞥,直起身回到原本的位置坐下。 怀芷这时才开口:“忙完了南姐。” 房门被谨慎推开一条细缝, 南夕率先进屋后, 先是皱眉将江凛上下细看一遍, 才转眸望向怀芷, 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会出现在剧组。 怀芷不想隐瞒, 如实道:“晚上我要陪江总参加晚宴。” 她声线软糯清甜, 唯独‘江总’两位咬的脆生硬冷, 江凛听出差别, 本就面无表情的脸色又难看一分, 周身气压低凉像是化不开的寒冰,让南夕身后的助理和化妆师甚至不敢抬头。 他向来不喜欢人多,剑眉微拧, 寒凉黑眸在屋内扫过,冷冷道:“四点半出发。” 说完起身便走。 怀芷知道那句话是对她说的,垂眸坐在化妆椅里, 毫无反应。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南夕憋了一肚子的不满和疑问才终于发泄:“怀芷, 我上次是不是要你离江凛远一点?为什么在这个档口,你偏偏还要和他纠缠不清?” “是不是还嫌被骂的不够?” 怀芷自然明白南夕说的档口是指白琪的婚事,她和江凛的恋情在当年太过轰轰烈烈,哪怕是五年后的现在, 金童玉女的故事依旧是很多人的意难平。 她从出道就冠上过“小白琪”的称号,又不止一次被对方捆绑着上热搜;现在白琪刚出事,她就和江凛成双成对地出席晚宴,无疑是把自己再次送上舆论暴风口。 “南姐,这件事情我心里有数,”怀芷朝化妆师使眼色,等人拎着化妆箱过来,才回身朝南希解释,“你放心,这件事结束后,我会尽快解决好个人问题,不会再给你添麻烦。” “我是怕你现在添麻烦吗,我是怕你被江凛威胁还不自知,最后越陷越深,到时候才是真麻烦。” 南夕皱眉重重叹气,忍不住抬头揉揉女孩柔顺的发;作为金牌经纪人,她带过的艺人不是没有比怀芷火的,但怀芷是她带的第一个艺人,她深知怀芷这五年在娱乐圈的艰难。 所以就更不希望她因为一个男人,一个根本不爱她的男人,将大好的前程亲手毁掉。 但正因为了解,南夕就更加担心,怀芷虽然看上去柔柔弱弱耳根子软,实则极有主见,而且一旦打定主意就不会改变,是和外表严重不符的执拗性格。 果然,怀芷闻言只是轻笑,亲昵地拉着她的手轻晃两下,撒娇似的轻声讨饶:“我知道南姐疼我,但这件事我真的心里有数。” 南夕也懂得点到为止的道理,见状也不再多劝,后退半步让化妆师上前,等怀芷和她商量好妆容风格后,才开口说明来意: “白琪出事的消息,你应该都知道了吧。” 能让南夕亲自来谈的,一定不是小事;怀芷嗯了一声,静静等待下文。 “星洋到现在也没有公关团队下场,”南夕紧盯着怀芷冷静分析,绝不放过她任何的微表情,“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星洋准备放弃白琪了?” 怀芷无奈地苦笑出声,反应过来南夕是来打探风声的:“南姐我没想瞒你,如果你想知道江凛的态度,那你真的找错人了。” 化妆师再旁边提醒出声,怀芷顺从地闭上眼睛,一字一句缓缓道:“如果非要问我的意见,我认为不会,至少不会是现在。” “江凛是个商人,星洋在白琪身上花了那么多钱,就算要彻底放弃她,至少也会把她的商业价值用尽。” 话毕屋内突然陷入安寂,良久之后,听见南夕轻声道:“......你就从来没想过,江凛是因为你才这样的?” 怀芷闭着眼,卷翘浓密的黑睫轻颤。 江凛因为她而放弃白琪? 她缓缓睁开桃花眸,红艳夺目的唇瓣勾着,带笑的眼底泛着漫不经心:“他不会的。”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自傲如江凛,习惯了她的言听计从和乖顺,或许会因为她的态度转变而一时兴起,但绝不会为了怀芷损害他的利益。 至于白琪在他心里究竟有多少分量,怀芷就不得而知,也没兴趣知道。 谈话间,化妆师已经完成妆容,小声提醒后,转身去拿晚宴的礼服。 怀芷静静看着镜子里明艳动人的自己,五官精致,是介于西方深邃东方典雅之间的美,明眸皓齿红唇微扬,桃花眸天生含情,无意的轻瞥都像是勾人。 她难得有一瞬的微微失神。 换上造型师拿来的礼裙,怀芷觉得有些冷,穿上助理拿来的厚外套和浅米色披风后,和欲言又止的南夕道别,离开休息室往停车场边走。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剧组已经有不少人知道江凛到达,怀芷一路直到上车前,都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 随着车门关闭,封闭的空间再次充斥着雪松幽香,冷冽而霸道。 江凛坐在后排她右侧,腿上放着工作用的iPad,屏幕上是成堆看不清的黑色小字。 男人并没因为怀芷的到来抬头,笔挺的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框,左耳还带着蓝牙耳机,毫无感情和司机老张开口: “开车。” 宾利平稳地驶离剧组,初冬时节气温骤降,车内不像休息室特意开了暖气,怀芷外套下的高开叉礼裙单薄,寒气顺着裸.露的脚踝而上,迅速侵袭全身,手脚冰凉。 怀芷拧着秀气的眉,摊开披风想盖在大.腿膝盖,就听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低音:“老张,开暖气。” “好的,江先生。” 随着低声嗡鸣,车内很快暖和起来,怀芷冻僵的手脚逐渐恢复直觉,准备将披风叠好时,低着头江凛再次开口:“长了嘴是干嘛用的。” “冷不知道说么。” 江凛从屏幕中抬头,镜腿接连的两条细链跟着轻晃;他余光扫过怀芷高开叉裙下若隐若现的腿部线条,镜片后的黑眸寒凉如深渊,一眼望不到底。 怀芷紧了紧身上外套,毫不示弱地冷笑道:“那江总知不知道,我冷是因为谁。” “以前倒是没觉得,你这么伶牙俐齿。” 江凛漫不经心地笑着,眼神越发幽深薄凉,他正欲说话,手机却先他一步震动,打碎车内僵持冰封的气氛。 “江总,星洋娱乐的负责人打电话给我,”手机听筒内响起人声,怀芷听出对面是江凛助理,就听人小心翼翼地请示, “那边让我请问您,白小姐的事情,您这边希望怎么处理。” 半晌后,车内想起一道冷嗤声。 “我每年花高价,就是来聘用一群废物吗。” 江凛明显很不耐烦,低凉沉缓的声音让车内气氛又一次骤降。 对面助理呼吸一滞,沉默许久后才颤声道:“明、明白了,你、您的意思是公事公办。” “我马上去办。” 通话挂断,怀芷望向窗外看着来往车辆,细品着助理说的“公事公办”是什么意思。 大概和她预想的差不多,星洋会放任舆论发展,日后或许还会给白琪资源,但也都是为了更好的榨干她的商业价值。 不过照白琪本身的财力和人脉,很多资源都是她自己揽来的,就算短时间内饱受争议,处境也不会太糟。 比起被经纪公司放弃,她最大的损失,应该是失去江凛这座靠山。 不过这一切本质也因为白琪太不了解江凛,居然认为这个男人会真的把她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怀芷不由得嗤笑出声,带着三分微嘲和轻快。 “在笑什么。” 磨砂感的低沉男音蹭过耳膜,怀芷回眸就正对上江凛黑眸,男人深邃到凌厉的五官放大数倍,笑意不及眼底,正危险地眯起眼睛。 见她不回话,江凛重复问道:“怀芷,我问你在笑什么。” 怀芷后背紧靠着车门,四目相对,在江凛步步紧逼中,她挺直背脊,两人近到几乎鼻尖相贴:“江凛,我有时候觉得,你挺贱的。” 五年前和白琪订婚后,却放任她和别人远走,转头又找了自己做替身。 五年里对她不闻不问,却在她决心要离开时,莫名展现生硬又多余的关注。 现在白琪为了他回国,江凛又要把人推开,反倒要和自己纠缠不清。 怀芷倏地嫣然一笑:“你的世界里,是不是从没有‘珍惜’两个字。” “你说的珍惜,是让我珍惜什么?” 江凛怒极反笑,眼神锐利似刀,他削薄的唇流连在怀芷修长白皙的颈侧,气息滚热灼人:“珍惜你五年的虚情假意?把我幻想成另一个男人?” 他注意到怀芷外套下攥紧的拳头,冷冷勾唇,快准狠地将攥住怀芷手腕,语气多添一分狠戾:“怀芷,别再尝试惹怒我,我不想在车里收拾你。” “好啊。” 怀芷左手被困毫不惊慌,抬眸飞快扫过远远可见的保姆车和凑集人群,眉眼轻挑:“正好我也好奇,如果江总被拍到当众性骚扰的丑闻,股市会不会受影响。” “江总,我们马上到了。” 始终沉默的司机老张突然开口,他在江凛身边至少有五六年时间了,怀芷的事也都知道,是实在忍不出才贸然开口的。 江凛松开纤细手腕,重新坐回原本的位置,垂眸整理发皱的袖口,又恢复他往日衣冠楚楚的模样。 今晚的慈善宴会邀请了不少娱乐圈顶流以及商圈各业巨头,各家媒体为拿到一手资料,早早来到现场等待,全聚集在红毯围栏外,半数人扛着大炮似的摄像机。 怀芷坐在车内望向窗外,她已经将外套褪下,酒红色的吊带高开叉长礼裙包裹她玲珑有致的线条,将她本就冷白肤色衬的宛如冬雪,天鹅颈直角肩,两排锁骨清晰笔直。 明艳动人,像是湿潮质之地的玫红罂粟,一旦沾染就让人深陷。 镁光灯闪烁之间,宾利停在红毯起始点外,有专人为江凛和怀芷打开车门。 人群中立即响起几乎声: “江凛居然带了女伴!是白琪吗?!” “你什么眼神,那明明是怀芷,白琪都那样了,江凛怎么可能还带她出席宴会。” “你懂什么,这就叫爱而不得,就算本尊来不了,身边也必须是和相似的人。” “......” 媒体娱记的窃窃私语,全都一字不漏地落入怀芷耳边,她下车后没有去挽江凛,越过他笑着接过礼仪小姐手里的签字笔,回头在签字板上签名,转身露出的一对蝴蝶骨漂亮如翅。 沁骨的寒风袭来,现场的媒体人纷纷裹紧大衣,怀芷在闪烁照灯下浅笑,暴露在冷冬中的皮肤因为寒冷,泛起细小的鸡皮疙瘩。 短短签名的功夫,已经足够一心追求热点的娱记按耐不住,举着无线话筒就提问: “怀芷,几天前的采访里,你曾说你和江凛先生并不熟悉,现在却和他一起参加晚宴,对此你有什么想回应的吗?” “怀小姐,对于白琪和严家的婚事,请问你是什么看法?” “怀芷,能正面回答下,你现在还是单身状态吗?” 。"......” 提问声此起彼伏,甚至有一两名娱记恨不得直接举着话筒上前,被安保拽走时还不忘拍照,场面一度有些失控。 怀芷朝众人微微一笑表示无可奉告,拍过照后准备和江凛一同上台阶,回眸要去找人时,肩头微沉。 伴随着萦绕鼻尖的雪松幽香,熟悉的银灰色外套映入眼帘。 台下有一瞬的寂静,下一秒就响起比刚才更快速的快门声。 怀芷抬眼看着单穿一件黑色长衫的江凛,身上的外套还残留着男人的体温。 江凛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黑衫下的冷白皮晃眼,修身版型展示着他的肩宽腰窄,腰带收紧,逆天比例的长腿笔直。 他离怀芷只有半步远,再加上怀芷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两人此时站在镁光灯下,倒真像一对恩爱无疑的情侣。 怀芷心中警铃大作:“你又想做什么。” “你在发抖。” 江凛垂眸看着他空荡荡的臂弯,眼底泛起不耐与厌倦,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凉凉道:“挽着我。” “没必要。”怀芷果断拒绝,抬手要把江凛的外套脱掉。 她宁可受冻。 “你敢脱掉,我就敢用衣服把你捆住抱进去。” “你不怕丢——” 话音未落,怀芷只觉得腰间一紧,强势而不容拒绝的力道将她搂过来,她右边手臂紧贴着紧致小腹,耳朵尖被热气包裹。 是江凛故意凑在她耳边说话,恶劣地压着声线:“不怕怀游看见的话,你大可以试试。” 怀芷闻言眼睫轻颤,抿唇不再说话,被江凛半搂着走上楼梯,共同进入晚宴厅堂。 这座上千平的巴洛克风格多层别墅,是梁烨谈恋爱时送给他夫人的,两人结婚后并不住在这里,只是有重要事宜时才会过来。 江凛和怀芷前去拜访时,宴会还未正式开始,梁烨在二楼书房临时有公事要谈,梁夫人余菡被簇拥在人群中,笑靥如花。 不等怀芷和江凛走近,庄重优雅的女人就一眼在人群中认出怀芷,热情地主动上前打招呼,拉着她的手道:“怀芷,好久不见。” 怀芷被余菡的亲和力感染,弯眉浅笑:“余夫人好。” 旁边有人不禁好奇询问道:“余夫人和怀小姐,是原本就认识吗?” “是怀小姐对我有过恩情,”余菡看向怀芷的眼神温柔,她回想起几天前,自己在宾客名单上看到怀芷名字时的惊讶, “怀阿阳时正是夏天,我在公园散步时意外中暑,是怀小姐及时送我去的医院。” 余菡怀头胎时,许多事情都不懂,有一次吃完午饭就顶着烈日出门,结果没过多久就不幸中暑,还好公园跑步的怀芷路过,及时送她就医才没出事。 尽管余菡和梁烨曾多次表示要重金感谢,怀芷都笑着推拒,再加上她拍戏太忙抽不开身,没多久后,就和这对夫妇自然断了联系。 余菡没想到,两人会以这种方式重逢。 她亲昵地拉着怀芷的手,在众人艳羡目光中将她拉到一旁说话。 “你是和那位江总一起来的?”两人闲聊几句后,余菡抿唇轻笑,亲自挑了些甜点让怀芷垫垫肚子,柔声细语,“你们是男女朋友?”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盯着你看呢。” 怀芷知道这位梁夫人不是圈内人,婚后又被梁烨保护得太好,说话没什么顾忌,摇头否认:“受邀陪他参加晚宴而已。” 性情单纯的余菡不疑有他,很快又关心起怀芷的身体和事业,中间还要应付前来攀谈的宾客,其中不乏各行各业的青年才俊。 怀芷能感受到,其中有几个人态度过分热情,甚至有一两个坚持不懈地想和她碰杯喝酒。 她站在暖光吊灯下,机械敷衍地淡淡微笑,手中高脚杯的红酒一滴未少。 圈子里待久了,她太清楚酒精会带来多少无法承受的后果,所以从不再有陌生人的场合喝酒;而绝大多数正常场合,很多事情都是你情我愿。 只不过她今晚,或许遇到了些意外。 “喂江凛,你已经往那边整整看了十五分钟了。” 角落某处高脚圆桌旁,秦楠怀中搂着身材丰韵的年轻女子,仰头将杯底的酒一饮而尽,看着怀芷的方向,勾唇一笑: “分手的女人果然不一样啊,这么受欢迎。” 怀芷还在和身边的青年说话,眼中笑意温柔;江凛闻言黑眸微沉,朝看好戏的秦楠甩去一记凌厉眼刀。 “啊对不起,是我说错了,你和怀芷怎么分手呢。” 秦楠对于江凛生气这事感到无比新奇,搂着怀里的人乐出声:“你们根本没在一起过。” 江凛懒得理他,深渊似的黑眸始终紧盯着同一方向,他看见怀芷身边的青年第四次向她敬酒,而怀芷已经表现出明显的拒绝和不快。 “你还要过去干涉?” 秦楠懒洋洋的声音再次响起,他闲适地后仰靠着高脚椅,神色漫不经心眼里却没有笑意:“江凛,你是她谁啊。” 第29章 29 这里没镜头,你…… 短短几个字, 却让江凛当场停住脚步。 怀芷是他什么人? 圈养的漂亮金丝雀,顺服听话的猫咪、还是伪装绝佳的狡猾狐狸? 视线不自觉投向那抹酒红色的纤瘦人影,江凛看着怀芷微微欠身, 和对面青年再次表示拒绝。 她笑容得体,面对社交应付自如,曲线玲珑有致,高开叉裙下的小腿白皙修长。 江凛有一瞬的失神。 他想起五年前的初遇, 那时的怀芷青涩又莽撞, 只是开口和他说话都会羞的满脸通红。 不知不觉间, 她在这样的场合都已经游刃有余。 在他不得所知的地方, 她改变了太多。 “江凛, 有些话哥们得提醒你一次。” 身后秦楠的低声拉回思绪, 他从座位上起来, 没骨头似的靠着圆桌, 懒懒嫌弃眼皮:“有些事, 点到为止;有些人,别陷进去。” 江凛回头看他,嗓音微凉:“你什么意思。” 秦楠挑眉笑笑:“你别不懂装懂。” 不久后, 晚宴的主办人梁烨终于姗姗来迟;他下楼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不善交际的余菡,见夫人在和别人聊天, 便耐心地笑着等待。 怀芷注意到看向余菡的温柔眼神,侧目向梁烨打招呼。 余菡发现爱人回来, 立刻亲昵地走上前,挽住梁烨的手介绍道:“这位是怀芷怀小姐,你应该还记得吧。” “当然,当年的事情还没好好谢过怀小姐。” 梁烨的语气有礼却疏离, 沉稳视线在场内扫过,精准落在不远处的江凛,继而微微一笑:“怀小姐是和江总一起来的吧,趁晚宴还有点时间,不如好好坐下来谈谈?” 怀芷心道梁烨不愧有今天的成就,只一眼就看出她和江凛此行目的。 不过直接了当最好,也省去她费心去想,怎么才能自然地引荐江凛。 倒是余菡一贯单纯,怕怀芷不自在,还在一旁轻声提醒:“怀芷只是江先生的女伴,你注意点分寸。” “知道了,”梁烨宠溺地看着心思简单的小娇妻,抬手轻勾她鼻尖,柔声哄着,“只是坐下喝茶而已,你想到哪里去了。” 江凛虽然看中与梁烨的见面,说到底也只是合作,没有放低姿态的必要和打算;和梁烨打招呼时,神态还是惯常的淡漠。 奏乐声舒缓,在服务生的引领下,四人踩着软绒地毯,经过回环长廊,最后来到尽头的饮茶室。 纱帘微动,皎白月色透过落地长窗,斜斜倾洒在柔软地毯。 怀芷发现屋内四面墙上都挂着照片画像,摆在正中间是张巨大的一家四口照,梁烨左手搂着小娇妻站在中间,右手牵着笑容甜美的小女孩,而余菡怀中个抱着正熟睡的男婴。 按时间计算,梁烨手牵的小女孩,应该就是余菡口中的“阿时”,不过余菡怀里抱着的....... “他是阿启,还不到一岁,”余菡贴心地出声和怀芷解释,“我们怕阿时一个人寂寞,希望能有个弟弟陪她。” 说起心爱的姐弟俩,余菡仿佛打开了话匣子说的停不下来,说完弟弟怎么粘姐姐后,又开始感叹三四年前条件还不算好时,家里氛围却更温馨。 “那时虽然艰苦了些,但一家人每天总是在一起的,”余菡美眸瞋视梁烨一眼,不满中带着无奈,“现在条件好了,一家人却永远凑不齐。” 梁烨知道妻子在责怪自己总不着家,慌忙上前去哄,一旁的江凛则沉默地看着合照前久久停留的怀芷。 女孩微扬着尖而不削的下巴,桃花眸出神地怔怔看向照片中的女孩,像是在女孩身上寻找着什么共同点,又或是在缅怀着什么,眼尾绯红。 江凛想起怀芷支离破碎的家庭,双亲离世,仅剩的亲人,是昏迷五年、还在疗养院恢复的怀游。 她从没说起过五年前的意外,唯一一次机会,是墓地的事情受欺负后请求江凛撑腰。 最终也被他冷漠地一口拒绝。 自此以后,怀芷就再没在江凛提过任何请求,同样的,再也不在他面前落泪。 “怀芷。” 莫名的冲动,让江凛低声叫住了她的名字。 “嗯?” 怀芷闻声回眸,眼底汹涌的情绪来不及掩盖,脆弱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暴露在江凛眼前。 她刚才看得出神,丝毫没意识到悄然湿润的眼眶,直到对上余菡担忧的眼神,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最终还是震动的手机打破沉默。 怀芷看着来电显示眉尖轻蹙,垂眸快速轻眨两下,再抬头时,神情已经恢复如常。 她扬了扬手机,笑着歉然道:“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 说着转身就走,纤瘦的背影稍显慌乱。 江凛看着那抹勾人的酒红色逃也似的消失视野,英挺剑眉拢紧,耳边恰好响起梁烨的声音:“江总如果担心,就追过去看看吧。” 长相儒雅的男人搂着妻子,狭长的眼像是能将人看穿:“有些事情,错过或许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江凛略一沉吟,起身理好西装,朝梁烨点头致意:“失陪一下。” - “我上次说的一百万,你到底还能不能改了?” 无人露台上,徐齐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怀芷听着她贪得无厌的舅舅开口要钱,厌恶的皱紧眉头,点亮屏幕开通录音功能。 她还是那句话:“没钱,也很忙。” “你这个白眼狼!真好意思眼睁睁地看着你舅舅饿死?”徐齐勃然大怒,厉声警告道,“怀芷,识相就赶紧给钱,你要是拿不出,就让你那个王老五掏钱。”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和那个姓江的事情,今晚他还带你出席什么晚宴了吧!” 怀芷眉头一拧:“你从哪里知道的?” “哪里知道的?哼,微博上新闻上到处是你的名字,”徐齐冷哼一声,声腔是满满不屑,“我说你为了钱也真豁得出去,姓江的明显就是耍你玩,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 深吸口气,闷堵的情绪像是千斤重石,怀芷没有理会徐齐的中伤:“平心而论,我已经对你仁至义尽,你饿不饿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如果再骚扰我哪怕一次,我会考虑采取必要的法律手段。” “怀芷你特么.......” 通话被强制中断,怀芷干脆利落地拉黑了徐齐的号码,半晌后点开微博热搜。 毫不意外,她、白琪和江凛的相关词条霸占热搜前三,其中她和江凛的双人词条,更是直接“荣登”榜首,后面甚至跟了个“爆”字。 #怀芷江凛# #江凛给怀芷披衣服# #白琪江凛# 点开热搜第一,怀芷果然看见江凛给她披衣服的高清大图,照片里她回眸正要找人,江凛就恰时将外套披在她肩头。 四目相对,两人眼中皆是对方身影,双眸清明。 俊男靓女,养眼且般配。 怀芷面无表情地看着照片,点开热一的评论区。 【我的cp今天结婚了吗:江凛这是想干嘛,爱而不得白琪,也非得找个替身陪着?】 【余生有你:怀芷算不算打自己脸啊,前两天采访才说自己和江凛不熟,还假惺惺地祝福江凛和白琪,细思极恐】 【不过六级不改名:我没有心,我居然嗑到江凛和怀芷了,而且我没觉得怀芷和白琪很像啊,为什么说怀芷是替身】 【xx今天也要努力吖:怀芷以前从没有过绯闻吧,最近天天买热搜,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嫁给钻石王老五?】 【......】 态度各异、吐槽辱骂居多的评论有上万条,网友们恨不得人手一个放大镜,将她的每一帧表情神态都仔细分析,试图从蛛丝马迹中,找到她和江凛的“奸情”。 怀芷轻笑一声将手机锁屏,双手撑靠在白石围栏,站在山顶处的露天阳台,向下俯瞰整座城市。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黑沉沉的苍茫暮色却不能阻挡这座城的繁华热闹,街道车水马龙,处处灯红酒绿,人们才刚开始夜生活。 怀芷孜然一身立于凛冽寒风中,突如其来的,很想找个人说说话。 可姜暮今晚要开会、怀游很可能已经睡了...... 指尖在通讯录无意识的滑动,视线落在“宋势”上后微微一顿,几次想要拨通电话,最后还是作罢,全然放弃地将手机丢进手包。 说来可笑,宋势刚离开的那段时间,她像是失去所有精神支柱,一度撑不下去后甚至找了江凛。 可现在当宋势真的回国,她却不敢再打扰对方的生活。 怀芷依旧感恩医院那晚的陪伴、感激宋势无偿帮她打官司,甚至怀游最开始能入院全国都名列前茅的疗养院,也是宋势的帮忙。 欠的太多,她已经觉得还不起,怎么敢再给他添麻烦。 深夜寒凉,怀芷哈出一口浑浊白气,拂面习习凉风拨乱鬓角碎发,在空中孤芳自赏地舞蹈,轻打着旋儿。 这样大的一座城,她却找不到一个说话的人。 她不由得苦笑出声。 “怎么不回去。” 过分熟悉的嗓音打断思绪,怀芷回头就看见江凛站在她身后,两三步距离的位置,深沉暮色中看不清表情。 怀芷不知道江凛想做什么,见男人肩膀后撑像是要脱外套,警告声脱口而出: “这里没镜头,你没必要再装。” 江凛动作一顿,他和怀芷都站在立灯光线不及的阴暗处,相视对峙时,微沉的神色视线各不相同,像是一对恨不得将对方拖进深渊的宿敌。 “装?” 低凉的冷嘲声响起,江凛眼底压着火,怀芷心中单为他竖起的高墙让无力又愤怒,他回想起自己是怎么一路找来,咬肌绷的隐隐发痛: “论这一点,我肯定比不上你。” 怀芷极轻地眯起眼睛,慢条斯理地细致打量着江凛。 过去五年时间,她几乎从未见过男人动怒时的表情,江凛这样自命不凡的人,从不会为任何人的任何事停留,哪怕半分。 他习惯了掌控周围一切的控制感,只有怀芷是唯一的例外。 怀芷理解他的愤怒,却也逐渐觉得厌倦。 于是沉寂半晌,她薄唇轻启:“江凛,替身的事情,你究竟还要嫉妒多久。” 第30章 30 江凛,别再做莫…… 怀芷抬眸, 寒风中神色平静地看向江凛,鬓角散落的碎发纷飞。 或许因为宋势已经回国,又或许江凛的个人色彩太浓厚、周身气息压迫感太强烈, 怀芷恍然察觉到,她已经很难再将江凛看作替身。 哪怕五官再相似、相同的相神态在两人身上,也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过去她不是没察觉,只是每一次都将心里的异样强行压下去。 而现在江凛就在面前, 幽黑低沉的眸紧盯着她, 像是藏匿于暗夜深处的孤狼, 只等猎物自愿上钩, 玩够了再一击致命。 只是怀芷已经足够疲惫和厌倦。 “江凛。” 清脆软糯的声音响起, 她轻唤着江凛姓名, 语调无波无澜: “这场闹剧, 你打算什么时候结束?” “又或者, 如果五年还不够, 你想玩到什么时候?” 因为她的话,江凛眼底的怒火又染上一抹阴翳,怀芷话里满是无奈和烦厌, 像是在嘲笑他的无理取闹,更鄙夷着他的顽劣和不堪。 过去五年里,他没有一次正视过两人之间的关系, 只当是养了个漂亮情.人,虽然予她骄奢无度, 但也从未付出过一份真心。 可当怀芷挑明实质时,他依旧无法克制地感到愤怒,因为她的欺骗、因为她的利用—— ——更因为她亲口承认,她也不曾掏出一点真心实意。 太阳穴突突直跳, 江凛居高临下地俯视,步步逼近:“闹剧?过去五年时间,你全当在玩我是吗?” “不然呢。” “我活该对你江凛爱的死去活来吗。” 怀芷下颚微抬,像只高傲的天鹅:“我们从最开始就是互相利用,你需要一个听话的情人,我需要你这张脸。” 低温寒气抚过她每一寸皮肤,身体不受控地微微发抖,怀芷本就糟糕的心情坠入低谷,她紧捏着手包的指尖发白,眼尾因为太冷而发红。 因为那张合照和通话,她知道今晚自己过于激动了,努力压抑着爆发的情绪,还是能听见细微的颤音。 扪心自问,过去五年她不是没想过放下、重新开始,但江凛像是万年难化的坚冰,足以冰封一切热忱赤心。 怀芷真心不多,温暖不了任何人,何况是江凛。 “那你哭什么。” 江凛紧锁的眉拧着,灼人视线停在怀芷通红的眼眶,她尾音颤的厉害,拨动着他越发烦躁不安的心绪。 心里像压着千斤巨石,他抬手,想要替怀芷拭去眼角泪意,沉声问着:“你以前也经常一个人躲起来哭吗。” 温热干燥的指腹蹭过眼睑,动作轻柔而谨慎,怀芷却像受惊的猫被踩了尾巴,狠狠啪的拍开江凛的手,意外的触碰让她警觉万分。 “江凛,别再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话语微顿,怀芷咬了下后牙,一字一句道:“.......会让我觉得恶心。” - 将江凛一人丢在露天阳台,怀芷返回晚宴大厅。 和男人的对峙足以耗尽她所剩不多的精力,怀芷踩着高跟鞋,优雅地走过长廊,时不时同人点头浅笑,心里只感到无比疲惫。 她找到余菡,以身体不适为理由,歉意地表示能不能派辆车送她回家。 余菡十分担忧,几次提出让怀芷留下来,等她去喊家里的私人医生,最后看怀芷拒绝的态度坚决,只好作罢。 等车的时间里,怀芷找了处僻静角落,拿出手机给宋势发消息。 她刚才仔细想过,依照徐齐厚颜无耻的程度,钱不要到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而她已经不准备接着当冤大头,如果有必要,并不介意用法律保护自己。 至于为什么要找宋势,一来是他毋庸置疑的业务能力,二来是他五年前就知道徐齐的存在,怀芷不需要再和别人说起她的往事。 她是艺人身份特殊,一点小事都会被无限放大,更何况失去双亲、被亲舅舅威胁这样不光彩的家丑。 只不过这样一来,或许又要欠宋势人情。 怀芷垂眸轻叹口气,迟疑片刻还是将消息发送,只希望不会打扰宋势休息。 远处走来的管家说车已经安排好,请怀芷再稍等五分钟就可以出发。 怀芷正要道谢,手包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是宋势打来的电话。 “宴会结束了吗?如果方便的话,我们今晚见一面吧。” 接通后男人开门见山的点名来意,声音是一贯的沉稳有力,给人以安全感:“我现在来接你。” 怀芷愣怔片刻,第一反应是震惊宋势也知道她参加晚宴,然后不自觉地看向墙上钟表时钟,意识到两人如果等下要见面,宋势就要深夜工作。 她贝齿轻咬下唇,果断拒绝道:“不用,梁夫人派车送我回家,我的事情等明天再说吧,现在太晚了。” “我已经出发了,”背景音响起汽车发动的轰鸣声,宋势难得强势一回,否决地更加干脆,话毕长叹一声,低声商量道, “怀芷,让我来接你吧,这么晚了我不放心。” 怀芷一时语塞。 以宋势的人脉,这处住宅的位置并不难找,他铁了心要亲自过来接她,如果自己执意要坐车离开,最后只会让他白跑一趟。 她转身通知管家等下有人来接他,不用再备车,也请他顺便告之余菡。 管家并不过多打探,应声退下。 怀芷找了出处地方坐着休息。 为了追赶进度,进组后她只能加大工作强度,已经接连几日每天睡三四个小时,现在身上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疲倦,整个人昏昏欲睡。 所幸宋势没让她等太久,不到半小时就打来电话,让怀芷去别墅后门坐车。 怀芷本想问他是怎么进来的,但想到宋势作为律师的业内地位,瞬间觉得合情合理。 她休息的地方离后门不远,起身径直走就是,怀芷来到走廊尽头,推门走下环形白石楼梯,就看见一辆宝马停在台阶旁,车里坐着宋势。 男人见她从台阶下来,低头拿起副驾驶上的保暖毛毯,下车关上门后大步来到怀芷身边,抬手将毛毯披在她肩头。 鼻尖萦绕着男人的清淡薄荷冷香,毛毯上也满是同样气味,怀芷垂眸抿唇,长睫难以察觉地轻轻颤着。 宋势还是一贯的细致体贴,早早就将车内暖气打开,怀芷刚打开车门,就感觉到一阵暖意拂面。 男人单手把控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打开车内音箱:“你舅舅的事情,我们到了律所再细说。” 冰冷四肢逐渐回暖,怀芷将身子往宽大的座椅里缩了缩,欲言又止:“宋势——” “感谢的话不要再说,实在过意不去,拍完这部戏请我吃饭吧。” 伴随着沙哑磁性的男低音,宋势扭头对上怀芷双眸,微微一笑,:“到律所还有大约半个小时,累就睡一会吧。” 怀芷将肩头滑落的毛毯提起,点头轻声说好,偏头缓缓闭上眼睛。 - “江总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二楼书房窗边,梁烨和江凛在红木茶桌前对坐,茶是重金难求的云南金瓜贡茶,沸腾的滚水是采集的清晨朝露,偌大的房内满室清香。 只不过很显然的是,有人现在丝毫没有品茶的心思。 江凛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目睹了宋势接怀芷上车的全程。 当他看见宋势无比自然地为怀芷披上毛毯、而她也丝毫不拒绝时,冷峻的神色肉眼可见变得阴沉。 上车后,两人在车里待了一会,短暂的交谈几句,鲜少有表情的宋势倏地温柔一笑,似乎说了些什么,怀芷听完后乖乖点头,然后靠着车门休息。 全程无比和谐,江凛看不清怀芷表情,却已经能想象她含羞的模样。 咬肌绷紧,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直跳。 “和传闻说的不一样,江总好像很在意怀小姐。” 身后再次响起梁烨慢悠悠的声音,江凛收回视线回头,看男人不紧不慢地拿起手边茶杯,放在唇边浅尝一口:“不过我有些好奇,既然在意,为什么不追过去呢。” 江凛冷冷道:“没想到,梁总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是我夫人有些担心怀小姐罢了。” 梁烨转头看向窗外,目送黑色轿车驶离后院,挑眉施施然开口:“江总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上我夫人的么。” “愿闻其详。” 放下的茶杯发出脆响,梁烨笑得意味深长:“当你对一个人有占有欲、又患得患失时,恭喜你——” “你或许逃不掉了。” 第31章 31 我对虾肉过敏…… 一晚上经历太多, 精疲力尽的怀芷上车没多久,眼皮就开始打架,后来她实在撑不住, 闭上眼睛想小憩片刻。 结果直接睡了过去,还顺便做了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她回到五年前的那个不眠之夜,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尖叫声充斥整座医院, 不断有担架车将爆炸案中的伤员送进抢救室。 医护人员大喊着, 让无关人员让路站到一旁, 推着担架车脚步飞快。 那一晚, 死亡笼罩着整座医院, 担架车上的人奄奄一息, 黑红的血顺延而下, 一颗又一颗地重重砸在地面。 怀芷还清楚记得, 那时她刚签完两份死亡确认书, 甚至还来不及感伤,怀游的病危通知又飞雪似的一封接着一封。 停尸间里躺着两具她最亲密的尸体,不久后就要被火化成灰。 掀白布时, 她的手筛糠般颤抖不停,鼻尖满是烧焦的刺鼻气味,最后还是旁边的护士实在看不下去, 替她将白布拉下。 腐臭味扑鼻而来,怀芷却没有抬手去捂抠鼻, 出神地怔怔望着面目全非的两具死尸。 不苟言笑的父亲、温婉贤惠的母亲,一动不动平躺在冰冷坚硬的铁皮面上,悄无声息,再也不会开口和她说一句话。 不断有人上前安慰, 怀芷只是呆呆站立原地。 耳边不断有悲痛欲绝的哭声响起,她却一滴泪都哭不出来,甚至感受不到悲伤,只是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她想,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个生日。 离开前,怀芷闭着眼深吸口气,在死寂般的密闭房间内,轻声说了两句话: “对不起。” “如果怀游还活着,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请你们放心。” 深夜将近凌晨,整座城都陷入沉睡时,医生才终于从抢救室里出来,满面疲倦,神色却是如释重负。 “命保住了。” 怀芷听见医生这样说。 医生还说,按怀游距离爆炸点的距离,本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但情急之中有人用身体死死护住了他,这才得以保命。 只不过大脑皮层依旧严重受损,很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怀芷看着重症室里满身插管的弟弟,精神恍惚地来到走廊尽头。 明明昨天还一切如常,她还能回想起,弟弟背着她和父母偷偷商量,如何准备她十八岁的生日惊喜。 胸腔好像被人掏出一个大洞,将最重要的部分抽离剥离,怀芷觉得她整个人都是空落落的。 很久之后眼前突然一黯,她才听见自己压抑至极的呜咽声,以及泪眼婆娑中,递来的一方冷灰色方形手帕。 那只手单薄而修长,骨节凸起根根分明,冷白皮在灯下格外晃眼,像是精雕细刻的艺术品。 怀芷傻愣愣地抬头看,泪水将精心打扮的妆容晕染,米白色的棉质长裙沾着血迹,狼狈至极。 面前的年轻男人沉默着和她对视,他站在逆光处,看不清楚五官样貌,但只看那双淡漠深沉的黑眸,就知道他一定是极好看的。 犹豫片刻,怀芷迟疑着接过男人的手帕,纤软指尖触碰到对方皮肤传来的温热,然后无法抑制地,泪水再次决堤。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她寻着温热顺势而上,紧紧攥住男人衣袖,恐惧又无助地不肯放手。 “可不可以别走,陪我待一会吧,求你了......” 她语无伦次地哀声请求着,纤瘦的身体蜷缩着蹲在地上,抓着对方的手用力到发白,仿佛只要她放手,下一刻就会被全世界抛弃。 男人最终没有离开,听她磕磕绊绊地说完一切,直到离开也只留下一句,声线是淡淡的微凉。 而就是那句话,让她一直记到现在。 “......怀芷,怀芷醒醒。” 眼前画面飞逝而去,和记忆中并不相同的声音响起,怀芷迟缓地睁眼,感觉有两行滚热的液体划过面庞。 她抬手拂去,发现是自己的眼泪。 .......她刚才是哭了吗? “你做噩梦了,睡觉的时候一直在哭。”宋势担忧地转头看着她,递来一张纸巾,“我看你哭得厉害,想想还是决定把你叫醒。” 怀芷发现车已经停在律所门口,只是不知道宋势等着她睡了多久。 “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她抱歉道。 晚上将近十点,律所里空荡无人,宋势用指纹锁将大门打开,推门开灯让怀芷进去。 律所比想象中还要宽阔,光是一楼就有二三十个律所工位,楼上还有四五层。 宋势带怀芷去三楼合伙人专用的咨询室,进屋打开暖气后,又走到角落饮水处,准备给她泡杯咖啡:“还是三勺糖、三勺全脂牛奶?” 她以前有些嗜糖,喝咖啡一点苦也不能吃,每次都至少要放三勺糖和小半杯奶。 后来她成为艺人,一直在控糖减重,咖啡只喝冰美式。 五年过去,连怀芷自己都忘记的细节,宋势却还记得清楚。 她轻声道:“冰美式就好,谢谢。” 宋势准备放糖的手顿住,眼眸微垂,温声道:“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吃糖,每次要哭的时候,都要吃甜的才能哄好,后来我口袋里总备着几块糖。” 说着他将咖啡放在怀芷面前。 徐齐的事情并不麻烦,怀芷又是提前做应对方案,宋势就勒索、威胁等几方面都做了假设,确保万一出事的话,能第一时间作出应对。 男人和过去相比丝毫未变,沉稳细致,低沉的声音在空旷会议室里徐徐响起,听着让人心头一安。 两人边谈宋势边做笔记,电脑接连打印机,嗡鸣响声后直接将资料打印,怀芷起身去拿,返回落座时,身上的毛毯碰到杯子,小半杯咖啡洒在桌面和裙尾。 宋势立即起身查看,眼神落在她裙摆的纤细小腿,觉得不妥又迅速移开,递来张黑色手帕。 “谢谢。” 怀芷俯身将咖啡渍擦净,看着掌心里的黑色丝帕,莫名想起梦里那一方、现在还被她偷藏的银灰色手帕。 如果没记错,宋势上次给她的也是黑色手帕,不仅如此,这人像是有些强迫症,身上所有的衣物和装饰,全都是纯净的黑色。 手帕而已,常换颜色再正常不过,但如果一个人从来只用一个颜色,唯一的不同就显得十分特殊。 怀芷笑笑随口道:“其实银灰色更衬你。” 偌大的房间安静一瞬,许久之后,才想起宋势的声音,听起来略有些沙哑。 “怀芷,我从没用过银灰色手帕。” - 讨论完已经将近凌晨,宋势担心怀芷打车回去遇到危险,即使她再三拒绝,也坚持要亲自送人回去。 两人在律所门前僵持不下,怀芷拗不过宋势,只能认命地打开副驾驶车门,进车时弯腰道谢:“实在太麻烦你——” “怀芷,我们一定要每次重逢,都这样客气生分吗。” 低沉声线在耳边响起,怀芷低头系安全带的手一顿,抬眼对上男人黑眸。 “五年前也是这样,”宋势薄唇弯唇,笑容略有些苦涩,镜片后是淡然温厚的黑眸,“你总是克制又疏离,哪怕人就在眼前,却让我觉得那样遥远。” 怀芷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不变。 她不知道该怎么接应宋势的话。 安全带扣紧锁扣发出脆响,她偏头整理带子,眼神故意回避身侧的灼灼目光,许久以后才轻声道:“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样。” 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 “对不起,”宋势和她道歉,“我只希望你活得轻松一点,不要把所有事情都憋在心里。” 他声音一顿:“也希望......也适当允许我照顾你。” 宋势说话时,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掌心相贴处微微发白,自然下垂的薄唇抿直,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紧绷。 怀芷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一路相对无言,直到车辆驶入即将小区,车内微妙的沉默才被打破。 怀芷住的小区最近接连发生几起室内盗窃案件,物业特意增大了安保力度,规定所有非业主注册的车辆,除非业主亲自认领,一概禁止入内。 车窗摇下,保安从门岗走出来,年纪看着很轻,二十出头的样子。 怀芷认识她,青年以前帮她送过几次快递,人很热情憨厚。 果然,看到怀芷后,青年脸上瞬间露出笑容,连忙摁下按钮抬起升降杆:“姐,你回来了。” 怀芷笑着正要和青年问好,就听他奇怪的咦了一声,张嘴好像说了些什么。 “......不是才来过吗,什么时候又出去了......” 没等青年后半句说完,后面紧跟的越野就等不及地按喇叭催促,青年赶紧往后跑,宋势同时踩下油门,关上车窗往前开。 宝马缓缓开到怀芷家楼下,车速减慢最后停在门前,怀芷低头去解安全带。 余光却瞥见右斜前方、有一辆无比熟悉的宾利,车里开着灯,而驾驶座上的男人正低垂着眸,侧颜轮廓凌厉冷漠,在光下明明灭灭。 怀芷不记得,她什么时候给过江凛她的住址信息。 更何况这么晚了,江凛不回小别墅也不回家,来这里找她干什么? 像是感应到她的注视,车上的江凛这时抬起头,两道视线在空中相互碰撞,转瞬之间,交换着太多难以言述的情绪。 江凛从车上下来,臂弯里是她落下的外套和米色披风。 他应该是直接从晚宴现场赶来,身上还穿着那套银灰色西装,只不过系到顶的银扣解开两颗,更显脖颈修长,又多了几分衣冠楚楚的矜贵。 怀芷想起关窗前保安的自言自语,明白青年是错把宋势认成了江凛。 将薄荷气味的毛毯叠好放下,她轻声谢过宋势下车,迎面寒风中打了个寒噤,桃花眸斜视:“这么晚了,江总有事——” 话音未落,江凛冷峻的脸突然放大数倍,不由分说地为她裹上外套,一字一句从牙缝中咬出来:“闭嘴。” 两人身体贴的极近,呼出的白色哈气团团上升,怀芷猜江凛或许是闻到了陌生的薄荷气味,厌恶地剑眉紧皱,呼吸都是压抑的怒火。 男人眼眸寒凉如冰,视线偏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宋势,习惯如常地发号施令:“这里没你的事了。” 宋势置若罔闻,只是和怀芷嘱咐:“明天我会把后续的资料发给你,如果任何突发情况,保留好证据,一切交给我。” “好的。” 怀芷点头,又补充道:“你说的话我有听进去,给我些时间。” 宋势闻言脸上泛起笑意,温声道:“不急,别给自己压力。” 他瞥了一眼被当作空气的江凛,意有所指道:“我会在小区门口等半小时,如果需要帮忙,第一时间联系我。” 这次他没给怀芷拒绝的机会,说完直接离开。 目送宝马远去消失视野,怀芷才转过身,冷冷看着江凛:“如果你是来和我吵架的,那你可以直接回去了。” 她已经足够疲倦,江凛的再多一句废话都不想听。 江凛深沉地望着她,罕见地没有发火:“是关于怀游的。” 事关怀游,怀芷不敢大意,狐疑地审视男人长达十秒,在回家还是在车上详谈中间犹豫片刻,转身带路走进楼栋,和江凛一同搭乘电梯上楼。 尽管深夜,但S市向来以不夜城闻名,如果被路人拍到她和江凛在车内夜谈,两人又要在热搜上挂一整天。 况且江凛特意跑来,怀芷不信他只是为了怀游的事,一定还另有所图。 果不其然,男人才刚站在玄关处就开口道:“我还没吃晚饭。” “冰箱里有吃的,要吃自己去做,”怀芷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不打算再伺候这位大爷,径直在沙发上坐下,“要么你就回自己家做。” 最近都在拍戏,她已经有段时间没穿高跟鞋,今晚两三个小时都踩着恨天高,怀芷只觉得小腿僵硬的直发酸。 江凛站在长厅过道位置,身姿挺拔,表情晦暗不明,半晌后,妥协地转身进了厨房。 怀芷在客厅专心致志地揉腿,没过多久,就听见厨房传来切菜声。 她坐的位置正好能看见江凛宽阔的背影,鹅黄色灯光作用下,男人过分深邃的五官被柔化许多,他脱.去了西装外套,单穿一件黑色长衫,挽起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隐隐可见青筋。 他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又迅速在橱柜里找出意面,条理有序地炒酱煮面。 即使是在油烟之地,也保持着他的矜贵优雅。 江凛曾在美国留学四年,读完本科硕士后直接回国接管公司,怀芷虽然没尝过他的手艺,但知道他是会做饭的。 番茄炒烂的香气幽幽由厨房传来,江凛做饭出人意料的迅速,只十分钟左右,他就将两盘虾仁番茄意面端上桌,转头喊怀芷过来吃饭。 香气勾着胃里的馋虫,怀芷肚子不争气的咕噜一声,她为了穿高叉裙没有肚子,从中午就没吃饭了。 想到这一切都归咎于某人,怀芷也不刻意摆姿态,在江凛正对面坐下,看着卖相极好的意面,以及意面上颗颗分明的虾仁,莫名笑了一声。 她从来不吃虾仁,冰箱里的这些,估计上次姜暮来吃火锅时剩下的。 用筷子将虾仁一粒粒挑出来,她语气平静: “饭也吃了,该说怀游的事了吧。” 江凛没有搭话,黑眸盯着空碗里的虾仁,皱眉沉声道:“你不爱吃虾仁?” 筷子放在瓷碗边缘发出轻响,怀芷迎上男人目光,笑容浅淡而薄凉:“江凛,我对虾肉过敏。” 第32章 32 车上的人是宋势…… 江凛闻言深深皱眉。 他从来不知道她对虾肉过敏。 过往带怀芷出席宴会的场景在脑海飞速闪过, 江凛发现记忆都已经十分模糊,他甚至连上次带她出去的画面,都有些记不清楚。 怀芷正在低头吃面, 她将微卷的长发随意盘起,只有一缕碎发落在耳边,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在暖黄光照下依旧白得发光。 习惯了怀芷每餐潦草只吃一口, 这是江凛第一次见她好好吃饭。 以前即便坐在同一张饭桌, 两人也是各做各的事, 这也是他第一次, 认真观察怀芷吃饭的样子。 看着彻底被冷落的虾肉, 江凛再次清晰意识到, 自己对怀芷几乎毫无了解。 不清楚她的过往、不了解她的日常喜好.....甚至连她的饮食忌口都一概不知。 “虾肉的事, 为什么从来不说。” 低沉的声音响起, 杂着隐忍的嘶哑, 怀芷低头吃面的动作一顿,她慢慢将筷子放下,很轻地笑笑:“说了有什么用吗。” 她脸上妆容未卸, 红唇艳丽衬着冷白肤色,眼线上扬,微凉眼神睥睨着江凛, 字字清晰:“五年前立冬那场饭局,蒸饺里就有虾仁丁。” 她平静无波的声音入耳, 江凛终于艰难找回一丝记忆。 那是他第一次带怀芷赴宴,她不知道吃了什么,身上突然起了大片红疹,手臂、脖颈甚至后背都是。 席间她不敢说话打断, 直到饭局结束后才拽着江凛袖子,怯生生地让江凛带她去医院。 江凛依稀记得,他当时还有公务要忙,直接把人丢给助理后就没再管。 离去前淡淡丢下一句:“自己处理好,我不喜欢娇气的情.人。” “......” “想起来了?” 几分轻嘲的问句拉回思绪,怀芷一副看透他的表情,慢悠悠道:“对你来说,我只是可有可无的情.人,你会在意吗。” “你不会的。” 自问自答后她薄凉一笑,看着色泽诱人的半碗意面,却突然没了任何胃口,抽出纸巾擦净嘴角,抬眸和男人四目相对。 然后薄唇轻启:“因为你是江凛。” 相比于气急败坏的怒火,女孩满不在乎的口吻和平静的语气,要更像是残酷无情的死刑;她把两人过往都掏出来,让江凛一次性看的清楚明白。 再贬低的一文不值。 江凛沉默地望进怀芷双眼,过去那双总是弯着浅笑的圆眼,眼底已经一片冰凉。 可她面对宋势时,分明不是这样的语气和眼神。 胸腔像是坠着巨石,上不去下不来地闷堵着,让江凛莫名觉得透不过气。 他沉默而长久地看着怀芷,想起这几天他从回忆中翻出来两人的回忆,竟然在自己身上找不出一丝温情。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以前.....对你很不好吗。” 预料之外的提问,怀芷眼底闪过一瞬的诧异,她原本以为江凛会像以前一样,阴沉着脸怒斥或反驳。 “没有,”她实事求是地淡淡否认,难得能和江凛心平气和地沟通,“如果是金.主和情.人,你其实算得上非常‘称职’。” 她并没有违心说谎,江凛虽然不爱她,也没有真心,出手却十分大方,这五年赠予她的房产都有八位数,还有动辄就上百万的珠宝首饰。 他给予她绝对优渥的物质条件,是怀芷过去十八年里,做梦都不敢想的。 只不过,她对这种畸形的关系已经足够厌倦。 她甚至不想再谈这个话题,细长的眉轻轻皱着:“怀游的事情,你究竟要说什么。” 江凛看着她眼底焦急,半晌后沉声道:“疗养院的人今天来找我,说怀游还有机会站起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A国那边有专门的专家医疗团队,对于怀游这种情况非常有经验,康复率也很客观。” 怀芷闻言一愣。 植物人在昏迷期间,虽然能维持最基本的呼吸和生命特征,但身体各项机能、尤其是肌肉会退化受损,到后面变成肌肉萎缩。 像怀游这样昏迷不醒五年的人,想像正常人一样走路,是件太过困难的事情。 关于康复这件事,医生曾和怀芷几次旁敲侧击过,但她始终都没正面回应。 哪怕是假设,她都无法接受怀游一辈子要坐轮椅。 现在有人告诉她事情还有转机,即使这个人是江凛,怀芷都感到无比惊喜。 “真的?”她语调上扬双唇弯起,双眸闪烁着,宛若淌着灿烂星河,“那边的医疗团队有提什么要求吗,费用多少都可以接受。” 江凛已经很久没见过怀芷真心实意的笑容,听出她话里雀跃,眼底同样浮现出浅浅笑意。 怕怀芷不接受,他特意没有告诉她,这个医疗团队是他花费不少心力请来的,甚至还动用了江家不少关系。 他继续道:“你现在要去剧组拍戏,怀游平常没人照顾,我已经叫郑姨过去帮忙。” 郑姨在江家待了三十多年,母亲缺失的那些年,是她将江凛一首抚养大的,算是江凛生命中为数不多、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江凛搬出去后,郑姨虽然还留在老宅,却时不时会去他住处,给江凛做一桌好菜、收拾好卫生再离开。 怀芷见过郑姨几次,是个十分善良细心的长辈,如果能由她照看怀游,一定比她原本找的看护要令人放心太多。 只是男人一连串突然的示好,让她无法不警觉,狐疑审视的眼光盯着江凛: “所以呢,你想让我做什么。” 江凛黑眸一沉:“我要你像以前一样,你能做到吗。” 怀芷薄唇抿紧,几秒钟后她嫣然一笑,美眸含情缱绻,信手拈来地露出他最熟悉的乖顺笑容,软糯甜软的声线甜如蜜水: “既然江总愿意自欺欺人,我当然不介意陪着你演戏。” 她盈盈起身来到江凛身旁,纤纤食指勾起他领带一扯,双眸流连在男人颈侧,呼吸香甜炽热:“就当拍戏之余磨练演技。” “......” 僵持不下,怀芷闻见男人身上的酒气,笑意淡去几分:“我耐心不多,要我做什么就快说。” 男人拂开她的手,坐直身体:“你什么都不用做,这两件事算我自愿帮你。” 怀芷根本不信,双手抱胸冷笑一声:“你会有这么好心?” 江凛垂眸低声笑笑,笑容看着莫名有些苦涩,他起身将餐盘放进厨房,背对着怀芷,声音格外沙哑: “那你就当我是喝多了,醉后发疯吧。” - 推门站在玄关处,漆黑一片的小别墅里沉寂无声,冷清的寻不到人住过的痕迹。 时间已过凌晨十二点,江凛将屋内的灯全部打开,在暖光灯的照耀中来到客厅坐下,丢掉外套,又扯乱颈间的领带。 余光看见领带上的褶皱,他扯到一半的动作微顿,后背仰靠在沙发上,烦躁地抬手揉着太阳穴,长出口气。 领带被怀芷勾扯过,还残余着她的气味,像是清甜诱人的水蜜果桃,又纯又欲,唾手可得却又遥不可及。 今晚他喝了不少酒,又听梁烨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像是喝醉了酒,看见车里怀芷落下的外套披风,就神志不清地跑到她家。 他亲眼看见怀芷上了宋势的车,到达楼下发现她家灯都没亮时,江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当时的心情。 今晚注定无眠,开车的老张频频回头,三次欲言又止地回头想开口时,江凛终于开口让他先回去,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等。 整整三个小时,手机没电关机前,始终停留在拨号界面。 江凛几次电话已经拨通,在响起嘟声前又挂断。 他从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却在这一刻生出微弱的犹豫甚至害怕。 如果怀芷真的和宋势在一起,他应该是什么反应。 胡思乱想时,刺眼的车灯吸引注意,江凛抬眸遥遥对上怀芷双眼,从她眼中看出一丝诧异,像是完全没想到他会来。 在他习惯性对宋势下达命令时,怀芷却和宋势说起谜语一般、只有他们两才能听懂的话。 她说会好好考虑宋势的话、委托给他重要的托付、甚至默许宋势在小区外等上半小时,还是为了放着他江凛心怀不轨。 江凛右手胳膊盖在眼睛上,遮挡所有光线,耳边倏地回想起怀芷那声冷淡疏离的“江总”。 .......她已经很久,没软声叫过他“阿凛”。 手机丢在沙发上,充上点后重新开机,屏幕亮起,江凛解锁点开怀芷的对话框,滑动屏幕向上翻阅聊天记录。 他以前很少会回怀芷消息,显示屏上是大片白色,都是怀怀芷叮嘱他好好吃饭、注意降温的提醒。 十几条消息中,才有一点可怜的草.绿。 向上滑动的手指一停,江凛连着翻到三张怀芷两个月前发来的图片,每张照片分别是一套版型不同的纯黑色西装。 怀芷一直很喜欢给他买衣服,更对黑色情有独钟,每次给他买衣服,基本都是一套纯黑,中间掺上丁点杂色都不可以。 江凛其实更喜欢银黑和银灰色,但怀芷每次买的衣服,他都会穿。 随着手机叮的一声,是陆衍发来消息——一张图片和一条长语音。 点开放大,江凛看着照片里的男人,黑眸微沉。 照片像是随手拍的有些失焦,律所面前停着一辆宝马,车内灯开着,驾驶座上的男人侧过身,专注地看着副驾驶上的怀芷,手臂微抬,几乎已经要碰到她面颊。 动作像是要为她拭泪,极尽温柔谨慎的姿态。 而怀芷窝在座椅里沉沉睡着,身上盖着他毛毯;她朝着男人方向侧过脸,毫无防备地安然沉睡着。 一切看上去都这样和谐美好。 陆衍像是还在外面玩,背景音嘈杂的很:“哥们你可以啊,这么早离席说明和梁烨肯定谈的不错吧,都有心思和小情.人搞浪漫了。” 紧接着他又发来一条语音:“不过你今晚在热搜上的架势,让我想到了五年前哈哈哈哈哈哈。” 江凛看着消息皱眉,打开微博热搜,第一眼就看见三条和傍晚截然不同的词条。 #江凛给怀芷拭泪# #江凛怀芷般配# #江凛温柔# 后牙缓缓咬紧发痛,江凛点开热搜一的第一条,评论区下的画风竟然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与数学不共戴天:江凛这是在给怀芷擦眼泪吗,我的天啊,这是什么梦幻偶像剧情节】 【好想睡觉不想早起:kdlkdlkdl,我才不管江凛以前和白琪怎么样,就冲着这张照片,我一定要嗑这一对,姐妹们有没有超话】 【asjklsdjfas:虽然但是,没人注意到照片上的人穿着黑色西装吗......我记得江凛参加晚宴的高清图上,他穿的西装是银灰色的啊.......】 【夕泽未来可期:绝了绝了,晚宴披衣服那里我还觉得假的要死,但这张照片我真的能嗑生嗑死,太有氛围感了】 江凛看着纷纷大喊“嗑到了”的评论,冷笑一声,返回微信,薄唇轻启给陆衍发了条语音: “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 “车上的人是宋势,不是我。” 第33章 33 一切都同五年前…… 照片的事在微博闹的沸沸扬扬, 经纪人第二天大清早,就给怀芷打了十几通电话。 “......怀芷你给我交个底,你和江凛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已经惊动公司高层了。” 南夕在电话里的声音十分无奈,她没想到这件事会闹的这么大,今早天不亮她就被高层电话轰炸, 给怀芷打电话前, 她已经连着开了三场会了。 作为国内三大巨头之一, 迹云娱乐当然知道娱乐圈和资本的密不可分, 各种畸形关系他们早就见怪不怪。 但像怀芷江凛这样, 毫不避讳地直接公开露面、还闹成这么难看的, 也是头一次。 不止怀芷是公司重点培养的流量小花, 江凛的身份又十分特殊, 一旦处理不好, 无疑等于得罪了他背后的江家和一众资本。 怀芷上午有三场戏,这时正在吃饭,她耐心听完南夕噼里啪啦说完, 才轻声开口道:“我和江凛不是恋人,也不是包.养关系。” 她也不想对南夕隐瞒,只是其中牵扯到怀游,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弟弟牵扯进来。 五年前,她曾在父母面前许下承诺, 如果怀游能醒过来,她会护他一世周全。 现在她只希望,怀游能像所有别的孩子一样,哪怕做个普通人, 过上无灾无难、不受打扰的生活。 一无所获的南夕拗不过怀芷,看着照片心里越发觉得不舒服,到最后只能火急火燎地训她几句,怒气冲冲地挂断电话。 偌大的酒店套房陷入沉寂,怀芷找出网上流传的那张照片,定定看了几秒。 天色昏暗,车里她和宋势的脸都有些模糊,她想对方是发现她在梦里哭,抬手想要叫醒她。 正好这一幕被路过的人拍下,再发到网络上引起热议。 怀芷视线不可控制的,始终落在宋势脸上。 不怪她当年认错后陷的无法自拔,宋势和江凛曾经是真的很像。 怀芷拿出手机给宋势发消息,毕竟真正被议论的人是他。 【怀芷:照片的事情我很抱歉,团队已经在联系发布者;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发微博澄清】 很快,宋势就发来回复: 【宋势:没关系,不要自责】 男人甚至还难得地说起俏皮话:【被人说和大明星有cp感,是我的荣幸】 怀芷垂眸看她和宋势的聊天记录,发现虽然只有寥寥几次,但都是你来我往,白绿两种颜色势均力敌。 莫名地,她想起过去很长一段时间,自己几乎自问自答似的界面。 原来正常的相处关系是这样的。 两人很默契地跳过这个话题,宋势将承诺的资料发给她,怀芷也询问了咨询和后续费用,表示今天会按款支付费用,希望宋势不要拒绝。 很久之后,宋势才回了个【好】,界面几次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到最后也没发来消息。 结束聊天后,怀芷看时间还充足,想到怀游今天要做几项重要检查,不放心地打去视频电话。 “姐姐,昨晚休息好吗。” 很快视频接通,怀游雀跃的声音同时响起,他侧躺在病床上像是刚醒,声音格外沙哑。 明明是快二十岁的人,男孩看着怀芷的眼神依旧满是依赖;怀芷看他捧着手机笑的很甜,软蓬蓬的头发凌乱,看上去乖巧无害。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弟弟无忧无虑的笑脸,心中却是一阵难言的酸涩。 “我睡的很好,”她深吸口气,怀芷压下泪意笑了笑,柔声道:“你呢,这两天身体有好些吗。” “好多了,姐姐你不要担心。” 怀游缓慢翻过身,换了个姿势躺着,背景音里突然响起窸窣声响,远远传来女人的询问声:“怀游,你醒了吗。” 不同于刚才的喜悦,青年冷淡地发出单音节的嗯声。 怀芷听出这是郑姨的声音,让怀游把手机给她,自己有些话要和郑姨说。 好不容易能和怀芷说话,却要被外人占用宝贵时间;怀游立即露出怨念神色,挣扎许久,才不情不愿地将手机递过去。 “郑姨,怀游这段时间辛苦您了。” “怀小姐说的是什么话,”中年女人的脸出现在镜头中,将近五十岁的模样,长相淳朴和善, “今天怀游要检查身体,我会全程跟着,任何情况都会第一时间告诉您。” “好的,劳您费心。” 怀芷又不放心地嘱咐几句,余光却看见怀游床头那一束包装精美的茉莉。 宋势最近满的脚不沾地,按理来说,最近不该有人去探望怀游,怀芷下意识地问道:“怀游床头那束花,是谁送的啊。” “您说这束茉莉吗?” 女人将花捧拿起给怀芷看:“我也不知道是谁,我昨天来的时候就在了。” 她将手机还给病床上的怀游,问青年知不知道花是怎么来的。 怀游摇头:“护士说是我午睡的时候,有个探病的中年男人送的,还说是姐姐的朋友。” “......没事,可能是姐姐自己忘记了。” 挂断电话后,怀芷坐在床上久久不能平静。 中年男人.......她哪有什么中年男性的朋友。 她拿出手机,联系院方要调监控,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地莫名想起这段时间一直骚扰她的陌生号码。 这时门外响起助理的敲门声,问她要不要出门。 怀芷不习惯让别人等她,一直有提前去片场的习惯,她深吸口气,只希望一切都是自己多虑。 收起手机下楼去化妆间,发现化妆师和造型负责都早早在屋里等她。 见是怀芷进来,屋里四五个人纷纷和她招呼,亲热地叫着:“怀姐,早上好啊。” 怀芷和白琪是公用化妆师和造型负责,以前不论她来的早晚,一切都先就着白琪先来,今天突如其来的优待,让她很不习惯。 她记得白琪也是今早回的剧组,上午的戏还在她之前,随口问道:“今天怎么先给我化?” 化妆师和造型负责对视,两人尴尬一笑。 现在全剧组谁不知道怀芷和江凛的事,从前是不敢得罪白琪,以后谁还敢怠慢怀芷。 在娱乐圈混,流量再大算什么,没有资本捧照样压的你起不来。 而江凛,就是资本。 听两人含糊其辞地呵呵假笑,怀芷也猜到□□分,配合地在化妆椅前坐下,弯唇柔柔的笑着道谢:“那就辛苦你们了——” “我说怎么人都不见了,原来都在这捧臭脚呢。” 化妆间的门被粗暴推开,白琪一袭艳丽红裙出现视野,红唇吸睛,眼线飞扬着,一改平日清纯形象,进来就直奔怀芷而来。 屋里有人弱弱开口:“白琪姐......” 细高跟踩在地面咚咚叩响,白琪在化妆镜前停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怀芷:“看我一时落魄,你现在很得意?” 怀芷懒懒掀起眼皮看人。 严家那位毫不留情的爆料,可以说是将白琪的玉女形象毁灭的彻底,让她连小白花都懒得装了。 “得意谈不上。” 怀芷窝在宽大椅子里浅浅打着哈欠,眼前满上层水雾,像只倦懒漂亮的猫咪,爱答不理道:“我也没功夫关心你的事情。” “好一个没工夫,”白琪几乎是咬牙切齿,“你以为自己能嚣张多久,真当江凛把你当回事吗?” 她倨傲地扬起下巴,冷哼:“再怎么样,你也只是个替身。” 怀芷始终想不通那束茉莉的出现,没心思和白琪斗嘴,凉凉勾唇:“这些你不如直接去找江凛说。” “不过比起这些,我劝白小姐还是先管好自己的私事。” 话语一顿,她不紧不慢地补充,笑意薄凉:“毕竟名声狼藉的滋味,不太好受吧。” 怀芷不想计较白琪从前拉她下水的种种,只希望这个人赶紧消失在眼前。 “你......!” 白琪气急败坏地细声尖叫,正要发作时,怀芷放在桌面的手机开始震动。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江凛】的名字。 “怀芷,花的事情我听郑姨说了。” 江凛的声音自听筒传来,在死寂一片的房间内字字清晰:“你好好拍戏,其他的事我来处理。” 昨晚喝酒的缘故,男人声线听着格外嘶哑,像是敲击古钟的回荡声,丝丝钻入耳边。 “不用,”怀芷果断拒绝,能自己处理的事情,她绝不想再和江凛扯上关系,“没别的事情,我就挂电话了。” 化妆室的角落里,响起一道不知道来自谁的倒抽凉气声。 白琪看着满脸不耐的怀芷,不可置信居然有人敢和江凛这么说话;想起男人这几天的闭门不见,嫉妒和委屈涌上心头,占据理智。 冲动下,她一把抢过怀芷手机,不由分说地质问道:“江凛,昨天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把手机给怀芷。” 江凛前一刻还和缓的语调瞬间转凉:“任何事情,找经纪团队和公关部。” 男人低凉绝情的话,让不宽敞的化妆间骤减几度,白琪闻言眼眶都泛红,尾音轻颤,楚楚可怜的模样:“江凛我问你,” “如果被全网网暴的人是怀芷,你也会这样坐视不管吗?” 对面话语一沉:“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白琪将手机咣当丢在桌面,抬头看向镜子才发现眼底泪意,双眸通红狼狈至极。 她狠狠瞪了怀芷一眼,冷笑一声,丢下一句“我看你还能嚣张多久”,转身离开房间,还狠狠将门甩上,地面轻震。 等人走后,化妆师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开口道:“凶什么凶啊,都这样了,还好意思甩脸子给别人看呢。” 旁边的造型负责用手肘推了推她。 怀芷将两人的小动作收尽眼底,垂眸并不表态,拿起助理刚拿过来的剧本研读,宛然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 下午拍戏的时候,怀芷心里挂记着怀游的事,拍戏时总有些心不在焉,早就烂熟于心的台词都忘了两三次。 刘导演皱眉阴沉着脸,这段时间拍摄进度耽误太久,本就时间不够,根本不能再拖延一点。 对戏的洛星河站出来解围,冲着导演大喊道:“导演我肚子不舒服,能不能休息十分钟?” 导演脸几乎要垮到地上,因为洛天的缘故不好发作,让洛星河别贫嘴快去快回。 洛星河穿着戏服,符合人物角色的朝怀芷痞气一笑:“别紧张,抓紧好好放松一下。” 知道对方特意为自己找的借口,怀芷朝洛星河感激笑笑,轻声道谢后,起身想去角落调整心情。 助理已经去跟进医院的事情,她现在不可能丢下整个剧组去疗养院,再焦虑乱操心也无济于事。 片场坐落在一处小街巷,转角就是废弃的死胡同,旧石巷地处位置偏僻,平时鲜少有人去,怀芷准备去那里散散心。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独自朝小巷走时,怀芷总觉得好像有十几道视线正盯着她,宛如芒刺在背。 这种视线她并不陌生,带着小心翼翼又肆意的打量和窥探,没有太多恶意。 以为大家还沉浸在昨晚那组照片上,她并没有过多理会。 休息过后怀芷终于能集中精神,洛星河也按时回来,看她调整好状态,才笑着朝导演挥手示意。 接下来的几场戏都十分顺利,怀芷一次次刻意压下心底的不适,专心投入到角色中,导演脸上也终于露出满意神色。 唯一奇怪的,是每每转场或补妆的空隙时,只要是在拍摄镜头外,片场众人看她的眼神会再次变得奇怪,而且随着时间推移,情绪越发强烈。 怀芷终于觉得不对。 按理说,再刺激的爆料经过整整一晚和上午,热度都会大幅度降低,除非还有新料不断放出,网民的情绪一定会随着时间推移。 拍完一场要再次更换场地时,导演提出所有人原地休息半小时。 怀芷终于有机会去看手机。 旁边的洛星河百般无聊地甩着领带,看见怀芷双眼一亮,想去找她却被经济人一把拽回来,满脸愤愤。 怀芷回到保姆车找手机,却见到助理已经在车里,正一脸担忧地和人打电话。 “......这事当然不能和怀姐说!她怎么接受得了啊!” “什么事不能和我说。” 推门的手倏地顿住,怀芷看着仓皇失措的助理,心里一沉,面无表情地抬手:“手机给我,我直接和南姐说。” “可以......” “手机给我!” 严厉的轻呵声响起,怀芷才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早就颤抖的不像样;她松开紧攥的拳头,看着掌心里汗津津的湿意,为刚才的失态道歉。 “对不起.......我刚才不该冲你发火。” “没事的没事的姐,”助理眼眶通红一圈,也知道再不可能瞒住,慢吞吞打开手机免提:“南夕姐。” 扬声器沉默一瞬,继而是南夕疲惫的声音:“怀芷你......算了,事情发展到这步,你直接去看微博吧。” 事情说来并不复杂,信息量却极其庞大。 导火索发生在论坛,午时一个id名叫【乱嗑cp的小心被噎死】发了个帖子,里面列举了从五年前起,怀芷穿戴过的名牌服饰,以及入圈后,她和江凛高度重合的行程单。 图片证据里,不仅有怀芷出道后的照片,甚至还有不少她素人时期的偷拍。 照片里的她穿戴名牌,旁边楼主还标注了这些衣物提包的价格,每一件都昂贵到令人咂舌,几只包包甚至高达百万。 当时的怀芷只是个十八岁的大一学生,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晚宴事件热度正盛,这个帖子迅速引来大量关注,不少人提出质疑,凭什么单单通过几个包和衣服就咬定是包.养,万一怀芷真的是富家大小姐呢? 于是不到一小时后,这位楼主又另开一贴,将整件事彻底推向高潮。 【富家大小姐?我看是落魄潦倒吧!】 一定是蓄谋已久的计划,帖子里找到了五年前那场爆炸案的报纸,更详细叙述了怀芷惨死的父母、昏迷不醒的弟弟,以及被她纠缠的亲戚。 不仅如此,楼主甚至还有两张墓地购买确认书、一封重症通知书、以及一张怀游在病床上昏迷的照片。 发黄的通知书上,赫然显示着怀游的姓名。 医院不会私自提供病人诊断单,这些明显来自五年前的所谓“证据”,除了徐齐,不可能有人拿到这些私人信息。 评论区已经不能用一面倒来形容,腥风血雨般的谩骂满屏都是: 【x大等我:绝了怀芷真有你的,我特么以为嗑了商界大佬和流量小花的真爱糖,好家伙,就是个被包..养的金丝雀】 【西西今天瘦了吗:怀芷可真是个扫把星啊,父母都被克死了,弟弟也是真的命硬啊,心疼】 【ajiwoefasdjiuf:江凛也真是不会看人,一个婚内出轨,一个蓄意勾引的心机.婊,不过怀芷可比白琪恶心多了】 【今天也是言哥小棉袄:太可怕了,五年前她才刚成年啊,这么小年纪就做这么恶心的事了吗】 四面八方的恶意源源不断,根本寻不到源头,评论里还有十几条自称是她同学的网友,肆意胡乱抹黑,无中生有的造谣。 怀芷将评论一条条翻过,面色如常,指尖微不可差的颤抖。 有一瞬间,她恍然觉得像是回到五年前,她挨家借钱给怀游凑医药费时,避之不及的亲戚们也是同样的眼神。 明晃晃的嫌弃仿佛无形的匕首,刀刀刺进她身体,将她五脏六腑刺穿的血淋淋,即便有过短暂一瞬的怜悯,下一刻也会被怕她缠上的忧虑取代。 厌恶从来不需要理由,只不过夸大了范围而已。 只不过是更多人唾弃她被人包.养、说她不知自爱、说她不知廉耻。 心脏阵阵钝痛的厉害,怀芷几乎要直不起腰,她苍白着脸,紧攥着座椅勉强稳定身形,喉管不可控制地发出急促而尖细的喘息声,胸膛剧烈起伏。 像是重伤难愈终归留下疤痕,五年时间这样久,怀芷以为她已经足够坚强,已经可以平静面对这些刻骨的伤痛。 可事实却是,疤痕撕去后依旧是血淋淋一片。 相比于五年之前,她毫无长进。 助理在一旁看的揪心,见怀芷整个人摇摇欲睡,担忧道:“姐......要不我和导演请个假吧,就说你身体突然不舒服。” “......不用。” 怀芷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低头确认还有二十多分钟才开拍,轻声道:“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好。” 随着关门声响起,车内彻底安寂下来,连喘息声都清晰可辨。 怀芷在最角落的位置坐下,脚踩座椅蜷缩着身体,动作迟钝而僵硬,她将头紧靠着膝盖骨,双手抱住小腿,试图抵御寒冷。 凌冬太冷,吸入肺腔的凉气都像是冰碴子,扎着浑身发疼。 眼眶湿润被水雾朦胧,怀芷反复深吸口气,抖着手给郑姨发消息,请她帮忙把怀游手机收起来,不要让他看到这些负面消息。 对面立刻回复: 【郑姨:好的好的,怀小姐请放心,怀游才刚做完检查,现在累了正睡觉呢】 车内光线偏暗,屏幕冷光照耀在她眸底,倒映出她的脆弱不看。 怀芷如释重负地放下手机,头挨着膝盖双手环抱,她抬手轻拍自己手臂,一下又一下。 没关系的,网民的记忆都是有限的,只要再过一周,就不会再有人记得这件事。 五年前都过来了,没道理现在被几条评论打败。 她不能倒下,如果连她都坚持不下去了,怀游该怎么办。 怀芷洗脑般不断强制性地告诉自己,她眨眼抚去眼角泪意,葱白指尖将戏服攥的发皱,怔怔看着窗外一对父女,酸楚翻涌而上。 那是剧组负责的打光老李,平常总板着脸话也很少,旁边他五岁的女儿还没上学,在剧组天天跟在爸爸身后,扎着马尾辫,说话奶声奶气的。 小姑娘在片场玩累了,走不动就坐在地上,浅粉色裙子脏了一片。 她委屈巴巴地看着老李,小嘴撅着非要爸爸抱起来。 看着女儿肥嘟嘟的圆脸,不苟言笑的男人眼中浮现宠溺笑意。 他将女儿单手抱起,又从怀里拿出根棒棒糖,很快就逗得女孩咯咯发笑,小胖手紧紧抱着这世上最爱她的男人。 老李的笑,让怀芷想起她不苟言笑的父亲。 她已经很久没在梦中和父亲说说话了,哪怕一句也好。 泪滴滚落,渗进戏服朝四周晕染开,怀芷愣怔一瞬,抬手轻蹭过双颊,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害怕泪水弄乱妆容又要重补,怀芷慌忙抬头找纸巾,带着哭腔喊着助理名字:“小蓝——” 推门声同时响起,昏暗车内瞬间流进大片阳光,怀芷泪意未止,下意识地抬头顺着光源处望去,在逆光中对上一双沉黑幽深的眸子。 泪眼婆娑中,她看不清楚男人长相,丝丝幽香的冷冽雪松气味却无比熟悉。 四目对视,怀芷听见男人低声一句,沉缓沙哑的音调钻进耳朵。 “别哭。” 声响那一刹,男人背光而站,棱角分明的模糊面容和沉如古钟的嗓音,都同五年前的那一晚,完美契合。 宛如昨日重现。 第34章 34 怀芷,请再对我…… “江总您不能进去——” 助理小蓝仓皇的急急声打断无声沉寂, 她刚才去给怀芷接热水,小跑回来就看见江凛挡在车门前,一袭风衣双手插兜, 浑身低压让人不敢靠近。 男人周身被团团光照包裹,像是从天而降的神祇,正垂眸深深望着缩在车里的怀芷,黑眸翻涌着晦暗难懂的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 小蓝那刹在江凛眼底, 看到了隐埋深藏的疼惜和爱怜。 但时间不许她多想这些, 怕对方伤害怀芷, 她慌忙上前要挡走江凛:“怀姐还在休息, 江总, 您这属于擅闯——” 男人闻声不耐烦地皱眉, 出声打断:“纸巾。” “嗯?” 小蓝看到江凛本就怕的心肝颤, 又被瞥了眼背脊一凉, 终于发现怀芷脸上的泪意,慌张低头去找纸巾。 男人逼压的视线仿佛有千斤重,小蓝浑身僵直, 头都抬不起来:“......麻烦江总您让让,我要帮——” 话音未落,江凛已经从她手中将纸巾拿走, 弯腰跨步走进保姆车。 男人足有188的身高,原本十分宽敞后座瞬间相形见绌, 却也让蜷缩在角落的怀芷,不再形单影只。 车内空间封闭狭小,雪松冷香强势的侵袭占据每寸着空气,怀芷紧贴着车门, 只觉得整个人要溺死其中。 她脸上的泪痕未干,通红的双颊眼眸惹人怜惜:“你来做什么。” 说着她坐直身体要别过脸,不想让江凛看见她这幅狼狈模样。 “别动。” 磨砂般低压的声线钻入耳边,江凛无可挑剔的五官倏地在眼前放大;怀芷下巴被轻轻抬起,瞳孔倒映着江凛替她拭泪的身影。 男人显然从未做过这样温情的动作,手法僵硬生疏,动作却是意料之外的轻柔。 像是捧着世间珍宝,神情专注而虔诚。 可惜怀芷并不想陪他演戏,抬手就想拍开江凛捏着她下巴的手。 下颌被松开,腕骨却又被环住。 两次男人都没用力,随意就能挣脱,两次似有若无的接触既像心疼她被握痛,又像是蓄谋过的勾.引挑.逗。 “你再乱动,我就在这里吻你。” “我说到做到。” 江凛禁锢住怀芷的手不许她乱动,悬殊过大的身形差异下,怀芷毫无反抗能力,眼眶红意更深一层,带着压抑未止的哭腔,她恨恨喊着江凛名字。 “江凛,现在你满意了吗。” 怀芷被拽着手腕动弹不得,身体前倾仿佛被江凛抱在怀中,男人的指腹干燥温柔,远远不断地输送热量。 她却只觉得跌入冰窖,浑身冰凉。 “我骗了你,所以现在看见我被人唾弃、与人不齿,你是不是很高兴?” 动作一顿,江凛垂眸看清座椅下她紧攥着拳,心脏一阵抽痛。 半晌后他低声否认,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我没有。” 昨晚回到小别墅已经凌晨,他半夜躺在没有她气息的大床,看着热搜上的那组图,一夜未眠。 她的睡颜江凛曾见过千百次,哪怕闭上眼,都能在脑海轻易描摹她精致的眉眼轮廓。 可照片上的人,分明是同样的五官样貌,却让江凛感到无比陌生,以至于在看到宋势那张和他酷似的脸时,心底居然滋生出一丝、不同于愤怒和妒意外的情绪。 江凛想着梁烨说的话,直到天明。 三十多个小时没有合眼,即便是江凛也倍感疲倦,他取消了上午的会议准备休息,但每每闭上眼睛,怀芷那张毫无防备的睡脸又浮现脑海。 像是嵌进皮肉里的细小倒刺,表面看着毫无异状,但再轻微的触碰都是痛的。 又偏偏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最终江凛认命地起床,着手跟进美国那边康复团队的赴国进度,顺便给郑姨发消息,询问怀游的情况。 然后就得知了那束花和她早上的异常。 助理接到指令时,语气明显带着诧异:“江总,您的意思是,不仅让我去调医院监控、增加安保,以后还要每天和您报告一次怀先生的身体情况吗。” 江凛听出他的欲言又止,淡淡应了一声。 果然,助理吞咽几次后,还是忍不住道:“那有件关于怀小姐的事.......可能要和您报告一下。” 江凛现在还记得,他看完两个热贴后的愤怒。 帖子煽动性极强的语气,将看似无法反驳的碎片“铁证”拼凑,再将怀芷形容成勾引他的荡.妇、害死她父母的克星。 他将iPad丢在桌面发出巨响,面色铁青地质问:“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现在才说。” 助理小宋吓到缩起脖子,弱弱反驳道:“您很早之前都说过,您不喜欢多事的情人,怀小姐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都不用管。” “公司已经将和您相关的词条全部删除,确保不会影响到江总。” 太阳突突直跳,江凛居然找不到话反驳,阴沉着脸起身吩咐:“备车,现在去剧组。” “还有,去通知星洋那边,立刻停止白琪所有活动,”转身拿起风衣,男人眼睛危险地眯起来,声线寒凉如冰, “再通知法务部,以诽谤名义拟写起诉书,下班前我要看到文件。” “......” 片段闪现,江凛掌心收拢,将被泪水浸湿的纸巾收起,嘶哑着再次重复道:“怀芷,我真的没有。” 女孩眼底的冷嘲与不屑尖锐如刀,白刃进红刃出,江凛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疲倦地苦笑一声: “你......不要这样想我。” 低哑嗓音带着几分束手无策的无力,江凛这幅模样怀芷从未见过,她垂下眼睫,强撑的气焰消失大半,良久后平静开口: “下车,我要去拍戏。” 话毕她起身,弯腰绕过江凛,径直走下车。 江凛目光紧紧追随,视线紧盯着怀芷双颊不正常的潮红,承诺脱口而出:“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吧。” “我向你保证,这一次,我会保护好你和怀游。” 女孩纤瘦决绝的背影向前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来,半回眸着淡淡留下一句。 她没再向他竖起浑身尖刺,语气无波无澜: “江凛,别再多管闲事。” - 直到拍完结束收工,片场都弥漫着难以忍受的低气压,工作人员连正常交流,都只敢压低嗓音。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眼神时不时朝片场外的男人看去。 江凛懒懒坐在布景背靠的凉亭,灰黑色毛衣和过膝长款风衣,将他本就修长高瘦的身形衬的比例更好,长腿交叠,脚踝裸露而外,骨感很重。 金丝边眼镜跨在笔挺鼻梁,男人时而会抬手撑着太阳穴,神态有几分倦容,却丝毫不影响他的优雅矜贵。 然而,就是这样看似斯文的人,却能让白琪轻而易举就崩溃。 据说白琪是突然收到公司通知,然后不顾一切地冲出休息室找江凛,连外套都没穿,寒天冻地里和男人尖声吵架。 说吵架或许不准确,应该是江凛单方面的发疯。 频频出事后,剧组多次勒令不需任何人拍照,所有人只见从来都趾高气扬的白琪,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冲江凛喊,说什么要他拿出证据。 而江凛全程没看过白琪一眼,神情和态度都冷漠到极点,视线始望着片场拍戏的一抹倩影,剑眉紧拧。 直到他终于不耐烦,啪地将手机放在石桌,冷若冰霜地丢在一句。 而这一句恰好被路过地场务听见,很快就传遍全剧组。 “这件事不会轻易结束,白琪你再不收手,我不介意拉上白家一起算账。” 这句偷听来的威慑,也同样传到怀芷耳中。 或许是吹了太久冷风,身体受寒,从车上下来后,她只觉得身体忽冷忽热,脚步逐渐虚浮,双脚仿佛踩在云端,下一秒就会坠落,摔的粉身碎骨。 双手冰凉,脸颊和额头摸起来却是滚烫一片。 中场休息时,洛星河几次问她情况,后来连导演都发现端倪,亲自询问怀芷要不要再休息半小时,实在不行就明天再拍。 怀芷视线里的人影都开始晃动,可她想到重新布景又要辛苦几十号人,连忙摇头说不用。 她虚弱地摆摆手,笑着摆手道:“没事的导演,只剩一场戏了,拍完再——”、 头重脚轻的错位让人觉得眩晕,怀芷身形不稳,不受控地狠狠一晃。 不是意想中的摔倒,她感觉自己跌入一个坚实温热的怀抱,身体被米色风衣包裹,幽幽冷香刺激嗅觉。 “剩下的戏份以后再说,接下来的一周全剧组停工,所有损失我来承担。” 耳边是江凛的声音响起,胸腔因为说话而微微震动着,他转动视线看向总导演,淡淡宣布道:“白琪的戏份全部删掉,女一号的事情我们晚些再谈。” 男人的话立即在全场引起轩然大波,所有人纷纷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碍于江凛在场才不敢惊呼出声。 换掉女主角重拍? 不说中间要耗费多少人力钱财,就说稍微有些咖位的明星,档期都排到至少半年后。 现在这个时候,到哪里去找人? 怀芷从江凛怀中挣脱出来,皱眉不语,心情复杂。 这个节骨眼换掉白琪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江凛认定热帖的事一定和白琪有关,并且要白琪为此付出代价。 也难怪下午白琪在片场歇斯底里。 男人深入骨髓的凉薄,怀芷再清楚不过,唯一令她意外的,是江凛对这件事的反应。 记忆中,他向来对流言蜚语不屑一顾,当初两人在一起的事在京圈传得沸沸扬扬,连江母都惊动,江凛也依旧我行我素。 这次是为了什么,会让他有这样激烈的反应。 各种思绪纠缠不清,眩晕感阵阵袭来,怀芷放弃思考,裹紧助理递来的外套,全力抑制着发颤打抖的牙关。 总导演一时无法接受换角的事,看怀芷脸色实在太差,赶紧让助理先送她回去休息。 “......江凛,这是我的车。” 保姆车内,怀芷让助理将暖气开到最大,这才勉强止住打寒战。 她死死扣着扶手不让自己晕过去,费尽全力将眼睛睁开:“你再不下去,我就直接报警——” “报警吧。” 说话被打断,怀芷感受到有一只温热手背落在她额头,继而是一道男声:“烧成这样,正好送我去警察局的路上,再叫辆救护车。” 怀芷抿了抿干燥的唇,口腔干渴,她没有力气再和江凛争辩,索性扭过头闭目养神。 只是男人并没打算放过她,先是将身上外套脱下,不由分说地给她盖上,然后又是窸窣的细微声响,和倒水的声音。 “吃药。” 怀芷心烦意燥地扭过头,看着江凛手中的保温杯,以及药瓶盖里的退烧药,微微愣住。 袅袅白雾缓慢升腾,热意在狭小的空间化开,保温杯里的水甚至还是温热。 江凛什么时候照顾过人。 男人削博的唇在杯口轻吹着,确认不烫后递到怀芷嘴边;傍晚时的落日红火,江凛半张脸隐没在昏暗中,剩下半张被夕阳晕染,瞳孔都泛着金红。 他精雕细琢的五官宛如神祇,双眸却深沉而虔诚地,低低呼唤着怀芷的名字。 像迷失在荒漠中的旅人,语气绝望而无助:“怀芷,我从没照顾过人——” “......再对我有些耐心,好么。” 第35章 35 因为你不是他 高热来势汹汹。 怀芷艰难扶着墙, 被助理搀扶着一步步挪回酒店房间,她身后的江凛始终沉默不语,走廊射灯下垂眸低眼, 神色难辩。 输入密码解锁,小蓝才万分小心怀芷搀上床,又急急忙忙去厨房到了热水放在床头,口袋里的手机不知道第多少次响起。 小姑娘也不看来电显示, 手插进兜里, 咬着后牙直接电话挂断。 猜到是公司那边来指示, 怀芷面色苍白, 疲惫地笑笑:“有事就去吧, 我一个人可以。” 小蓝用余光飘着卧房外的江凛, 不放心地小声道:“可江总他......” “没事, ”怀芷骨头散架似的浑身无力, 她从被子里抽出手拍拍助理后背, 安抚道,“一个男人而已,有什么搞不定的。” 小蓝听怀芷还能说俏皮话, 以为她身体已经在慢慢恢复,又想起回程路上时,江凛又送喂药又端水的模样, 终于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关门声响起,偌大空旷的卧房重归寂静。 阵阵袭来的困意难挡, 怀芷嗓子火辣辣的痛,放弃和江凛争辩,强撑着精神给怀游发过消息后,才退出对话框, 回复闺蜜姜暮的消息轰炸。 半小时前,她启程回酒店,姜暮就源源不断地发来消息,怀芷只回了一条就双眼发昏。 现在眩晕感稍缓,她打算再和朋友报个平安。 消息刚发出去,屏幕立即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中.......”: 【姜暮;吓死我了,你终于回消息了,你要再晚五分钟我都要报警找人】 【怀芷:抱歉,刚才晕车没回消息,别担心我没事的,现在就是有点困,回酒店睡会就行了】 【姜暮:没事就好,你道歉干嘛,今天的事又不是你的错,姓白的真不是个东西,又蠢又坏,非等人收拾她才肯老实】 怀芷皱眉看着后半句,姜暮又发来一条: 【姜暮:虽然我平时恶心江凛,但这次他可真给我狠狠出了口气,我看那个白莲花还敢不敢嘚瑟,成天把‘替身’挂在嘴边,我呸】 江凛帮她出气? 怀芷费力地眨眨眼,缓缓打字:“你说的是.......换掉白琪的女一?” 【姜暮:哪止啊,帖子发出没多久后,星洋娱乐以‘严重损害公司形象’的名义,正式宣布和白琪解约,同时势芯律师事务所又向发帖人发诉讼书,顺带还起诉了所有转发的营销号】 【姜暮:不过江凛是真狠啊,解约和起诉公告就相隔不到一分钟,这不就明摆着告诉所有人,帖子是白琪一手策划的么,以后谁还敢用她】 屏幕上的小字有些模糊,怀芷抬头才发现,江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紧绷的心弦终于得意放松,疲惫瞬间侵蚀全身,动动指尖打字都变得吃力。 姜暮还在兴致勃勃地问她:【这狗男人一反常态,突然对你这么好,不会浪子回头、真动心了吧】 眼皮似有千斤重,怀芷用被子蒙住脑袋,晕的打字发语音,声音嗡嗡地:“江凛动心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希望他离我远点。” 说完她将手机丢在枕边,裹紧被子昏睡过去。 ...... 直到卧室只剩下绵长的呼吸声,僵立在玄关处的江凛才走进屋。 助理说怀芷早饭后就没再吃东西,现在已经傍晚,空腹太久不利于退烧,于是她就让服务生送一份炖烂的皮蛋瘦肉粥上来。 怕打扰她休息,江凛还特意出门打的电话。 结果回来时,恰好听见怀芷那一声淡淡轻嘲。 客厅空旷无人,柔软的白色地毯被斜射进来的余晖照得火红,江凛脱下风衣丢在沙发,悄悄走进卧房,发现怀芷已然熟睡,双颊通红,粉唇微微张开。 她脸上还带着精致妆容,红唇贝齿,侧着身蜷缩在被子里,又小又圆的一团。 江凛来到浴室,在洗手台上找到卸妆油和卸妆片,返回要给怀芷卸妆。 以前两人结束情.事后,怀芷都累的连眼睛都睁不开,却总要挣扎着起身卸妆,说不然第二天一定会闷痘。 那个时候,女孩还没对他横眉冷对,纤细手臂挂住江凛脖子,懒洋洋地趴在他肩头,撒娇让江凛抱她过去。 他如果拒绝,怀芷就会勾着他脖子,小狐狸似的故意嘤嘤假哭。 “......” 思绪翻涌,江凛仔细将怀芷脸上的妆容擦去,时不时碰到女孩柔软的脸, 指尖感受到她身上的滚热温度,江凛浅浅皱眉,手背贴在她发热的额头,果然还烧着。 昏睡中感受到抚摸,怀芷阖着双眸,舒服地嘟囔发出哼声,从被面里伸出手抱住额头上的大掌,无意识地用滚烫的脸颊轻蹭,小兽般一下又一下。 江凛神情微顿,指尖悬在半空。 怀芷抱着他的手,转侧过身,露出半截修长白皙的脖颈。 她颈侧粘着几缕柔顺黑发,全被被汗水浸湿,发梢在床面四散开来。 女孩在病中畏寒地轻轻发抖,身上单薄的衬衣已经被汗渗透。 口袋中拿出手帕,江凛再次俯身要替她擦汗,昏睡中的人毫无征兆地幽幽转醒,失神双眸怔怔望着他,绯红眼眶包着几分水汽。 半晌后,湿漉漉的桃花艰难聚焦,一眨不眨地看向男人的手。 江凛低声道:“你出汗了。” 怀芷却依旧一动不动,巴掌大的脸烧的绯红,眼睛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那只手,对江凛的话仿佛置若罔闻,眼底万般情绪汹涌。 她......她好像看见了,记忆中那块银灰色手帕。 眉心轻蹙,江凛察觉出异常,他将自己银灰色的手帕递给怀芷,沉声道:“......你想要这个?” 怀芷眼底盛满了他的身影,从江凛手中接过手帕后,呆愣愣地拿到眼前看了几秒,两行清泪顺着面颊而下,将纯白色的枕头打湿。 银灰色的手帕静静躺在她掌心,干净整洁,一如五年前那般。 葱白五指止不住颤抖,顺着他手掌而上,继而拽住袖口后死死攥住,怀芷指尖用力到发白,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像是只要她走神片刻,下一秒他就会彻底消失。 “.......你把我给忘了。” 寂静空旷的卧室里,怀芷绝望的喃喃声反复响起,她脸上的病容明显,紧攥着江凛衣袖,泪水源源不断从眼眶汹涌而出,一颗颗重重砸在男人衣袖。 她病中情绪激动,发了狠地手上不断用劲,拽住男人衣袖坐起身,身体支撑不住地狠狠晃了晃。 江凛眼疾手快将人稳稳扶住,手臂环着她,让怀芷能靠在自己身上。 知道怀芷烧的神志不清,他语气是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别哭。” “......我从未忘记过你。” “你骗人,”得到回应后,怀芷情绪明显和缓许多,头靠在男人平淡结实的腰腹,手改成抓住男人衣摆, “我们之后见面那么多次,你从没认出过我。” 头昏昏昏沉沉地不堪负重,怀芷头脑昏沉一片,鼻尖是挥之不去的冷冷幽香,令她感到十分熟悉,却又迟迟想不起是谁。 银灰色手帕被她放在枕边触手可及的位置,垂眸就能看见、能触碰到。 她隐约觉得自己失态,但所的有纷乱思绪,全都被手帕带来的情绪冲破。 “你把我忘了,”许久,她带着哭腔的闷闷声传来,控诉中带着些赌气,“所以你现在回国,我也不要告诉你。” “......骗子,骗子。” 江凛终于听懂,原来她喊的人,是宋势。 她在病中念念不忘的,是和别的男人的过往,梦回辗转反侧的,也是另一个男人给过她的温存。 只有他江凛,像个滑稽的小丑,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当成替身宣泄情绪,还沾沾自喜地以为能掌控全局。 太阳穴跳动着隐隐作痛,江凛手臂不自觉地用力收紧,直到怀中少女痛呼出声。 “疼——” 话音未落,江凛垂眸望向她眼眶湿润,双眸微沉,手掌撑着床面,弯腰俯身,直接亲吻在怀芷柔软唇瓣。 齿尖抵着薄唇,他毫不费力地撬开贝齿侵略城池,怀里的人咛嘤出声,混着哭腔从喉间溢出来,带着三分求饶意味,听的江凛心头一躁。 唇齿间是久违她的气味,江凛不自觉地手臂用力,恨不得将怀芷融化在怀抱中。 却被她猛地推开。 怀里虚弱的人深深皱眉,胸.前起伏不定;她被吻的气喘吁吁,最大幅度地偏过头,纤细的手臂遮挡口鼻,毫不掩饰脸上的嫌恶神色。 江凛知道,怀芷是通过气味认出自己,俯身一点点逼近,轻捏着她尖瘦的下巴,低声道:“为什么躲。” 闻言,怀芷眼底的情.欲迅速消退,眼神依旧微微失神,但桃花眸像是结了层化不开的薄冰,让人看了心头生寒。 她费力抬眼看着江凛,攥紧的手指一点点松开他衣袖,一字一句道: “......因为你不是他。” 第36章 36 江总契而不舍的…… 偌大空旷的房间一片死寂, 空气僵冷的像是凝固。 眼前事物晃个不停,怀芷咬着后牙坚持,鬓角碎发被汗水浸湿, 却丝毫不显得狼狈,反倒因为双颊病态的潮.红,整个人显得有几分楚楚可怜。 下唇还在隐隐作痛。 怀芷反应过来,江凛趁她不清醒的时候, 吻了她。 长久的无声对峙, 怀芷深吸口气, 身体的虚弱让她不得不攥紧被角, 冷声道:“出去。” 江凛黑眸微沉, 唇边还残余着她滚热的气息, 就听床上纤瘦的女孩再次厉声道: “江凛, 我叫你出去。” “......” 玄关处响起试探的敲门声, 三声过后, 门后传来小心翼翼地询问:“江总.....您点的皮蛋瘦肉粥,还有温度计,都送上来了。” 林助理端着热粥守在门外, 温热的碗壁并不烫手,反倒在严寒时节,源源不断地输送热意。 听服务生说, 这碗粥是里面那位特意点的,说是有人生病发烧, 空腹太久伤胃。 微博上的事闹的那么大,几乎把怀芷的过往全都翻了个遍。 林助理五年前就跟着江凛了,对两人的事也大约有了解。 网络谣言真真假假,但他知道, 怀芷不是网络上说的那样不堪。 看到那些恶评时,连他这个外人都不忍看下去,怀芷作为当事人,会有多难熬也可想而知。 不过比起这个,更令他意外的,是江凛对这件事的过分关心。 在他的印象里,男人更多时候像是个高高在上的决策者和旁观者,平静冷淡的做决策,从不为情所动,冷漠而矜贵。 不论是五年前和白琪联姻订婚,还是这五年里,和怀芷的地下.情。 直到今天,男人推掉所有会议赶来,在车上紧拧着眉看热搜、浑身戾气时,林助才隐隐察觉到异样。 或许在江凛心中,怀芷是不同的。 胡思乱想中,紧闭的房门被打开,面色阴沉的江凛推门而出,居高临下地看着助理,黑沉沉的眸汹涌着惊骇波涛。 林助理被屋里的低气压震骇,端着粥轻声道:“江总,您看这粥......” “扔掉。” “......扔掉?”林助理不可置信地抬头,眼神不自觉地要朝卧室扫去,眼前就倏地一黯。 江凛高瘦挺拔的身形挡在眼前,将卧室方向死死遮掩住,下一秒,男人危险地眯起眼睛,低寒如冰的声音响起: “怎么,听不懂人话么。” 共事五年,林助理知道江凛每每露出这个表情,就一定会有人要遭殃。 小心打量着江凛神色,林助理知道他和怀芷最近在闹分手,以为是女孩惹江凛不快,忍不住替她说好话:“江总,您看这粥好不容易熬好的。” “而且怀小姐发烧,身体虚弱,再不吃点东西.......” 他故意停顿几秒,三秒后果然听男人深吸口气,眉间满是未消的怒火,转身离开套房。 却没再说要将粥倒掉。 林助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心有余悸地长叹口气,然后飞速将粥放在厨房桌上,才转身拔腿去追江凛。 离开前,他忍不住抬头偷看一眼,发现怀芷正背对着房门,瘦弱的身体蜷缩,全部藏在被中。 像是要与全世界隔断一般。 “......” “江总,梁总那比已经查到ip地址了,是在南区大学城的一处网吧。” 酒店走廊尽头,柔光顶灯照不到的角落,江凛双手插兜,看向落地窗外,听助理继续汇报:“我们的人去调查监控,按照发帖时间,找到了发帖的人。” 林助理叹息一声,语气愤愤:“对方是南渡的大四生,具体情况还在查,不过对方声称帖子不是自己发的。” “最佳公关处理时间都是在24小时内,对方不管是谁,现在是摆明了要拖时间,等时间一过,查出真相也没人在意了。” 反倒是他们这边,如果执意要翻出真相,反倒是将怀芷的事再次公之于众,对她来说,无疑是二次伤害。 闻言,江凛懒懒掀起眼皮。 男人手里把弄着打火机,修长之间反复将火擦亮又熄灭,在空旷长廊里,发出一下又一下清脆声响。 江凛冷笑出声,手腕反转指尖微动,打火机就以漂亮的抛物线,直直坠入垃圾桶。 “拖延时间么,很好。” 男人缓缓直起身,黑眸压着阴翳,声音令人不寒而栗,“大四学生,没法按时毕业,应该会很有趣吧。” 他转头看向林助:“南渡一月前,是不是还有项目找我们投资。” “是的,校长亲自来找您,但您直接拒绝了。” “去联系他,就说我答应了,再把监控录像发给他。” 江凛转身看向落地窗外,万家灯火中又看见自己的倒影,视线最终落在不远处那扇紧闭、仿佛永远不会再为他打开的门。 - 高烧来势凶猛,不过幸好的是,退烧也同样迅速。 吃过药,又和江凛费心周旋一番,怀芷出了浑身的汗。 等人离开后,她几乎是沾着枕头就昏睡过去,从傍晚不过六点,一直睡到凌晨时分才醒来。 散架的骨头重新拼装起来,软绵无力感消失,只是胃里空着有些难受。 她吃力地坐起身,侧身拿起床头柜的手机,就隐隐闻到房间外面的香气。 ......像是皮蛋瘦肉粥的味道。 怀芷鼻翼轻轻耸动,正想要起身去看,余光就先瞥见亮起屏幕的对话框,发现林助理几个小时前给她发过消息。 【林助理:怀小姐,餐桌上放了体温计、退烧药和皮蛋瘦肉粥,您醒来的话,记得吃点】 【林助理:粥、都是江总特意让人帮您熬的】 【林助理:您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希望您尽快好起来】 怀芷偏过头朝餐厅望去,果然看见桌边放着碗筷和塑料袋,垂眸回复:【谢谢你,辛苦了】 对面秒回:【林助理:怀小姐不要客气,应该的】 【林助理:况且这些都是江总做的,和我并没有关系】 视线在某两个字上停顿,微微皱眉。 下唇还能感受到红肿,激烈亲吻的痕迹犹在,怀芷隐约记得自己在病中哭泣,彻底失态后,江凛就倾身狠狠咬在她下唇。 至于她为什么会哭、而江凛又为什么吻她,都一概无从得知。 枕边湿润,贴近脸的地方被大片泪水浸湿,怀芷指尖碰上脸颊,却并没发现泪痕。 ......难道她是因为江凛帮她擦眼泪,所以才哭的? 怎么可能。 屏去胡思乱想的念头,怀芷将手边玻璃杯拿起,将水一饮而尽,半晌后,就听见肚子很不争气败下阵,响亮地咕噜一声。 没必要和身体较劲;怀芷双手撑着床面,背对着房门,极其缓慢地翻身下床,小心翼翼地想要出卧室去餐厅。 她高烧还没完全消退,身体又虚弱,双脚落地后,一用力就又要站不住。 重心丢失,纤瘦的身形轻晃,怀芷正要弯腰去扶床头柜时,一双骨肉匀称的大手稳稳搀住她手臂,五指修长。 江凛的声音响起:“小心。” 深夜已是凌晨,半座城已然安睡,怀芷想不通,男人是怎么做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房间。 她神情有一瞬的恍惚,然后脱力地跌坐回床上。 男人抬起手背,要去碰她额头试温。 怀芷不耐烦地挥手拍开,只听啪的脆响:“你怎么还没走。” “等你烧退了,我就走。” 宽瘦的手背一片通红,江凛垂眸转身,去餐厅将米粥端进来,用瓷勺放在唇边轻吹两口,再递到怀芷浅粉唇边。 热气升腾,几个小时过去,这碗皮蛋瘦肉粥却还是温热,显然不知道被人加热过多少次。 只为了等她醒来的时候,能立刻喝上热腾腾的米粥。 怀芷没有理会唇边的瓷勺,直接拿过江凛手中的碗,指尖相碰。 米粥暖胃,半碗下去后,身体都暖洋洋的舒服许多,怀芷将碗放在手边的床头柜,重新躺回床上。 她靠着床板微微仰头,卷翘的黑睫纤长,精致的侧颜轮廓在柔光下,脆弱而柔媚。 余光瞥过男人悬在半空的手,她望着天花板,轻笑一声,自言自语般问道:“江凛,你喜欢我吗?” 这是怀芷第三次问这个问题,或许是知道还会得到同样的答案,她已经问的烦了,只等着江凛一口否认,再几句话把他轰走。 可这次在长久的沉默后,男人先是嗯了一声。 又像是怕她没听见一样,沉沉开口承认:“.....是。” 怀芷愣怔片刻,然后嗤笑出声, 卸去妆容后,她五官少了几分妖媚,却多了些乖巧温顺。 可即便是江凛回忆中熟悉的模样,她漂亮眉眼里的浓浓不屑,都嘲讽地极尽刺眼。 她定定看着江凛,清脆甜软的声线,在空旷房间掷地有声: “也就是说,你不喜欢过去那个对你百依百顺、言听计从的怀芷,却喜欢把你当成别人、不想再陪你演戏的我吗?” 美眸中满是饶有兴趣的打量,怀芷口吻轻佻,轻飘飘地冷嘲:“江凛,你疯了?” 江凛无话可反驳,看着在他枕边躺过五年的女孩,缓缓道:“你并不相信我。” “当然。” “不过信不信也没区别,我们绝对没可能。” 怀芷面不改色地一口回绝,看着男人胸前口袋的一抹银灰色,莫名觉得似曾相识,还是将后半句说完:“因为——我从没喜欢过你。” 她笑得薄凉,让江凛毫不费力地在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冷漠又不近人情。 即便听她说过再多次,每次听怀芷亲口承认,她五年内都从未动心时,都让江凛难以自持的感到难堪和愤怒。 他像是困兽之斗的囚徒,明知早在她心里判了死刑,却仍旧不死心地试图逃出牢笼。 江凛凉如寒冰的黑眸疯狂闪烁,他抬手擦去女孩软唇的水渍,否认道:“那又怎样?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永远待在我身边。” 男人倾身弯腰逼视,手指抵在怀芷下巴,沉声道:“只要能回到以前那样,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回到以前那样? 怀芷视线落在男人领带,发现又是她送的那条,嘲讽地勾唇: “所以你说的‘喜欢’,也不过就是想和我做.爱。” 江凛这人毛病很多,洁癖又挑剔,两人在一起后,除了怀芷从没找过别人。 五年时间太长,现在一时间适应不来,也再正常不过。 难怪会一反常态地对她好。 难怪这次会大动干戈地出手、还特地跑来剧组。 怀芷还没忘记和江凛地约定,她轻飘飘地挑眉笑着,语气满不在乎:“为了下半身的问题,不惜浪费时间守到凌晨。” “江总契而不舍的精神,可真是令人感动。” 第37章 37 好戏才刚刚开始…… 从白琪婚内出轨、到江凛怀芷共赴晚宴、再到两人情人关系疑似被爆, 最后居然是白琪被星洋节约,整件事还远没结束,相关热搜高居不下。 江凛的律师函一经发出, 无疑又多添一把火,当网友们对发帖人的身份议论纷纷时,白琪工作室在第二日清晨发宣布公告,将于几日后召开新闻发布会。 公告一发, 舆论又开始摇摆不定, 不少原本咬定白琪发帖造谣的人, 又开始犹豫不决。 “论家世、论长相、论咖位, 怀芷那点能和白琪比, 人家疯了吗故意整她......是啊, 你们的白小姐可不就是疯狗, 逮谁咬谁。” “姓怀的这两天买多少热搜了, 能不能别炒作了......那你点进来干嘛, 吃饱了撑着?” “搞不好这件全都是怀芷自导自演的,现在的艺人为了火,什么干不出来啊......脑子不好就别上网, 浪费资源。” 午时太阳正烈,保时捷车内,路枫在驾驶座开车, 副驾驶的姜暮“啪”的将手机丢进卡槽,张扬凤眸翻了个白眼, 气不过道: “我看有些人上网别叫‘冲浪’、叫‘洗脑’算了,别人说什么信什么,说话能不能用点脑子。” 后排落座的怀芷闻言,宽慰道:“别生气了, 做艺人的,挨骂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她垂眸看着手机聊天界面,最后一条还是她作夜凌晨发的消息,对方迟迟没有回复。 而再往上一条,是来自那个不断换号码的陌生人,因为江凛的事,契而不舍地要和她见一面。 帖子的事和陌生人之间的关联,怀芷还无从得知,但病房里突兀出现的花束、以及可疑的拜访者,一定和这人脱不了关系。 男人在发帖前一天就来到疗养院,说明他至少早就知道怀游的存在。 甚至很可能也知道,五年前那场爆炸案。 这才是最令怀芷害怕的地方。 “......怀芷、怀芷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姜暮清亮的嗓音拉回思绪,怀芷抬头,透过后视镜看人,就听姜暮好奇道:“话说,梁夫人居然是你那年救过的孕妇,我昨天看到她替你解围,还吓了一跳。”、 墙倒众人推,有人看热帖扒.光怀芷家底还不够,又把她过去参演的综艺、采访说过的话、以及拍戏花絮里的各种眼神,都挨个分析揣摩了遍。 而不久前采访时,怀芷说的那句“至于江凛先生,不好意思,我们不熟”,毫不意外就成了被攻击的靶子。 甚至还有不少人,在怀芷和江凛参加晚宴的视频下,评论说她是自立牌.坊。 直到梁夫人余菡在社交软件上澄清,说是自己同时邀请的两人,才终于堵住某些键盘侠的嘴。 听着姜暮提醒,怀芷才想起要给余菡发消息感谢。 屏幕再次点亮,陌生号码意料之中的,依旧没有回复。 消息发送后,怀芷放下手机和姜暮聊天,并没提起陌生短信的事。 对方既然是冲着她和江凛来的,那么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总不能连姜暮都拖累。 - 来之前,怀芷已经和医院跟郑姨打过招呼,三人来打疗养院时,时间已经是下午。 疗养院地处偏僻,背靠群山绿植茂密,私密性极好;这里的病人和医护大多不关心娱乐圈,怀芷也不必刻意伪装。 看监控录像之前,她先去了怀游病房,推门走过宽阔客厅,就见病床上的少年正专注望向窗外,手里拿着书。 光束落在他深邃俊朗的侧脸,像是蒙上一层淡金色的薄纱,身形清瘦,面色苍白如纸,整个人安静而美好,却又脆弱到极致。 青年听见脚步声抬头,微凉双眸在看到怀芷时,瞬间染上几分暖色。 他将手里的书放在床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怀芷,转而露出忧虑神色: “姐姐最近没睡好吗,看上去有些疲惫。” 他静静抬头看人,像是全然没注意到房内剩下的三人,眼神专注而认真。 最怕弟弟受影响,怀芷仔细打量着怀游表情,觉得他应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中一块大石才稍微落下。 “没事,熬夜拍戏是常事。” 她俯身揉揉怀游头发,侧身向他介绍自己的朋友:“这是姐姐的朋友姜暮,旁边的是路枫,是——” 话语一顿,怀芷正想不到合适的头衔,倒是路枫率先开口:“是姜暮未来的男朋友。” 姜暮回眸瞪人一眼,抬手去拧路枫胳膊:“你瞎说什么呢。” 路枫将手伸过去让她捏,笑眯眯道:“习惯性地宣誓未来主权。” 怀游微微朝两人点头,视线转移后瞬间冷淡下来,眼底平静无波。 听两人又开始拌嘴,怀芷无奈地摇摇头,问过郑姨怀游下午的康复训练,本想让弟弟下午休息。 怀游却朝窗外望了望,主动提出要去楼下转转。 疗养院背后是大片草坪,秋末也能见到星点绿色。 姐弟俩和复健师一起在草地上散步,耳边是周围人的交谈声,冬日暖阳照耀在肩头,温暖祥和。 怀游的情况还算稳定,只不过身体还是很虚弱,不说肌肉的受损程度,短时间之内,站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因为一场意外,昔日欢脱活泼的青年,现在只能被迫坐在轮椅上,瘦到隔着病服,都清晰可见脊椎的骨骼走向。 他腿上盖着薄薄的毛毯,双手平放,黑眸微抬朝某个方向望去,像是看见什么,很轻地微微皱眉。 怀芷心头微酸,俯身轻声问:“不舒服吗。” 青年轻轻摇头,眼底浮现笑意:“姐姐,那边好像有人再找你。” 怀芷顺着他的视线方向望去,却并没见到人,不过再向右偏移些角度,远远见到有护士朝她走走来,四目相对。 来人是疗养院的护士长,监控录像的事就是她负责协调。 心中一沉,怀芷轻拍两下弟弟肩膀,弯腰安抚解释几句后,起身快步向护士长走去。 现在只剩下怀游和复健师两人。 复健师是个刚上岗不久的年轻女孩,怀游是她第一个正式接手的病人,因此也格外上心。 她在怀游面前蹲下身,对上青年漆黑一团的眼睛,和以往一样,总会生出几分惧意。 除了在怀芷面前会笑,余下时间里,青年表情都是了无生气的空白。 复健师小心翼翼地问他:“.....你想要去那边晒晒太阳吗?” “不去。” 青年拒绝的声音微凉,视线在复健师放在他轮椅扶手的指尖,很轻地皱眉:“抱歉,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啊、啊不好意思!” 复健师慌忙松手,跟在怀游身后,看着青年将轮椅缓慢推到一处人少的偏僻角落,然后才回过头,抬眸看她。 思索片刻后,青年缓缓勾唇笑容和煦,倾落光晕将他渲染的无比温柔,和几分钟前判若两人。 他轻声道:“我有些冷,可以麻烦你回去,帮我拿件披风吗。” 说着他语气一顿,又柔声补充道:“我就在这里等你。” 看着青温柔年笑容,复健师愣怔一瞬,双颊一热连忙点头道:“好、好的,那你在这里等我,我现在去帮你拿。” 说着她转身就走,脚步匆忙。 静等女生背影消失在建筑中,怀游才缓缓收回视线,拿出手机,对着远处景物像是拍了几张,又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放回口袋。 他微微垂眸,长睫盖住眼底情绪,口中呵出白气,像是在耐心等待着某人出现。 果然,不过一两分钟后,怀游刚才视线停留的拐角处,走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身材略有些臃肿。 男人试探着一点点靠近,终于在轮椅上的青年几步外停下,紧张地直咽口水,良久后才深吸口气,靠近开口道: “请问——是怀游怀先生吗。” 怀游闻言身体轻抖一下,抬眼对上男人的眯眯眼,对视后又飞速避开。 他轻轻眨着眼,眼神无辜,语气也是肉眼可见的紧张:“.......你、你也是我姐姐的朋友吗?” 男人看着他绞手紧攥衣袖,心里不仅开始嘲笑自己刚才的大惊小怪。 干他们娱记这行的,偷拍被抓都是常有的事,何况据资料提供的,对方还是个昏迷五年、走路都做不到的小屁孩。 既然小屁孩主动帮他找借口,那他这份独家情报,还不是信手拈来。 想到雇主承诺的丰厚酬金,男人眼底笑意更深,循循善诱道:“是的,是你姐姐告诉我你在这里,让我先照顾你一会。” 怀游低眼乖乖点头,抬手朝向一处无人角落,小声道:“我......不习惯和太多人在一起,我们去、去那边可以吗。” 青年值得位置正好是监控死角,男人一听,几乎要乐出声。 真是得来全不给功夫。 他推着轮椅急忙往角落走,还不忘训循循善诱地套话:“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你姐姐以前也会带人来看你吗?” 青年的声音似乎低沉了些:“......什么意思。” 轮椅正好停在监控死角,男人没耐心再多推,俯身打算重复一遍问题, 为了听得更清楚,又索性直接在怀游身边蹲下。 他正要开口声,轮椅上羸弱不堪的青年突然动了——他拽住了男人的衣领。 怀游用的力气并不大,男人随意就能挣脱,但他此时却动也不敢动,嘴唇剧烈颤抖,瞳孔紧缩,看向怀游的眼神只剩下恐惧。 青年左手拽着他衣领,右手紧握着寸长的输液针,针头距男人右眼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他冷冷俯视着满面冷汗的男人,深不见底的眼神下压着阴翳,仿佛是化不开的寒冰,让人心生寒意。 毫无波澜的口吻像是在宣布死刑:“谁让你来的。” 男人声音难以控制地颤抖,咬牙道:“.......小子,故意伤人可是犯.罪,你这样可以要坐.牢的。” “监控里只会有你蓄意躲开摄像头,我只是情急之下的正当防卫。” 怀游不为所动,在病房向外望时,他就发现这人一直尾随着怀芷;他将针头又向男人眼前刺进半寸,言简意骇: “最后一次。” “谁让你来的。” “......白琪,是白琪!” 小他快二十岁的怀游面前,男人已然溃不成军,瞳孔疯狂颤抖着求饶:“是白琪让我从你嘴问出来,当年爆炸案的事情,还有怀芷、哦不怀小姐,和江凛的关系。” 白琪。 怀游在心中默念两遍,轻瞥一眼男人鼓鼓囊囊的口袋,细针在男人眼前上下轻晃着,冷冷道:“东西交出来。” 男人两只手抖如筛糠,小心翼翼地拿出袖珍照相机和录音笔,放在怀游腿上。 下一刻,就听见上万元的相机砸在脚旁的随时头上,发出闷闷一声脆响,让男人听得脸上肥肉一抖。 怀游收好录音笔,缓缓挺直脊背,不急不慢地将寸长的针头放回口袋。 彻底没了威胁后,狼狈不堪的男人起身,气急败坏地挥拳就想动手:“你他.妈——” 拳头直抡而下,速度快到能听见风声,轮椅上坐着的怀游面不改色,推着轮椅后退一步—— 然后再次完整出现在监控范围内。 只要男人的拳头再向前一寸,碰到怀游就算故意伤人。 远处隐隐传来怀芷焦急的呼唤声,怀游朝满眼怒意的男人投去一瞥,薄唇轻启: “回去告诉白琪,叫她别太快收手。” “.......毕竟,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38章 38 她看不上你的,…… 从监控室出来, 怀芷独自来到长廊尽头,背靠着墙轻轻闭眼,回忆着刚才看到的画面。 她高烧才退, 身体还有些虚弱,在怀游面前还能强装一下,现在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疲色。 短短五分钟的监控里,那个陌生男人大摇大摆地走进病房, 手捧鲜花, 还动作自然地和某位路过的护士打招呼。 但十分不巧的是, 现在正值冬季严寒时刻, 不仅男人, 很多病人和陪护家属都会穿着厚衣, 带围巾口罩的也不在少数。 而男人选择了鸭舌帽和围巾, 恰好将脸完全笼罩, 只露出一双眼睛。 哪怕是打过照面的护士, 在刚才的询问中,早就想不起男人的样貌,只知道他身材魁梧, 步伐不紧不慢,完全不像是乱闯的人。 视频在男人拐弯下楼后戛然而止,院方解释说, 男人下楼后就直接离开医院,其他楼层的监控录像涉及到其他病人, 处于隐私保护,不能对怀芷公开。 副院长知道怀芷和江凛的关系,生怕得罪了怀她,在她离开监控室前, 还在连声音安慰: “说不定真的是怀小姐的朋友呢,没告诉您就擅自来了。” “不管怎样,疗养院这边一定会加强安保工作,这点您可以放心。” ......难得真的是她多想,来人并没有恶意,只是想看看怀游? 思绪纷乱,怀芷头疼地抬手按压着太阳穴,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是经纪人打来的。 “帖子的热度公司在压了,你不需要担心,也不用回应。” 南夕熬了整个通宵,声音远不如平日干练脆生,还不忘分宽慰怀芷:“原定下周的杂志拍摄,还有三个采访,我都帮你推掉了,最近好好休息。” 对方说的轻描淡写,但怀芷知道南夕替她承受了多少公司的压力,心中一暖,眼眶不争气地微微发红:“......姐,谢谢你。” “这是我该做的,况且,这件事本就错不在你。” “我是看着你过来的,帖子的真假我再清楚不过。” 南夕打电话还有别的事情,不打算再这件事上耗费精力,单刀直入道:“你上次说这部电影结束后,想要休息一个月是吗。” 怀芷:“嗯。” “好,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可以提前开始挑剧本,”南夕话语一顿,语气突然有些紧张,“我上午给你发的那些本子,目前有可以考虑的吗。” 话毕无人回应,通话陷入安静。 怀芷垂眸,许久后轻声道:“.......南姐,这些本子全是星洋投资的。” 作为业内巨头,星洋除了单纯培养和包装艺人,本身也会投资许多影视项目。 而星洋,是完全由江家控股的。 那些剧本不是不好,只是怀芷已经见识过江凛的给个巴掌再给块糖,再也不会重蹈覆辙。 “星洋投资怎么了,你还要为了一个男人,白白扔掉这么多S级的项目?” 南夕声音明显不悦,语气严厉,“怀芷,你不是小孩了,别意气用事——” “上周‘鹤庆’的导演通知我,说我通过一次试镜了。” 怀芷轻声打断,双眼向落地窗下望去,下意识去找怀游身影,继续道:“当时我没考虑好要不要接,所以没告诉你。” 《鹤庆》是由陈海为总导演的年代电影,讲述了九十年代的女性是如何在时代变迁、和国家政策扶持下,从农村走进城市,从旧思想的束缚中挣脱,最终实现自我价值。 这类题材近几年挑战的人并不少,只是最后要么立意肤浅、要么内容空洞,市场都在等那个令人眼前一亮的作品。 作为国际知名导演,自带一流班底的陈海从项目成立,女主角的位置就被一众人盯上。 从去年年底,怀芷就在考虑从流量转型实力派,这个机会对她来说尤为重要。 之所以拿下一次试镜还在犹豫,是因为放心不下怀游,自己去乡下一待就是大半年,把他独自丢在家里。 怀芷觉得她做不到。 南夕也猜到她的顾虑,沉默半晌才开口:“现在呢,想好了吗。” “......再给我些时间考虑吧。” 草坪上散步或复健的人并不多,怀芷却迟迟找不到怀游身影,心高悬不下,匆匆两句挂断电话,脚步飞快地下楼找人。 却在一楼后门处,遇到弟弟的复健师。 她臂弯挂着怀游外套,正要从后门去后院草坪,遇到怀芷微微愣住,立刻解释道:“怀小姐,怀游刚才说冷,我去给他拿披风。” 说着抬手指向两人分开的地方.......却根本不见人影。 “姐姐。” 身后响起青年沙哑的声音,怀游推着轮椅在两人几步外,脸色苍白如纸,像是脱力一样,整个人虚弱无比,往日笔直的背脊都有些佝偻。 即便如此,他面色病弱却半点不狼狈,神情依旧淡淡。 怀芷心疼地连忙替他披上衣服,责怪他还没恢复,怎么自己就推轮椅乱走 “怕姐姐找不到我,所以就来这里等。” 轮椅上的青年弯眉,笑容柔和,亲昵地用脸在姐姐手背轻蹭:“这样姐姐就能第一眼看到我了。” 记忆里弟弟就是这样粘人,怀芷看着弟弟澄澈眼底,恍然意识到,时光将她拖拉到五年后,可怀游还留在五年前。 那时两人都还在读书,同样样貌出众、成绩优异,在校内外都格外受欢迎。 怀游还三天两头地帮她打跑追求者。 三人乘电梯上楼,怀芷推着轮椅往病房走,轻声问道:“怀芷,出院以后,你想回学校读书吗。“ “如果姐姐希望我去读书的话,好。” 回到病房后,怀游视线落在床头柜,像是在寻找什么,半晌后抬头朝怀芷道:“手机找不到了,姐姐可以借我用下吗。” “好。” 转身从手包中翻出手机,怀芷将手机递给弟弟,看着他拨通一串手机号码,然后在手边的枕头下翻出手机,才将手机还她。 继而低头在屏幕打字,又很快将手机放下,推轮椅去窗边看书,神色如常。 送走姜暮路枫后,怀芷喝了郑姨炖熬补身体的鸡汤,胃里暖洋洋的,在沙发上坐下没多久后,困意迅速卷席而来。 侧目看向同样在窗边熟睡的青年,怀芷昏昏沉沉地放下心,偏过头很快陷入沉睡。 病房内重归安静,只剩下浅浅呼吸声。 不知多久后,病房门被悄然推开,沙发上的是睡着的人身上,多了一条薄毯。 而病房门几步外的,是身形挺拔的江凛。 男人站立于门外,黑衣黑裤,浑身透着生人勿进的冷淡;他视线落在客厅沉睡的女生身上,凌厉侧颜d轮廓在烈日下更显冷硬。 “你大可以再多看一会,然后被我姐轰出去。” 怀游清冷的声线在房间响起,他并没刻意压低声音,话落就见怀芷很轻地皱眉,险些被吵醒。 江凛终于收回视线,垂眸淡淡瞥了眼面无表情的怀游,转身和他去了顶楼天台,这里鲜少有人会来。 凛风迎面刮过,面前弱不惊风的青年脸色又难看一分。 江凛回眸,看了眼身后的助理:“去拿毛毯。” 林助理转身要走。 “不用,你给的东西我嫌恶心,”怀游扬起下颌,语气冷淡,“人都通知到了?” “伶牙俐齿这一点,你们姐弟俩真是像。” 江凛居高临下地俯视怀游,他想起半小时前收到短信内容,沉黑双眸眼神似刀,带着逼压性极强的审视:“你凭什么以为,我会配合你。” “凭你现在站在这里。” 怀游拉起病服长袖,手背上密密麻麻满是针眼,冷白皮肤能清晰看见青筋脉络,针孔周围的青紫十分狰狞。 面对江凛,他的口吻是满不在乎:“你不配合,对我来说也只是麻烦一点而已。” 话毕他抬眼扫了江凛一眼,视线停在男人脖颈的领带,冷笑:“领带是我姐送的?” “她看不上你的,别自我感动了。” 江凛不语,周身又低冷几分,转身朝林助理吩咐两句,丢下一句换转身离开。 “先担心你自己吧。” - 怀芷是被走廊里的喧闹声吵醒的。 “........请问你是否知道,你姐姐和江凛江先生目前的感情状态?” “帖子里说您因为当年的爆炸案,变成植物人昏迷整整五年,这个说法怀先生本人认可吗?” “怀先生......” 门外吵嚷一片,隐隐约约能听见只言片语,怀芷装忙坐直身体,看向空荡无人的窗边,怀游早已不见人影。 连形象都来不及整理,她腾地起身推开病房门,看着远处楼梯拐角围起的人群,心里狠狠一沉。 怀游被七八个记者围在中心,一两个记者甚至要将话筒推到他眼前,清瘦俊朗的脸完全曝光在镜头下。 久久沉默着,他双手紧攥着轮椅扶手,神情像是十分无措,本就单薄的身形在此时更显得凄凉瘦弱。 快门声和闪光灯交替,记者们即便被安保阻拦着,却也没打算这个昏迷整整五年、才刚苏醒不久的孩子。 “对于网络上所说‘怀小姐’才是害死你们父母的说法,怀先生有什么想说的吗。” “......” 怀芷猛然站在原地,浑身的血液凝固,双腿像是灌了铅,看着微微垂头的怀游,突然再也无法前进半步。 爆炸案那天正好是她十八岁生日,全家原本约好出去给她庆祝,结果因为她兼职的工作临时要加班,一再的将约定时间往后推迟。 如果那天她没有拖延,哪怕只提前半小时。 一切都会不一样。 这件事会是她这辈子,永远无法直面和触碰的逆鳞,哪怕时间再久,旧伤成痂,撕开后依旧是血淋淋的伤痛。 但现在却被以这样残忍的方式、在她最愧对的人面前,被毫不留情地暴力揭开。 “你们也是白小姐派来,质问我的吗。” 怀游清冽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嘈杂提问声中格外清晰,他突然抬头,黑眸直勾勾地望着刚才提问的记者,轻声提问道: “下午已经来过一次,还不够吗。” 他提问的声音很轻,短短两句却让现场炸开了锅,提问的记者被反问地当场一愣,而他旁边的另一位女记者已经迅速抓住重点: “怀先生刚才的意思是,白琪下午来找过你?” 怀游视线微微转动,在看向走廊尽头方向时,神情有片刻滞留,半晌后又迅速扭过头,轻声道:“......不是找我。” “而是跟踪。” 青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和录音笔,很快,一段对话就在走廊内响起: ——“谁让你来的。” ——“......白琪,是白琪!” ——“是白琪让我从你嘴问出来,当年爆炸案的事情,还有怀芷、哦不怀小姐,和江凛的关系。” 字字清晰,根本不容人辩驳半句。 “就在今天下午,白小姐派来的人冒充我姐姐的朋友,把我带到一处监控死角,并对我进行了威胁。” “这份录音,原本是属于那个人的,录音笔上面还留有他的指纹。” “我拍到了他的长相,又或者,你们可以直接查看下午的监控录像。”怀游将录音笔放进口袋,打开手机照片,将他下午拍摄的照片,展示给其中一个镜头。 照片的右下角,能明显看见角落里躲藏着人,虽然只有半张侧脸,但五官特征已经相当明显。 “爆炸案的元凶法律已经基于判定,我不明白,白小姐三番两次来找我,是不相信法院和警方的判决——” “还是非要逼迫和利用我,一个连自主行为能力都不完备的人,来实现她的一己私欲。” 现场不知何时彻底安静下来,怀游平静无波的声音,让在场所有记者一时都说不出话。 青年面色惨白如纸,刚才那番话像是耗费掉他所有的精力,细密的冷汗打湿前额,人坐在轮椅上也已是摇摇欲坠。 “事发当天,是我姐姐十八岁生日,家里条件不好,她为了给我买电脑连着打工三个月,连过生日都不敢休息。” 一片死寂中,怀游垂眸不敢看向某处,最后一次开口:“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不需要任何人告诉我。” “但作为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还是想恳求大家,不要对她抱有那么大的敌意。” “.......” 话毕,怀游沉默不语地推着轮椅离开,所有人顺着他的方向望去,就看见站在病房门外的怀芷。 发现她早已连流满面。 第39章 39 不然你以为,我…… 随着房门砰地关闭, 所有嘈杂声都被拦截在外,病房内是令人窒息的安静。 怀芷背靠着门,双眼通红, 定定看着轮椅里的怀游,眼中情绪复杂,泪意聚集在眼眶中,像是下一秒就要汹涌而出。 她想不通, 疗养院的地处这样偏僻, 怎么会突然有记者找来。 又是为什么, 院方会允许记者们肆无忌惮, 在走廊逗留那么久, 这些人甚至还明目张胆地带着机器设备。 想到下午从外面回来, 怀游曾借过她的手机查看, 之后又不知给谁发了消息, 怀芷的心一沉再沉, 某个人名几乎要脱口而出。 只有这件事经他插手,她刚才的问题才能得以解释。 “.......姐,对不起。” 病房内响起起低低一声, 怀游垂着头,再没了刚才在走廊的淡然镇定,看着怀芷绯红眼尾, 瞬间就慌了神。 说话时,青年连尾音都在颤抖, 语气像是在乞求:“你别不理我。” 怀芷深吸口气平复情绪,将怀游推到病床边,搀扶他上床后,才轻声问道:“身体有任何不舒服吗?” 怀游乖乖摇头, 指尖拽着她衣袖,像是一定要知道她的态度。 “这件事我不怪你,”怀芷俯身替弟弟掖好被角,说话时指尖都在发颤,“但怀游,我不需要你通过这种方式来保护我。” 帖子的事,怀芷没想过善罢甘休,那些陈年旧证只可能来自于徐齐——她那贪得无厌的舅舅。 到时候只要精准打击徐齐,以恶意泄露公民信息、损害名誉起诉,怀芷不信从他嘴里问不出实情。 虽然耗时会极大拉长,但白琪也休想独善其身。 没想到怀游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想到弟弟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被迫活在舆论风暴里,怀芷神色又冰冷几分。 她拿出手机正要拨通电话,病房门就再次被推开。 傍晚余晖红霞淌入病房,江凛站在逆光处,身形挺拔笔直,光晕在他身后渲染铺开,连那双深不见底黑眸都染上一层暖色,看人时的眼神都变得柔和。 来到病房的那一刻起,男人的眼神就没离开过怀芷。 看她眼眶通红,江凛眉心皱起,他走近,抬手想替怀芷擦泪:“哭什么。” 怀芷后退躲开,压着火问他:“外面那些记者,都是你找来的?” “是。” “问的那些问题,也是你提前设计好的?” “是。” 肩膀不受控地轻颤,怀芷觉得浑身的血都在往上涌,她咬着后牙死死盯着江凛,问他最后一个问题:“整件事情,也是你一手策划的?” 江凛视线微微偏移,余光里,怀游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面色淡然,只是宽瘦修长的手死死攥着被角,满是针眼的手青筋暴起。 收回视线,他淡淡承认:“是我——” “啪!” 低沉男声话音未落,清脆响亮的巴掌声猝不及防在病房里炸开,连始终面无表情的怀游都微微怔住。 那一刻,仿佛时间都滞留停止。 怀芷身体还在发抖,打人的手掌心通红一片,刺啦啦的发疼: “江凛,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不管任何事情,都不要牵扯到怀游。” 男人略微偏过头,眼底惊骇一闪而过,他抬眸瞥了眼怀游,伸手直接环住怀芷细腕,低声道:“这里是病房,出去说。” 掌心里的手一片冰凉,又因为情绪激动正微微打战。 江凛用掌心将怀芷整只手包住,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来传递热意。 怀芷厌恶地要甩开江凛的手,就听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在她耳边低沉沉道:“怀游需要休息,你确定要在这里和我吵架。” 说完他就要将怀芷拉出病房。 一根根掰开男人手指,怀芷挣脱开后,转身来到病床边,强笑着低声安慰怀游两句,先江凛一步离开病房。 两人来到病房外的无人角落,几分钟前还嘈杂一片的走廊,现在已经不见记者人影,只有两三病人和护士。 平静的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切的一切都再次印证,面前的男人,就是将怀游推到大众视线的始作俑者。 如果说今天这件事以前,怀芷对江凛的态度只是急于摆脱,那么从他把算计放在怀游身上那一刻,就足以怀芷对她心生怨恨。 她甚至不愿去想,江凛这么做的目的。 女孩眼底的嫌恶与憎恨,都已经在眼底写的清楚明白,江凛深深望进怀芷通红双眼,心中苦涩翻涌而上,熟悉的无力感滚滚袭来。 分明怀芷就在他眼前,他却觉得女孩离他这样遥远,以至于他已经这样用力向她靠近,却依旧碰不到她衣角。 整整五年,他们认识的时间这样长久,他却好像从未真正拥有过她。 “别哭了。” 江凛喉咙一阵干涩,声带每一次共振都如烈火灼烧,他用身体挡住怀芷,身影将她纤瘦身形完全笼罩其中,视线下垂,落在她腕骨那道极浅的红痕。 她是极易留疤痕的体质,瓷娃娃似的,随便磕碰一下就会留疤,两人从前在一起时,江凛连她身上那个地方最容易留痕,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手腕就是其中之一,环住后只要轻轻一握,就会立刻留下一圈淡淡的红色印记。 指尖仿佛还残余着她的体温,江凛指腹摩挲,微不可察地向前逼近半步,沙哑开口:“烧退了么。” “怀游为什么会跟你合作。” 怀芷没有理会男人假惺惺的关心,直入主题道:“江凛,如果让我发现你威胁、或者欺骗我弟弟的话,你知道我不会放过你。” “因为在他眼里,我们是真正的情侣,所以他只能找我。” 江凛想起病房里毫无礼貌的小鬼,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冷静道,“还有,帖子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如果你不想让他相信帖子里的内容,就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我。” 怀芷半眯着眼睛:“你威胁我?” “不,”看她发丝凌乱,一缕碎发落在鬓角耳边,江凛抬手想要替怀芷拢到耳后,沉沉声线恳切着,黑眸如琢, “怀芷,我想挽留你。” 看着她眼底逐渐浮现嘲讽,像是利刃刀刀扎进心头,巨大的身高差让江凛俯视着怀芷,而这一次她不再抬头,只剩他还在锲而不舍地俯身弯腰。 男人语气加快,到后来甚至能听出一丝焦躁:“因为想挽留你,所以才担心你生病,才给你资源,才会为白琪的陷害你不爽。” 怀芷静静看着江凛无可挑剔的脸,半晌后轻淡、却无比清晰地嗤笑一声。 江凛皱眉:“你笑什么。” 四目相对,怀芷平视男人黑眸,背脊笔直,坚定锐利的眼神让江凛有片刻的晃神。 “我笑你这辈子,都只会自以为是的活着。” 她敏锐捕捉到两人对视时,男人转瞬即逝的失神,突然觉得江凛也不过如此。 矜贵优雅、冷峻不近人情,形容他可以用太多形容词,但在怀芷现在看来,都只不过是他自大与自私的伪装而已。 以至于连他表达的爱意,不管处于什么目的,在怀芷眼中都显得无比廉价。 “是,你自愿付出,我就该知好歹地接受这份恩赐。” 怀芷无比冷静地反讽着,口吻是毫不遮掩地嘲讽,像是要把刚才的不满发泄,她句句冲着江凛的软肋扎: “哪怕再恶心,我也要笑脸相迎地说喜欢,更要心怀感恩,对你感恩戴德唔——” 猝不及防地,眼前光线一黯,怀芷下唇被封,紧接着,鼻腔口内就被冷冽浓郁的雪松气息包围,闻的人阵阵发晕。 和平日衣冠楚楚的冷淡不同,男人追来的气息炽热而急躁,为了防止怀芷挣扎,甚至在唇瓣相贴前,先一步单手控制住她双手,另一只手环绕到她背后。 怀芷接连后退两步,听见手臂重重撞在墙面的闷声,眼睫颤动。 江凛捕捉她这一瞬的松懈,偏头,轻而易举地撬开她的牙关,意图长驱直入后,再一步步攻略城池。 久违闻到她身上的清甜蜜桃香气,江凛才恍然察觉他的如饥似渴。 他像是无能自持的瘾.君子,千金一掷还嫌不够,只恨不能将她融进身体和血液。 想让她闭嘴。 想让这个吻无穷无尽。 感受到怀芷反抗的挣扎减弱,江凛手上不禁放轻力道,手在她单薄背脊轻拍着安抚,正想从牙关中后退些、让她多些时间适应。 结果不等他后退,被她半圈在臂弯的人突然踮起脚尖,双手猛地拉拽他衣领,再狠狠咬在他下唇。 如果说江凛的吻是急躁,对于怀芷而言,则是更像一场无人服输的搏斗。 尖牙狠狠抵在男人薄唇,直到铁锈血腥味彻底在两人唇齿间蔓延,怀芷才松开手,照着江凛肩膀用力一推。 “别以为所有事情,都是你能控制的。” 她指腹蹭去下唇血迹,语气冰冷。 江凛薄唇上沾染了殷红血色,在昏黄时分的光照下,不仅不狼狈,反倒有竟然有几分诡异的性感。 嘴角伤口的刺痛尖锐,他黑眸沉沉要再开口,就听怀芷丢在口袋的手机开始震动,屏幕显示来点姓名。 ——是宋势打来的电话。 怀芷远离江凛几步,接通电话。 徐齐的事情还没结束,昨晚联系时,宋势表示要来疗养院看怀游,于是两人索性约好在疗养院详谈。 自己的事耽误宋势太多时间,怀芷心存一份愧疚,听电话里宋势说他已经到达,主动提出下楼去接人。 “你在停车场?我下楼来找你。” “不麻烦,我正好要去找怀游的主治医师。” “那你就在一楼等我——” 话音未落,怀芷只感觉手上一空,抬头就发现自己的手机已经在江凛手中。 男人果断挂断电话,幽凉眼神是化不开的寒冰;他唇边带着血,后牙咬的隐隐作疼,声线低冷:“......就这么喜欢他?” 手机被抢,怀芷也不恼,只是双手抱胸,平静冷漠地看着江凛发疯,薄唇轻启: “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忍受你整整五年的?” 第40章 40 现在,立刻,从…… 怀芷去楼下停车场找人时, 远远就见宋势在约定的地方等她。 男人穿着过膝风衣,修身版型将他流畅的身体线条展现的淋漓尽致,肩宽腰窄双腿笔直, 惹得经过他的两名小护士频频回头。 怀芷快步走上去,喘息有些急促:“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别着急,我也才到。” 冷风卷席而来, 地面枯黄树叶打着旋儿飞舞, 宋势默不作声地站在来风处替怀芷挡风, 询问道:“刚才电话突然挂断, 没事吧。” “.....嗯, 没事。” 怀芷不想在宋势面前谈及江凛, 随意找了个借口, 糊弄过去:“可能是信号不太好吧。” 宋势视线落在她微微红肿的唇, 镜片后的黑眸一黯, 并不拆穿,柔声道: “比上次见瘦了,最近趁着休假, 好好休息。” 习惯了宋势的观察细致,怀芷顺从地应答,领着他去怀游病房不远处的诊疗室。 通常这里只用于医生和病人家属谈话, 大多时候都是空闲,空间面积并不大, 只有一张方正白桌和两把座椅。 宋势已经将徐齐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今天特意亲自跑一趟,一是为了让怀芷再确认一次,二是来收取转账记录的证据。 从上大学、甚至还没进演艺圈前, 徐齐每月都会固定、准时向怀芷要钱,最开始的时候,怀芷取钱和存款还是用的存折。 将存折原件和相关附件封存在密封袋里,怀芷又从包里拿出一支录音笔,一起交给宋势: “从大三开始,徐齐每次和我要钱的录音,全都在这里了。” 这些钱林林总总加起来,一共有小几百万,也是怀芷前几年全部的积蓄。 宋势接过录音笔查看,发现了将近上百条的录音;他随意点开五六条,徐齐粗旷难听的声音就从音箱中传出来,其中不乏许多粗鄙的诋毁。 很难想象,当时也才刚二十的怀芷,是怎么一次又一次忍受过来的。 宋势眉头紧皱,提笔,正要在笔记本上记录转账数额,就听一旁的怀芷轻飘飘道:“不用算了,这些钱足够徐齐坐穿牢底了。” 笔尖轻顿,宋势抬头,看着女孩一脸淡漠的表情,倏地有些心疼:“既然早就想让他坐牢,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说?” “........当年我父母的火化费,是徐齐交的。” 虽然只是几百块,但这份恩情怀芷始终记着,所以不到不得已的情况,她都不想和徐齐撕破脸。 怀芷视线落在宋势手里的黑金钢笔,眼神微微闪烁,轻声感叹: “......你居然还在用这根钢笔。” 她记得很清楚,五年前和宋势刚认识的那段日子,每次两人谈话,他都会用这根钢笔记录。 宋势的字遒劲有力,怀芷那时候最喜欢看他落笔时的专注,总能给人充分的安全感。 而这份执念,后来就自然而然地转嫁在江凛身上。 这根钢笔的出现,让怀芷不自觉地回忆起五年前的事情;她认真打量宋势片刻,忽地勾唇笑笑:“你和五年前几乎没变。” 时光对他实在是太过和善。 闻言,宋势写字的手停顿,低声道:“没人能永远停留在原地。” “所以,这次我选择了回来。” 笔记本上密密麻麻满是小字,宋势将钢笔放下,抬眸深深望进怀芷双眼。 她今天的妆很淡,除了双唇的红之外,几乎看不出妆感。 深蓝色的牛仔外套,宽松的米白色针织衫下摆很长,领口两根带子松松坠着,向下是两条又长又细的腿,清纯中又带着几分诱甜。 眉眼精致,含着盈盈笑意看人时,一颦一笑都让人移不开眼。 她和五年前相比,的确变化太多,唯一不变的,就是始终如一的客气和疏离。 “五年前的贸然离开,让我错过了太重要的人和事情,”宋势静静看着怀芷,自认为话已经说的足够露骨,真诚道, “怀芷,你觉得我还有挽留或补救的机会吗。” 男人语调是一贯的沉稳温和,为了考虑对方感受,虽然意思表露的直接了当,却没有不顾一切地捅破那张纸,体面耐心地等待怀芷回应。 指尖无意识地捏紧袖口,怀芷不知道,话题怎么会突然跳跃到这里。 如果是在五年前,那时她对宋势是满腔的感激和敬仰,一定会毫不犹疑地答应,甚至会为此激动的睡不着觉。 但是五年后的现在,她却犹豫了。 或许人在成长的过程中,都会逐渐变得或复杂或自私,现在她依旧发自心底地感谢宋势当年的帮助,可一旦谈及感情,她还是会耿耿于怀那场分别。 为什么,要在她告白的第二日不告而别? 如果哪怕对她有一点点异性间的喜欢,甚至是留恋或不舍,为什么这五年里杳无音讯? 想起她还是在新闻上得知,宋势的律所要在美国上市,怀芷张张嘴想发问,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含糊其辞: “......错过也不一定是坏事,有些事本就该留在过去的。” “是因为江凛吗。” 宋势闻言双眼微黯,唇角勾着自嘲笑笑,低沉声线仍是柔和:“果然是我来的太晚了。” “......” 怀芷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她放在桌面的手机,突然弹出四五条消息提示——是经纪人南夕甩来的几条连接,标题上都有醒目的“白琪”二字。 顺着链接点开微博热搜,毫不意外地发现“白琪”两个字,已经快把榜单前十霸占。 #白琪退圈# #白琪网暴素人# #怀游# ...... 看见熟悉的名字心里一紧,怀芷连忙点开怀游的词条,首条就是下午在医院走廊的那段采访。 怀游在镜头下越发显地病瘦,面色苍白,人也摇摇欲坠。 怀芷翻了一圈发现,下午到场的记者虽然不少,相机也有六七台,但唯一流出到网络上的视频源,就只有一条。 视频拍摄的手法特殊,像是特意避开了正脸,抬高角度俯视着拍,镜头下只能见怀游低垂着眸,黑睫纤长,鼻眉眼深邃,笔挺鼻梁下是薄唇。 因为缺失正脸,他的长相并不能凭空想象。 不过这些丝毫不影响视频的影响力。 人总会不自觉同情弱者,怀游虚弱的形象和声线足够深入人心,再加上他拿出的证据根本无法辩驳,视频一出,白琪瞬间就被打上“施暴者”的标签。 不仅如此,视频发出没几分钟后,发帖人又发了个帖子,先是向怀芷和她的家人真诚道歉,然后才一幢幢、一件件地举例证据。 ——甚至将白琪助理如何教他歪曲事实、以及多次转账信息,都一并发到网络上。 终于,一切真相都水落石出。 闹成这样,已经没人会在意怀芷和江凛的过往,毕竟和私人感情相比,网暴素人、泄露公民信息、以及迫害昏迷五年的植物人这些事本身,性质和程度都要恶劣太多。 【明天周末不用上班:我记得,怀芷从来没用家里的事卖过惨吧,那她和她弟弟真的好惨啊,这么难过的事被人扒出来,弟弟还被某人不要脸地骚扰】 【不瘦三十斤不改名:白琪这都算是犯罪了吧,唯一的亲人被人威胁,我要是怀芷,我就当场手撕了白琪】 【今天也想做个咸鱼:@白琪别装死啊,上午还在微博发自拍呢,晚上没时间出来回应你骚扰素人?你不是已经被剧组退货了吗?】 【hjlksd:怀芷实惨,这几年都在剧组拍戏,白琪一回国,三天两头被拉着捆绑拉踩,现在连家人也要遭殃】 【论文怎么这么难写:我早就想说了,这俩人根本不像,明明是怀芷更精致漂亮,白琪还非要一次次说别人是她替身,真是好不要脸】 短短几小时,舆论风向瞬间扭转,白琪成了众矢之的,退圈的词条甚至“荣登”榜首。 南夕发来消息,字里行间都是大仇已报的亢奋:【白琪这次是再也没法翻身了】、 【对了,那个发帖的大学生,你打算怎么处理?】 发帖人在帖子结束时,先是向怀芷和她家人表示诚挚歉意,然后才提起自己今年大四即将毕业,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已经惊动学校高层,希望怀芷能对他高抬贵手。 怀芷打字回复:【公事公办,该走法律程序就走法律程序】 涉及到家人的事,一切都没得商量。 【南夕:好】 【南夕:江凛那边已经在走法律程序,负责的律所好像是势芯,这两天我去询问下情况】 江凛也要起诉发帖人? 怀芷从手机屏幕里抬头,轻声问正整资料的宋势:“.....江凛是以什么名义起诉的。” “诽谤。” 闻言,怀芷眉头拧紧。 和江凛过往被造谣的程度,这个热帖只能说是不痛不痒,绝大火力都集中在她身上,对江凛基本只是一笔带过。 江凛大费周章地做这些,除了再添一把火,可以说是毫无意义。 “澄清贴是江凛逼着那人发的,他直接找了校方高层”见怀芷神色不解,宋势淡淡出声为她解惑,语气微凉, “起诉应该也是为了你。” 怀芷想起/来之前,江凛说的那番所谓“挽留”她的话,面露冷嘲地轻笑一声,摇摇头:“和我无关,他只是看不惯任何事情脱离他掌控。” 与情爱无关,她只是因为脱离了江凛为她预设的轨道,男人才会耿耿于怀。 霸道专横、控制欲极强,一直是江凛的行事风格。 宋势合上电脑,将证据和资料放入公文包,离开前,假装不经意地轻声道:“你好像很了解他。” 起身的动作一顿,怀芷垂眸,长睫盖住眼底情绪,语气倒是平静: “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没见过他。” 送宋势出去时,天色已晚,低垂夜幕星河璀璨,高挂弯月在人间落下片片银光。 宋势要回律所加班,怀芷还没吃晚饭,两人在停车场门前分别。 回到病房发现一片昏暗,顶灯关闭,只有两盏落地灯撒下柔光,落在窗边一躺一坐的两人肩头和身上。 病床上的怀游身体平躺,他呼吸平静睡得正熟;而旁边的江凛手臂撑着太阳穴,深邃双眼紧闭,对怀芷的到来毫无察觉。 想起一整天的争执与不快,怀芷走过去,想把人喊醒。 这时病房侧门被推开,伴随着食物的一阵清香,怀芷下意识回头,就看见郑姨端着鸡汤进来,小心翼翼放在桌上。 她轻声招呼道:“怀小姐还没吃晚饭吧,快来喝点鸡汤,暖暖胃。” 肉香勾着胃里馋虫,怀芷道谢后接过,瓷勺舀了块鸡肉配着汤喝下去,胃里瞬间暖暖的,发冷的手脚也回温许多。 以为窗边两人睡着,郑姨开始讲怀芷离开后病房的事情,从血样检测到下午看了几页书,桩桩件件事无巨细。 怀芷盛了碗鸡汤给她:“您辛苦了,一起吃点吧。” “不辛苦不辛苦,”郑姨慌忙推拒,说什么也不肯喝鸡汤,“这鸡汤是特意炖给怀小姐的,我怎么能喝呢。” 以前在江凛那时,郑姨也会和两人一起上桌吃饭;怀芷端着鸡汤,不解地望着女人。 生性憨厚的郑姨本被不擅长撒谎,被怀芷盯得不好意思,朝窗边偷瞄一眼,确认江凛睡着后,才轻声道: “其实这鸡汤.....是江先生亲手炖的。” 女人打量着怀芷神色,小心翼翼道:“下午您出去没多久后,江先生就说要用厨房,亲自去买了食材,然后炖的汤。” 疗养院有不少家人或护工陪护,高级病房都会配备单独的小厨房,这段时间怀游吃的饭菜,都是郑姨亲手做的。 下午她按点准备做晚饭时,江凛一脸阴沉地走进病房,手里提着几个塑料袋,里面是刚杀过的母鸡、几根山药和枸杞。 男人朝她略微点头,走进房间挽起袖子,露出常年健身所以线条流畅的小臂。 很快厨房里响起切菜声,郑姨好奇地站在门后看,就见江凛手起刀落,正利落地将鸡肉剁成块,手法娴熟地削肉去骨,神情无比专注。 郑姨问他:“这是做给怀小姐吃的吗。” 江凛沉沉嗯了一声,手上动作不停:“她发烧才退,喝点鸡汤补身体。” 说着他话音微顿,剁肉声渐止,良久,厨房才再次响起男人低哑的嗓音:“......不过她也只会觉得厌烦。” 郑姨没听清江凛那声喃喃自语,却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黯淡和自嘲。 食材下锅,再盖上砂锅盖,几分钟后,厨房传来鲜嫩鸡汁和淡淡药香混合的诱人气味。 江凛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他迈着长腿走出厨房,离开几步后又转身,向郑姨嘱咐道: “等下她回来,不要说这汤是我炖的。” “.......” 想起江凛语气里的寂寥,郑姨忍不住劝道:“我一个外人,不知道你们怎么会突然吵架。” “但怀小姐平常不是最心疼江先生的吗,他现在知道错了,您为什么还要和他生气呢?” 刚才还鲜嫩多汁的鸡肉瞬间索然无味,怀芷将碗放下,脸上没什么表情:“没生气。” 只要江凛能离她的生活远点。 郑姨看她态度冷淡,也不敢再劝说,将碗筷和剩下的大半碗鸡汤端到厨房,再悄声从病房门离开。 病房内只剩下呼吸声,怀游躺在床上沉沉睡着,呼吸平稳绵长,精致的五官在银月照耀下,越发显得清俊柔美。 怀芷上前俯下身,眼神柔和,为他掖好被角。 她直起身走到窗边,抬手要将窗帘拉好,防止明天早上的晨光刺眼,会打扰到怀游休息。 卷帘式的窗帘要拉动线绳,怀芷来到角落离病床最远的落地窗,却怎么都找不到拉扯的线绳。 病房关着灯不好找东西,怀芷眯着眼睛费了半天功夫,终于找到卷在高出的线头,垫脚准备伸手去够时,一只修长宽瘦的手突然横在眼前。 “你回来了。” 雪松气卷席而来,江凛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他俯身低声说话,滚热气息落在颈侧,激的怀芷猛然转身,后背眼看就要撞在玻璃上。 江凛的脸在眼前倏地放大,只听沉沉碰撞声,意料中的疼痛并没到来,怀芷腰身被搂住,盈盈一握。 昏暗中,男人将手臂抵着落地窗玻璃,抬手将线绳拉下,卷帘应声往下滚落,然后从男人后背穿过,将江凛和怀芷隔绝在外。 狭小一方空间里,此刻只有他们两个拥挤着,手臂挨紧胸.膛,近的连彼此的呼吸和心跳都清晰可知。 怀芷紧拧细眉,挣扎着要从江凛的束缚中挣脱。 她抬眼,看见凄清月色落在男人肩头身侧;他环着她细腰,指尖一点点收拢,声线低沉:“不想把怀游吵醒,就别乱挣扎。” 两道呼吸交杂相融,江凛贪婪地吸汲着空气里一丝清甜的蜜桃香气,感受到怀芷逐渐停止挣扎。 她冷冰冰地问:“你又想做什么。” 江凛忽然问了个不着边际的问题:“......怀芷,你以前是不是也这样,整晚都在等我回来。” 过去五年里,有很多次他答应怀芷晚上会回来,后来都将她抛在脑后,经常凌晨回家时,首先就看到困倒在沙发上的怀芷。 更多时候他甚至不会回去,下次联系她都是一月之后。 怀芷之于江凛,像是氧气一般的存在,她时时刻刻总会在你身旁,亲密熟悉到让你太容易忽略。 可一旦脱离,人瞬间就会无法呼吸。 下午江凛目送怀芷离开,在走廊骨拐角看她和宋势说说笑笑,那时他看着怀芷脸上洋溢的笑容,冲上去杀.人的心都有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对江凛来说仿佛度日如年,他知道两人就在同楼层的不远处,怀芷会坐在宋势身边盈盈笑着,或许还会用深情的目光看着他。 而这一切,原本都该属于他江凛。 搂人的手臂不自觉加大力度,江凛被怀芷的抽气声拉回思绪,发现她正冷着脸,不耐烦地冷冷盯着自己。 寂静无声的房间里,是她冷漠的声线:“江凛,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只要一分钟。” 江凛声音沙哑,低低沉沉的声线带着几分乞求,他已经很久没有拥抱过怀芷:“一分钟之后我就离开。” 怀芷看腻了男人惺惺作态的假意深情,正要出声喝止时,床上的怀游突然翻了个身,像是被角落的躁动声影响,低喃几声。 掌心攥进又松开,怀芷放松紧绷的后背不再动弹,任由江凛将她抱的更紧。 男人感知到她的态度变化,微微低下头,薄唇停留在她纤长颈侧,说话时的呼吸都是滚热: “......怀芷,我想吻你。” 这并不是一句请求,而是不容置疑和拒绝的告之。 “好啊。” 怀芷靠着落地窗,闻言满不在乎地勾唇轻笑。 她配合地温柔轻捧着江凛的脸,眉眼弯弯,笑意却不及眼底。 在男人微微错愕的表情中,她凑到江凛耳边,亲密无间地和他咬耳朵:“一个吻而已。” “.....况且江总一定知道的,我向来想象力很好。” “......” 果然她话音刚落,钳制住她的手臂立即僵硬一瞬,耳边混含着几分情.动的呼吸声,戛然而止。 江凛后退半步松开她,脸色阴沉地仿佛要滴出水,骇人眼神下,还深埋隐藏着化不开的愁痛。 深邃眉眼饿狼般紧盯着怀芷,男人沙哑的声音响起: “怀芷,你只能是我的。” 怀芷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下达逐客令:“一分钟到了。” “现在,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 自从白琪正式被剧组剔除后,“昨日爱人”的女主人选再次成为讨论的热门话题。 圈内几个咖位合适的女演员,全部都被拉出来讨论一番,后来连怀芷都被列入备选名单,让她一人分饰两角。 提议的人振振有词,说既然是他替身题材,索性就让怀芷一个人演好了,这样的话脸一定百分百相似。 网络上一片热火朝天,猜测纷纷,就连闺蜜姜暮都好奇地特意打电话来问。 怀芷自然没法回答,她最近两耳不闻窗外事,就守在病房,知道的可能还不如姜暮多。 原定剧组休息一周,终于在第五天晚上,总导演在沉寂许久的剧组工作群,发了两条消息。 【LX:欢迎饶漫饶老师 @饶漫@全体成员】 【LX:明天傍晚,全剧组记得准时回来报到,饶老师晚上请大家吃自助餐】 【饶漫:大家好,接下来的几个月多多指教】 消息一经发出,几百人的群立刻炸开了锅,一扫之前低迷气氛,都在无比亢奋地欢迎饶漫的到来。 【场务-李达:雾草!我们翘首以盼的女主角,居然是饶漫老师!本粉丝幸福晕了】 【服装-许乐;欢迎欢迎!我今天还在看饶老师的处女作,真的也太巧了呜呜呜呜】 【怀芷:欢迎饶慢老师】 身为国际上都饱受赞誉的实力派演员,饶漫是娱乐圈少有的、可以统一所有人审美的存在。 入圈十年获奖无数,不仅是内地最年轻大满贯影后,更多次带着作品横扫国外奖项,为国争光。 由于咖位太大,网上猜女主角备选名单时,甚至都没人敢提饶漫的名字。 按剧组和资方的人脉,饶漫这种咖位肯定请不来,那她会出现在剧组的唯一可能,只可能是江凛请的人。 怀芷对这些并不关心,这几天江凛没再过来,让她终于能安心守在怀游身边,真真正正地休息两天。 第二日中午时,助理早早派了车在疗养院的停车场等候,再上楼把怀芷的箱子搬上车。 除了这么大的事,小姑娘有几天没见过怀芷,和她打照面就眼眶一红,激动地直扑上去抱人。 怀芷安抚地轻拍她后背,依依不舍地和怀游嘱咐几句后,才踏上返回剧组的路程。 不同于演员,工作人员需要更提前到达现场,怀芷到达现场时,发现大部分工作人员已经在工作,看见她都纷纷挥手打招呼。 回酒店入住稍作休整后,怀芷整理好妆容,前往一楼的自助餐厅。 宴会厅门口站着两排服务生,其中两位推开门,怀芷一眼就看见正前方的总导演。 以及,他身边几日不见的江凛和饶漫。 江凛在非正式场合穿的很随意,修身的高领毛衣和黑裤,身材比例逆天,剪衬出他的笔直挺拔,眉眼五官凌厉冷漠,上位者自带的英气逼人,让他一众演员明星中,依旧是最出挑的存在。 而他身边的饶漫长相明艳,像是绽放在沙漠里的玫瑰,举手投足间都是野性的美,张扬恣意。 她正饶有兴趣的直勾勾看向怀芷,眼里到没有恶意。 怀芷微扬着下巴,笑容恰切地朝她微微一笑。 这时总导演的声音响起: “怀芷来了?赶紧来和饶漫老师打个招呼。” 自从女主角选角敲定后,总导演现在眼里就只剩下饶漫,甚至一度忘了江凛还在他身边,无比热情地招呼怀芷过去。 直到余光瞥到江凛,导演才陡然笑容一僵,连忙打哈哈:“旁边这位,你应该很熟悉了吧哈哈哈哈.....” 在江凛的沉沉注视中,怀芷笑容不变,并没有接话的打算。 八卦打探的眼神从四面八方涌来,怀芷打算随便找个借口离开,就见饶漫红唇扬起,饶有兴致地开口问道: “听说你和江凛很早就认识了?是怎么认识的。” 怀芷下意识地轻轻皱眉,不知道饶漫这么问的目的。 “没什么特别的。” 她回敬给对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半个眼神都没分给江凛,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只不过是把江总,认错成了我的一位故人而已。” 第41章 41 该跪就跪,不是…… “只不过是把江总, 认错成了我的一位故人而已。” 怀芷淡淡轻软的声音响起,精致五官露出少许慵懒神色,将饶漫尖锐的问题, 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闻言,江凛脸色变得难看,倒是饶漫明亮的凤眸闪过几分赏识。 她主动靠近,手握高脚杯欲和怀芷碰杯:“我看过你《鹤庆》的试镜片段, 说实话, 很令人惊喜。” 《鹤庆》是块抢手的热饽饽, 饶漫想争取也不意外, 怀芷从服务生手中接过高脚杯, 轻轻晃动醒酒, 笑容得体:“谢谢饶漫老师表扬。” 前辈主动敬酒, 不喝一口怎么都说不过去, 怀芷举杯要和饶漫碰杯, 只打算轻抿一口。 “饶漫。” 专属与江凛的低沉喝止声响起,男人皱眉盯着饶漫,眼神警告:“她不能喝酒。” 宴会厅流出的舒缓奏乐, 盖住江凛部分音量,在场总导演眼中闪过诧异,忍不住侧目去看神情自若的怀芷。 女孩显然对江凛的话置若罔闻, 闻言甚至主动和饶漫碰杯,唇在杯沿轻抿, 连眼神都没分给对面半分。 总导演心里惊骇更甚。 上次江凛来剧组他就感觉到,怀芷完全把江凛当成透明人的态度,根本不同于圈里传闻那样,说什么怀芷是江凛养在身边的金丝雀, 乖巧温顺。 至少现在在他看来,两人之间的相处.......倒更像是江凛单方面追求怀芷。 还是约追约讨人嫌的那种。 反倒是旁边的饶漫丝毫不受影响,表情一看就是洞悉一切,偏偏装作看不见,饶有兴趣地和怀芷聊天,也当江凛是空气。 不多时人都到齐,各自去所在组别的长桌落座,自助取餐。 虽说是随意落座,但座位分配基本都是按职位和咖位排序,从主座到席边一列拍开。 总导演率先端着餐盘,放在主座最旁边的位置——他显然是打算将位置让给江凛。 怀芷见此,秀气的眉微微皱起。 她记得江凛并没投资这部电影,就是饶漫是他请来的,主座的位置也该是导演或制片人的。 “怀芷!” 洛星河清朗有朝气的青年音拉回思绪,他穿着天蓝色的卫衣走进宴会厅,身形挺拔修长,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怀芷。 他大咧咧和周围工作人员打招呼,笑眯眯地走到怀芷身边,视线在不远处座位扫过。 然后微微低下头,用极小的声音提议:“等会我们去最旁边吃吧。” “我和你说,这种宴会坐中间最惨了,”青年不满地撇撇嘴,孩子气地抱怨道,“饭都吃不了几口,光顾着等人给你敬酒。” 怀芷听着他孩子气的语气,唇边微弯有些想笑,没和洛星河说这里有多少人的梦想,就是做那个被敬酒的人。 她没什么胃口,只想吃完赶紧离席,想着坐在边角位方便中途溜,下意识抬眸朝长桌最角落看去。 然后就对上江凛沉沉黑眸。 男人周边松散围着好几个人,男女皆有,一看就是很想上前攀谈却又不敢,只能在远处蠢蠢欲动。 而江凛就只是直直望着怀芷,眼神专注。 怀芷淡淡收回目光,回眸朝洛星河点点头:“好。” 青年眼中笑意更深。 怀芷随意挑了几样蔬菜和一点主食,端着餐盘转身,直接在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而她刚落座、正垂眸整理餐布时,耳边就响起窃窃私语声。 下一口,余光就看见有人将餐盘放在她左侧,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拉开软椅,在怀芷右侧落座。 场面一片哗然。 雪松气味侵袭,江凛在怀芷身边坐下后,将手里盛着暖胃红糖姜水的玻璃杯放在怀芷手边。 半晌,他低声沉沉道:“你退烧没多久,少喝酒。” 男人没刻意压低声音说话,带着几分温情的提醒响起,让四面八方偷听的人都大跌眼镜,甚至有人还很大声地倒抽口凉气。 不都说怀芷是江凛替身情人吗,谁见过这么对情人的,又是帮挡酒、又是送红糖姜水?! 难道.......热帖说的都是假的? 众人一头雾水中,怀芷将红糖姜水放到一旁,疏离客气地朝江凛笑笑,然后面无表情地迅速转头,变脸速度堪比翻书。 既然江凛没招惹她,她当然不想费神和他吵架,更何况是在公共场合,一举一动都被上百双眼睛盯着。 怀芷实在没兴趣再上热搜。 很快,洛星河和饶漫取过餐后,也端着餐盘靠近长桌,两人看见怀芷和她身边的江凛,分别露出不相同的诧异。 洛星河在怀芷对面坐下,视线扫过被她丢弃一旁的红糖姜水,抬眸又看了眼江凛和饶漫,不经意地开口道:“有个问题好奇很久了。” “饶漫老师这么忙的档期,怎么空出时间接‘昨日爱人’这部电影呢。” 话音刚落,偷偷打量怀芷的视线立刻转移,毕竟她和江凛的八卦都是一周前的旧料,哪有饶漫的到来刺激。 饶漫美眸瞥了眼洛星河一眼,眼神似笑非笑,薄唇轻启:“上大学的时候,欠过江总一个人情。” 八卦声立即在四周响起: “哇,原来饶漫老师和江总是大学同学?” “这题我会!饶老师早年的采访就说过,她当年本科出国留学的时候,就是在A国读的!” “世界真的太小了,如果不是今天,我怎么都想不到这两位会认识......” “......” 饭桌上七嘴八舌地讨论没个休止,怀芷将嘴里的食物咽下,抬头饶漫轻声道谢:“谢谢饶漫老师替我解围。” 刚才的情况下,饶漫完全可以不接洛星河的话题,一笔带过。 但她愿意主动曝光出自己和江凛的关系,充分给了在场同事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无形中帮她吸引了一大半注意力。 饶漫凤眸微挑,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眼里的好奇和打量更甚。 “几位,这是您点的炭火神户菲力牛排,分别是两份九分熟、一份七分熟、一份八分熟。” 没过多久,七八位服务生各自端着餐盘过来,按照餐桌位置走近,其中一位较年轻的在长桌旁停下,将四分牛排放在桌边。 今晚宴会来了上百人,长桌中间空隙不大,过道已经已经站了两名服务生,中间没法再经过一人。 而这边服务生已经将牛排放在桌边,就挡在怀芷手边,十分尴尬的位置。 戴着眼镜的男生面露怯色,慌忙道歉:“抱歉.......” “没事。” 怀芷及时堵住服务生话口,先将七分熟的牛排递给江凛,又将两份九分熟递给饶漫和洛星河,最后才拿过自己的那份。 领班就在对面导演旁边,现在道歉难免会吸引注意,小孩也没犯错,没必要多一事。 服务生连连道谢走后,就见洛星河双眸闪烁,好奇地小声朝怀芷道:“你怎么知道,我和饶漫老师吃九分熟啊。” 握着刀叉的动作一顿,怀芷感受到身旁打量的视线,垂眸淡淡道:“猜的。” “哦哦,那还真是好巧。” 饶漫没忍住轻嗤出声,送给洛星河一记眼刀,静静看他装疯卖傻:“你话怎么这么多。” 洛星河:“......” 一顿饭怀芷吃的索然无味,只想赶紧吃完回酒店休息,不过好在江凛除了开头坐在她身边,之后再没什么过激举动。 终于等到导演吃完,桌上几位前辈也陆陆续续离开,年轻人们开始逐渐活跃,怀芷也终于找到时机离开。 月明星稀,宴会厅和酒店一楼中间有一段露天长廊,怀芷独自从木廊往回走,银月倾洒,清瘦身影斜射在地面,脚边不时飘过一片枯叶。 天地静谧,很快有脚步声渐近,挺拔颀长的身影逐渐将她的身影吞没。 怀芷回头,见江凛就停在她三步外的位置,月色仿佛在男上肩头身侧蒙上一层朦胧薄纱,整个人神秘而有致命的吸引力。 他垂眸两人四目相对,半晌后低声道:“A国的团队下周就来,着手帮助怀游复健。” 怀芷从鼻腔闷闷应了一声。 “明天疗养院会和你说详细情况,”男人低着眼睑,熟悉的逼压感像是被刻意收敛,语调说不出的沉闷喑哑, “......我知道你不愿意见到我,之后有什么事需要帮满,可以直接联系我助理。” 江凛说完微微抿着唇,似乎已经将将话说完,而怀芷也没有开口的打算。 两人相顾无言,周围静悄悄的。 最后还是怀芷先开口:“复健的事情谢谢你,至于团队的出支,我愿意支付两倍费用。” 疗养院的人脉大概请不到一整支医疗团队,她也清楚知道,这其中肯定是江凛的人情。 如果不是怀游,她绝不想再和男人扯上关系,现在她别无选择,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做到两不相欠。 江凛对她的话显然不感兴趣,只是深深望着怀芷,眼底压抑的情绪几乎要卷席涌出。 他低声呼唤着她的名字,语气带着无限眷恋,在寒风中依旧有几分缱绻暧昧:“如果我承认我后悔了,后悔过去对你的漠视,后悔珍惜你的在意,” “你还能给我一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吗。” 回答他的,是怀芷转身而去的背影。 “.....” “居然能见到江总吃瘪的时候,居然还是在女人身上,真是有生之年啊。” 不知多久,轻飘飘的调侃声在身后响起,江凛回眸眼神冰凉,就看饶漫站在几步外,端着酒杯盈盈笑着,满脸看好戏的表情。 “秦楠这次居然没诓我,江总这次是真栽了啊。” 饶漫懒懒靠着长廊的支柱粗木,仰头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略有些不屑地嗤了声:“现在知道跟个望夫石似的眼巴巴看人,当初干嘛去了。” “何况就你那冷心冷肺的样,是个人都迟早甩了你。” 她和江凛、秦楠他们认识的早,从小到大都是同学,大学毕业后虽然联系变少,但江凛那点破事永远在圈里被人津津乐道,她想不知道都难。 原本以为这个怀芷和白琪一样,总归都是江凛一时兴起的玩物,没想到男人这次居然真的动心了。 在饶漫心里,江凛动心的概率比中彩票头奖的还低,所以就算没有她父亲欠江凛人情,饶漫为了看热闹,估计也会答应下来。 再加上这个电影的剧本其实很不错。 被男人周身低冷气息冻的轻抖两下,饶漫白了江凛一眼,没好气道:“别看了,你现在把墙看穿,都改变不了你已经被甩的事实。” 放下高脚杯,她双手抱胸,沉思半晌后道:“喂,你真想复合?” 看怀芷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内,江凛才缓缓收回视线,沉沉嗯着一声,不知是在对谁说话: “......我要她回到我身边。” 饶漫看江凛神色沉重,也不多出言调笑,她直起身眯眼望向远处,像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我觉得吧,其实你也不是完全没机会。” “还记得吃饭时,服务生端来的四份牛排吗?怀芷怎么知道,我和洛星河点的是九分熟?” 江凛心弦拨动,眼睑微抬,就听饶漫接着道:“况且她分明是先递给你、再递给我们,最后才要的她自己那份。” 这种情况下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怀芷提前知道,江凛点的是七分熟那份。 “牛排几分熟都记得清清楚楚,我不信她对你没感觉,至少不信她曾经对你没感觉。” 饶漫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她侧目瞥了眼江凛,嫌弃道:“不过就你和白琪那点破事,人家跟了你五年你都说不清,我要是怀芷,也把你一脚蹬了。” 江凛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挑重点说,怎么挽回。” “还能怎么挽回,一哭二闹三上吊呗,”饶漫懒洋洋地耸肩打个哈欠,视线落在匆忙出门找人的洛星河身上,眼底闪过一抹玩味。 她不耐烦地看了眼江凛,心想着这男的真是麻烦,双手抱胸,强忍着耐心指点最后一句。 “江总啊,男人犯错不可怕,只要承认错误的态度够好,总归不会送到火化场的。” “所以啊,该跪就跪,不是说说而已。” 第42章 42 这是江凛第一次…… 剧组重新开拍后, 整体气氛明显活跃了许多,饶漫的性格向来有话直说,也从不用咖位刁难工作人员, 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一片。 甚至有不少工作人员私下里讨论,说别看白琪平日装的柔柔弱弱,实际上难相处的很,不论实力或性格, 都根本不配和饶漫比。 至于网络舆论, 白琪在出轨和网暴素人的双重事件下, 路人缘和口碑都跌至谷底, 这时候把她换成国际影后, 民众对电影的期待当然会飞升。 一切都仿佛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除了怀芷和江凛。 这次进组将近半个月, 怀芷总能时不时在片场看见江凛。 男人并不靠近, 只是远远在拍摄场地外百米左右的位置, 大部分时间都在埋头处理工作。 怀芷起初以为, 江凛是为了饶漫而来,几次下来发现,男人的车只会在她拍戏时出现。 后来连助理小蓝都看出端倪, 某天忍不住悄悄问怀芷:“怀姐,江总这是要认真追求你了吗。” 怀芷皱着眉摇头,对江凛的无处不在十分不解。 在她的印象里, 江凛向来不是有耐心的人,而她自认为前几次的拒绝已经足够明了。 死缠烂打实在不像是江凛的行事作风。 胡思乱想着来到片场, 大部分工作人员和演员已经到期,饶漫和洛星河在演员休息处对戏。 怀芷冲两人微微颔首,独自一人到角落处,默背下场戏的台词, 顺带提前找找感觉,方便拍摄时入戏。 “......怀老师,咱们有两台机器临时出了些问题,可能要再等个半小时再开拍,您先休息会吧。” 没过几分钟后,负责道具的场务小跑过来,初冬季节脸上也满是细密汗滴,和怀芷连连抱歉解释道:“要是太冷的话,您回休息室也行,修好了我喊人去喊您。” 怀芷将手边没打开的矿泉水递过去,笑着摇头:“没事,您去忙吧,这里不冷。” 场务忙接过水瓶道谢,然后转身跑去通知其他演员。 机器调试的时间比想象的要长很多,后来不仅是有早戏的怀芷、饶漫等,连中午和下午有戏份的演员也都纷纷过来。 片场一下变得拥挤。 快中午的时候,现场来了个网红出身的演员,据说是为了转型,公司硬在电影里塞的一个小角色,怀芷以前甚至没见过她。 女生二十四五的年纪,下巴很尖,眼睛铜铃似的像是时刻在瞪人,身后跟着五六个助理。 在片场安静没几分钟,这位就开始忙活老本行,拿出手机开始直播,好在片场本来就嘈杂,她的声音几乎一瞬间就隐没其中。 “.....怀姐你快看,梁茜是不是在偷拍江总和饶老师。” 梁茜是那个女生的名字,怀芷正窝在休息椅里闭目养神,双手环抱着缩在长袖中,纤长卷翘的睫毛随风很轻地颤。 听助理在耳边说话,她带着困倦懒懒掀起眼皮,顺着助理说的方向望过去—— 果然看见人群外之外,饶漫身边的江凛,以及不远处好像不经意、但实际上正对着两人的手机镜头。 男人在剧组这半个月里,没再穿过商务西装,换上日常许多的长款高领毛衣,更显脖颈修长挺拔,宽肩窄腰下是修长双腿,颀长身影在人群中鹤立鸡群。 他双腿自然交叠,脚踝裸露在空气中,双手随意搭在膝盖,面无表情地听饶漫在身边说话。 帅男靓女站在一起,画面总是格外养眼。 忽然,像是感受到远处的注视,江凛毫无征兆地抬眼朝这边看过来,在空中和怀芷四目相对,然后有一瞬间的停滞。 这段时间怀芷全然当江凛是空气,这还是这半个月以来,怀芷第一次正眼看他。 被偷拍几乎快成为艺人工作的一部分,梁西在手机后面嘴巴一张一合,语速飞快不知在说些什么,发现江凛的视线转移,后置镜头也随之移动。 下一秒,怀芷的视线完美相撞。 “......” 偷拍的梁茜神情一僵,眼神里有尴尬一闪而过,然后反应机快地端着手机朝怀芷走来,大大方方地和她打招呼: “怀芷姐,我正在直播呢,直播间有好多你的粉丝,你要不要和他们打个招呼?” 怀芷看着比她年纪还小的偷拍者,对方一声声“姐”叫的无比刺耳,手机却已经举高对准了她,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神情淡淡地瞥了梁茜一眼,怀芷露出笑容和恰到好处的疑惑,语气柔缓:“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梁茜完美防备的笑容出现一丝皲裂:“怀老师您说笑了,我是梁茜。” “以前没在剧组见过你呢,”怀芷冲着镜头微微一笑,眼睛扫过屏幕,“所以你是新来的工作人员吗?” 弹幕飞快刷动: 【哇这是怀芷吗,近距离看真的好漂亮】 【明星和网红果然有壁,本来但看梁茜感觉还行,现在和怀芷站在一起比也差的太多了吧】 【听怀芷的意思,茜茜居然是今天才进组?她微博不是半月前就过来了吗?】 【姐妹们还没发现重点吗,江凛刚才不就在片场外,怀芷又在这里拍戏,会不是是在等......】 【.......】 看着飞快滚动的弹幕,梁茜表情又是一僵,直到余光看见身后的江凛,眼底闪过得意神色,不动声色地调整角度,让江凛能和怀芷同框。 手机镜头下,男人同样也朝这边望过来,黑眸沉沉。 怀芷不用想都知道,梁茜心里装的什么小九九,打算转身就走。 却听对方夹着嗓音问道:“怀姐你看后面,江总是不是在找你——” 话说一半,梁茜又慌忙做作地捂住嘴,音量却丝毫不见小:“哎呀,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江凛和怀芷的脸已经完全暴.露在镜头下,此时弹幕又开始疯狂滚动刷新: 【我的天,江凛好像是真的在看怀芷】 【楼上的姐妹你没看错,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居然从江总眼中看出了温柔......救命,嗑药鸡的DNA动了】 【CP粉能不能爬,你们是有多饥渴,看见一男一女的就能凑一对】 【等一下,他是不是朝我们这边走来了!!!】 【.......】 弹幕七嘴八舌眼见着就要吵起来,怀芷正想要随便搪塞过去,头顶斜射的烈日突然被挡住——是江凛主动走过来。 寒冬时节天寒地冻,怀芷在室外待的手脚冰凉,却能感受到江凛身上的热气,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臂弯里是一件棕色的长款大衣,江凛走过来靠近,直接将大衣披在怀芷肩头,然后又在她手中塞了块暖宝宝,嗓音在寒风中格外低哑。 他的声音又冷又沉,道不尽的温柔揉散在寒风中:“穿这么少,不冷么。” 梁茜微微一愣,弹幕停顿一瞬后,下一秒就开始疯狂刷屏: 【江总这是在探班怀芷?救命我觉得他好温柔】 【我不管了,早这里江总就是和怀芷锁死,霸道总裁X落魄青春美人,我能嗑一辈子!】 【随身携带暖宝宝什么的,实在也太犯规了......】 梁茜死也想不到,江凛会真的过来,她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咬着牙讪讪一笑,她后怕不及,尴尬地顺着弹幕附和道:“没想到江总平时看上去很严肃,私下里这么温柔体贴。” 江凛终于舍得施舍半个眼神,冰冷眼神能将人刺穿。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梁茜,直到对方举手机拍杆都开始轻抖,才冷冷开口: “你打算拍多久。” “......对不起江总!我立刻就走!”梁茜如梦初醒般回神,手忙脚乱地收起手机,戏服已经被后背的冷汗浸润。 她狼狈不堪地关掉直播,再三鞠躬道歉后,才双手颤抖地逃也似的逃离。 角落处无人打量,怀芷看着梁茜仓皇逃离的背影,神色淡淡,想将外套脱下。 江凛却先她一步抬手握在衣领,动作轻柔地向里拢了拢,将怀芷整个人包裹其中。 大衣是昂贵的呢子衣料,表面还附着男人的滚热体温,以及混杂着烟草味的淡淡雪松气息。 记忆里江凛很少抽烟,男人不喜欢依赖外物调整情绪,只有极度烦躁的情况,才会很偶尔的抽上一支。 怀芷皱眉,并不习惯江凛的突然亲近,碍于片场人多,只能压低声音道:“你又是在做什么。” “我在追你。” 她话音刚落,江凛就不假思索地出声回答,他用后背挡着来风的方向,眼神坚定语气沉沉:“我不希望外界在对你、对我们的关系有所误解。” “我知道你要说没必要,又或许,你根本不想和我有任何牵扯。” 江凛垂眸深深望进怀芷,仿佛这样就能将她刻进身体血液:“但这是我欠你的解释,欠我们五年时间的一个解释。” 他骨节分明的手拢着风衣领口,过长的款式将怀芷衬的更为纤瘦。 哪怕只有这一刻,怀芷眼底满盛着他的身影,而他已经后悔不及。 半晌,江凛低声开口:“对不起。” 怀芷纤长的睫微微轻颤。 这是她记忆里,江凛第一次和她说抱歉。 但她早就不再需要,即便这三个字重如泰山,亦或轻如鸿毛。 很多人和事情终究会遗失消散在时光,错过就只能是错过,她也从不追念过去的任何不甘。 怀芷将外套脱下,塞回江凛怀中,丝毫不为男人的深情告白而动容,只低眸淡淡道:“江总还有别的事吗。” “.....前几天你让林助理去调查的号码,已经找到对方是谁了。” 怀芷转身离开的脚步一顿。 进组这半月里,病房里出现的陌生男人,还有那束诡异而不合时宜的花捧,种种异常总是让怀芷放心不下。 她再三思量,最终决定将被陌生号码骚扰的事情,告诉江凛。 既然能调查到她过去的事,说明对方一定是有备而来,怀芷并不相信对方只送完一束花就放弃,这个人一定还另有目的。 她轻声问道:“是谁。” 江凛黑眸逐渐冰冷,眼神闪过一瞬不忍:“是西杰。” “......西杰?” 封存记忆深处的姓名被再度提及,怀芷瞳孔猛然缩紧,不可置信地拽住江凛袖口,尾音都在颤抖:“他不是被判刑八年吗,为什么还不到六年就被放出了?” 作为爆炸案的主要负责人,当年西杰因为挪用公款、贪污受贿的罪名,被法院判决服刑八年。 直到多年过去,怀芷还记得男人在被告席上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刻苦铭心的憎恨和不甘,眼底狠戾与阴翳几乎要将她吞没。 看怀芷身形摇摇欲坠,江凛立刻抬手扶住她,轻声道:“据说是在狱里表现良好,提前释放。” “......那你怎么能确认,发短信的人就是他呢,”怀芷面色如纸,像是再替自己找否认的理由,她抬头妄往向江凛, 语气满是不解, “还有,就算西杰要报复我,为什么要通过你下手?这根本不合理。” 皮肤与手指相蹭,怀芷指尖冰冷的温度宛若坚冰,江凛摊开掌心反握她的手,忽然不知道该如何跟怀芷开口。 到底该怎样和她说,当年将西杰亲手送上被告席的人—— 就是他江凛。 第43章 43 别哭,我会心疼 或许是得到的答案太过冲击, 怀芷一时间并没继续追问下去,只是松开紧攥男人袖口的手,后退半步。 而江凛也随同她保持缄默, 黝黑眼眸低垂,视线落在发皱的衣袖,眼睑压着深不见底的波涛暗涌。 寂静角落突然响起手机震动声。 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怀芷接通电话, 听筒就传来徐齐沙哑嘈杂的声音:“怀芷, 我昨天收到法院传票了。” “你真的能这么狠心吗, 起诉自己的亲舅舅?” 垂下长睫轻微颤动, 怀芷深吸口气, 强迫自己狠下心, 冷冷道:“你亲手揭开别人伤疤的时候, 又是怎么狠下心的呢?” 徐齐在一旁急忙解释:“你听舅舅解释啊, 舅舅都是有苦衷的, 我——” “你能有什么苦衷?是别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了,还是用性命威胁你?” 被亲人背刺出卖的痛要强烈上百倍,怀芷声调不自觉提高, 胸.前快速起伏:“当你把那些所谓‘证据’交给白琪时,有没有想过哪怕一次,我和怀游将面临的遭遇!” “......白琪?” 江凛倏地眉头紧皱。 对面话语一顿, 徐齐立刻放弃追究责任,改口直接道歉:“小芷啊, 舅舅知道自己错了,但你能不能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放过舅舅一次?” 角落寂静无声,徐齐乞求的声音清晰可闻:“舅舅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你不忍心看舅舅坐牢的。” “舅舅相信你妈妈在天之灵,也会是这样想的。” 怀芷捏着手机指骨发白,巴掌大的脸因为愤怒而微微发红。 她母亲一生为人善良,从没和人起过冲突,即便小时候因为家里重男轻女,十几岁就出城打工给徐齐赚读书费,也没有过一句怨言。 老人去世后,反倒更对徐齐这个废物哥哥亲近,拿他当自己最后的亲人。 这也是怀芷前几年来,始终没法对徐齐真正狠心的另一个原因。 见怀芷沉默,徐齐立马趁热打铁道:“不管怎样,明天让我去见见怀游吧,毕竟我是他亲舅舅。” “——这样的请求,舅舅相信你不会拒绝吧。” 没给任何拒绝的机会,徐齐自顾自约定了时间就关断电话,只留下无尽的忙音丢给怀芷。 怀芷看着屏幕显示她和徐齐的过往通话记录,半晌以后,极尽讽刺地冷笑出声。 五年时间,怀游昏迷整整五年时间里,徐齐每次联系她,都只有要钱一件事,对于亲外甥的死活一概不提。 而姐弟俩之间,虽然十分默契的从未谈过父母的死亡、以及那一场意外突发的人祸,从怀游苏醒后的反应,怀芷其实知道他对缺失亲情的渴望。 一场爆炸彻底摧毁了本该幸福的家庭,这不仅是怀芷一生的伤痛,同样也是怀游无法释怀的过往。 早在意外发生当年,亲戚们就和怀家断绝关系,哪怕是为了要债,也只有徐齐一个人还保持联系。 所以面对男人探望怀游的请求,哪怕知道他别有用心,怀芷也没法拒绝。 好在她明天没有戏份,后天又是跨年,加上周末剧组统共会放假三天,就算徐齐过来,她也能陪在怀游身边。 “明天我陪你去疗养院吧。” 江凛沙哑的低声钻进耳朵,怀芷抬眸对上男人双眼,将手机放进口袋,又恢复了最初的平静:“不用。” “怀芷——” “结束吧,我们。” “江凛,别再继续了,”灼灼目光下,怀芷心平气和地朝江凛笑笑,“怀游待在这里也不安全,等这部戏结束后,我就带他离开。” 半月无交流的“和平相处”中,怀芷唯一适应的就是没有江凛的生活,发现其实和五年里没什么不同。 唯一不同的就只是她提出分手后,男人表现出的强烈不适。 但也只是不适而已。 江凛这样本性冷漠的人,怎么会长久的爱恋一个人,对她与其说爱恋,或许不甘心会更贴切。 至于过去那些事,早就乱成一团难分对错,非要争个输赢只会两败俱伤。 怀芷想了很多,昨晚才做了要离开的准备,当时她并不知道西杰存在,也推掉了《鹤庆》的第二次试镜邀约。 现在的更变,也只是让她离开的决心更加坚定。 “怀芷,我这辈子从没对人动情。” “......你不能说走就走。” 江凛听出她平和的语气,黑眸流露出一闪而过的脆弱和迷茫,他站在怀芷面前,陷入长久的沉默,最后也没再说话,只见锋利下颌线紧绷的肌肉线条。 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屏幕上显示着宋势的短信提示: 【宋势:明晚有安排吗?我想去看看怀游】 【宋势:如果你愿意的话,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饭】 冷白屏幕光线晃眼,黑字和内容更加刺眼,江凛看着怀芷指尖在回复框停顿半秒,然后将手机放回。 江凛听见自己轻声问:“你会答应吗。” “......或许吧。” 怀芷回答的模棱两可,徐齐的事她劳烦了宋势很多,请他吃饭算是基本礼仪。 她收起手机,不打算和江凛再谈这件事,听见远处场务大声吆喝着喊人回来,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江总,明天上午有个跨国会议。” 直到很久以后,林助理看怀芷已经走远,才小心翼翼走到江凛身边,轻声道:“总部问您是否方便——” “推掉。” 江凛朝怀芷拍戏方向望了一眼,丢下一句转身离去,直接坐上等候多时的宾利,关上车窗打电话。 司机看出江凛有事要忙,默不作声地下车守在车门外,并示意林助理留意附近是否有人。 “.......江凛?” 电话里是白琪又惊又喜的声音,似是不敢相信对面的人是江凛,女人又重复询问道:“江凛,是你吗?” “网络热帖的事情,是不是西杰教唆的你?” 白琪的声音有一丝慌乱:“......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怀游的身份和当年那场爆炸案,以及那几张医院诊断单,都是西杰给你的吧。” 江凛想起几分钟前,徐齐在通话时突然的改口,声线一冷再冷。 怀芷从未提过她还有其他亲人,所以如果不是几分钟前那通电话,江凛永远不会知道徐齐的存在。 而正因为有他,以前逻辑连理断开的节点都瞬间通畅: 西杰为了报复这五年的牢狱之灾,先是利用怀芷和白琪的矛盾,再用金钱收买徐齐获得操控舆论的“证据”,同时还不忘短信骚扰,让怀芷心神不宁、自乱阵脚。 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毁了怀芷的同时,再顺便从她嘴里套出些有关江凛的秘密。 江凛耐心不多:“西杰现在人在哪。” “......我也不知道,他每次联系我都会换手机号,我甚至没见过他。” 白琪被男人冰冷的声调吓到,尾音立刻带上哭腔,“江、江凛,这件事我可以解释的,我——”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通话戛然而止。 江凛从防窥视镜向外看,片场里,怀芷正和饶漫上演对手戏,侧颜轮廓被烈日照映勾勒,像是金光浮现在身侧,夺目美艳,让人移不开眼。 他以前很少这样专注看她,而近来这半个月,怀芷五官每一处细节和日常那些小动作,都尽数烙印在他心底。 屈指在车窗随意敲了敲,司机和助理立即会意地上车,询问江凛要去哪里。 江凛收回目光,眼底仅有的一份温情消逝,淡淡道:“去查徐齐。” “三个小时,我要他所有信息。” - 第二日清晨,怀芷从剧组赶往疗养院时,毫不意外地在一楼大厅“偶遇”江凛。 这次她进组的半月内,男人一直住在酒店最顶层的总统套房,独占一层不许外人进入,还搭配专属乘坐的电梯,最大程度地扼杀被打扰的可能。 时间刚过早上六点,酒店外雾蒙蒙的昏暗一片。 江凛坐在角落沙发上,背脊后仰双腿自然交叠,金丝框眼镜松松搭在鼻梁,垂下细链,十分斯文禁欲的气态。 在周围人不断的悄悄打量中,男人听见脚步声微微抬头,视线对上怀芷,很微弱地跳动少许,随即起身来到她身边。 然后很自然地要帮她拿过箱子。 因为不想透露行程,怀芷特意连助理都没通知,本打算早上人少的时候离开,好最小程度减少曝光。 现在倒好,江凛先是吸引所有人的瞩目,然后再成功转嫁到她身上。 不用多久,至少全剧组的人就会知道她出门了,还是和江凛一起。 怀芷不满地瞪了江凛一眼,紧攥着箱子拉杆不放手。 “我入住的时候要求过剧组和酒店,所有相关人员必须签订保密协议,你担心的事情绝对不会被外界知道。” 怀芷闻言微微皱眉。 从昨天开始,男人就一反常态地放低姿态,像是桀骜不驯的独狼终于被驯服,但也只在主人面前低声恭语。 她根本不知道保密协议的事情,想起昨天直播蹭热点的女生:“那昨天的梁茜——” 没记错的话,梁茜是进组就直接来拍戏,或许当天就杀青,没签保密协议也是有可能的事。 “直播间永封,”下垂眼睑盖住眼底一闪而过的阴翳,江凛轻描淡写道,“娱乐圈不会再出现这个人的名字。” “至于今天早上会出现在这里,” 江凛悬在半空的手没有退缩,垂眸深深望着怀芷双眼,低声道:“我只是担心西杰会贸然出现,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对不起。” 男人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声线却在空旷大厅中格外嘶哑,甚至还能隐隐听出半分绝望中的乞求。 怀芷有一瞬的恍惚。 自傲如江凛,从昨天下午到今日清晨半日时间,已经和她道歉过两次。 怀芷不适应地沉默抿唇半晌,回过神发现手里已经空空,不由地勾唇自嘲笑笑。 也不知道自己过去究竟习惯了怎样的相处模式,江凛只不过轻飘飘的三个字,都能让她心绪不宁。 男人迈着长腿向外走开,身形颀长挺拔,最终在门外早早等候的宾利前停下。 司机老张忙不迭地打开后备箱,小心翼翼将怀芷的箱子放进去。 江凛打开车门却不进去,回眸静静等待怀芷上车——男人甚至算得上温柔的行为,看似给了她充分选择的余地,实际摆在怀芷面前的,永远只有一个选择。 熟悉的窒息感再度重温,像是溺水的人反复在波涛中呛咳,怀芷并不喜欢。 ......只是西杰的事情,确实又让她的心高悬不下。 最终车门关闭声响起,坐进车内的同一瞬间,不容拒绝的雪松冷香就卷席而来,同时伴随的,还有不同于外界寒冬的热气。 车里早就开了暖气。 江凛就坐在怀芷身侧,视线在她长裙下裸露的纤长小腿下扫过,从手边拿出毛毯,低声问道: “冷么。” “不用。” 怀芷果断拒绝,不动声色地摁下车窗驱散气味,过分熟悉浓郁的幽香太具有迷惑性,光是闻着,都让人头脑发昏。 一路上两人各自无言,怀芷始终侧目看着窗外景色,江凛则是手撑着太阳穴闭目养神,只有老张一个人,时不时不安地朝后视镜打量,欲言又止。 终于,在老张第十五次朝后视镜张望时,从头到尾阖眼的江凛突然开口:“专心开车。” 后视镜里的人缓缓睁眼,深邃的黑眸难辨喜怒,眼神锐利如刀。 老张被刺地打了个激灵,慌忙移开视线,只是嘴上还不甘心地小声道: “江先生,昨晚夫人和我说,您已经半个月没去过公司了。” 老张毫不掩饰语气里的不满,这是他在江凛身边做事的第六个年头;从江凛留学归国后,就一直跟在他身边,最知道江凛这些年,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现在却要为了个女人,屡次放下公司需要他主持的会议,天天守在荒郊野外的剧组里。 虽然是借着宋夫人昨晚电话的理由提起,但老张心里对怀芷,也早已经十分不满。 怀芷怎么会听不出老张的话里有话,她深吸口气别过脸,表情没什么反应。 倒是一旁的江凛冷冷开口,低寒语气瞬间将:“你是给我做事,还是宋莱卖命。” 老张表情一僵。 “江、江先生,我没那个意思......” 不耐的冷淡男声响起,江凛再次闭上眼,骨节分明的手在大腿上轻点,面无表情道:“明天起你不用来——” “江凛,”怀芷突然出声打断,主动转过身,“毛毯给我。” 男人睁眼,将手边厚厚的毛毯递过去,俯身为怀芷盖好。 两人贴的很近,怀芷甚至能看清江凛脸上细小的绒毛、眼底点点的红血色,和黑眸下很淡的一圈乌青。 她以前几乎没在江凛脸上见过倦容。 之后江凛果然没再提起辞退老张的事情,怀芷也不再开口,车内一时只剩老张劫后余生的粗重呼吸声。 一小时后,宾利稳稳停在疗养院的停车场,下车后江凛接到一通电话,怀芷准备自己去拿行李箱。 “怀小姐。” 老张先她一步下车打开后备箱,低着头满面愧疚神色,诚恳和她道歉:“车上的事我不是针对您,也真的想和您说说声感谢。” “没事,”怀芷从男人手中接过行李箱,不甚在意,“我们也不是第一天相处,我知道你不是有意。” “我......” 怀芷的体恤和理解,反倒更让老张越发无地自容,对方偷偷打量背对两人的江凛,还是忍不住道:“我只是觉得......江总是真的很在乎您,您为什么还要和他置气呢?” 和郑姨上次在病房几乎一模一样,怀芷沉思半晌,倏地很轻地笑了笑。 是啊,江凛都屈尊来哄她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张叔我问你,”寒风卷席而过,怀芷缩紧身上外套,眯着眼睛看着江凛的背影,“如果现在我给你一个亿,让你离开你的妻子女儿,你会答应吗?” “这怎么可能!” 老张拒绝的斩钉截铁:“别说一个亿,十个亿都不可能!” “那可是一个亿啊,”收回目光,怀芷无所谓地笑了笑,“你以后再也不用起早贪黑的工作了。” “那也没得商量......” 老张突然反应过来怀芷的类比,犹豫片刻才开口,“可江总可以活生生的人啊,这么能和支票做比?更何况您也用放弃家庭——” “有什么不一样的。” 怀芷注意到江凛已经挂断电话,正转身朝两人走来,他的面色沉沉并不算好,或许是听见了两人刚才的对话, “同样都是不吸引人的所谓‘奖励’,却要用珍视的代价来换取。” 对老张来说是家人,对怀芷是来说是自由,和一份不被人打扰的安闲。 这番话她是对着江凛说的:“——凭什么要我换呢。” “.......” 江凛面色寡淡地走近,却没接过一旁怀芷的行李箱拉杆,转身望向她双眼。 男人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拍完这部戏后,真的要离开?” 怀芷抬头看他。 然后她点头:“是,要离开。” “好,我知道了,”江凛黑眸沉沉望着她半晌,然后抬手想替怀芷拢好鬓角随发,“我临时有点事要晚点来,能自己上去吗?” 怀芷皱眉躲开:“嗯,你去忙吧。” “.......好。” - 病房外意外的戒备松散。 记得网络热帖刚曝光那几天,病房外时刻有四名安保看守,走廊上甚至还会安插几名身形健壮的便衣,日夜看守,随时随地确保情况安全。 知道江凛对怀游的事很上心,怀芷看到这一幕,反倒觉得奇怪。 ......分明她前天和怀游视频聊天的时候都不是这样。 怀芷进入病房,走过客厅就看见怀游坐在轮椅上,正在床边看书,桌上还摆放着没吃完的白昼和煮鸡蛋。 医生说他昏迷太久,肠胃和消化系统都比较脆弱,忌荤腥以及一切油腻的大鱼大肉。 青年听见声音回头,视线第一眼就落在怀芷身上,眼底闪过一抹亮色:“姐,你来了。” 厨房忙碌的郑姨也推门出来,赶忙从怀芷手中接过箱子。 看她是单独一人来的,就知道她和江凛之间的误会还没解开,眼神露出一丝失望。 “怀小姐大清早的跑过来,肯定累了吧,我正好写了水果,快来吃两口。” 女人说着转身,走回厨房去端来果盘。 半个月没见,怀游显然被郑姨照顾的很好,肉眼可见的长了不少肉,颧骨处微微凹陷的面颊,现在是健康的红润,看上去也不再是病态的单薄。 只是他腿部肌肉受损的尤其厉害,短时间内还无法下地行走。 医疗团队的人一般下午才来,怀芷坐在病床边上,静静听怀游说这半月来发生的事情,余光看着不断弹出消息提示的手机屏幕。 是徐齐发来短信,说自己已经在楼下了。 而怀芷还没想好,该如何跟怀游说这件事,几次想开口都最后作罢。 “姐姐,”怀游看出她的欲言又止,很轻地将手放在怀芷手背,“你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怀游你记不记得,咱们还有个舅舅。” 和当年爆炸案相关的人和事,姐弟俩都心有灵犀地没认真谈过,这还是怀芷第一次,在怀游面前提及故人。 “徐齐么,记得,”怀游后背靠着软枕,像是早就预料到徐齐的到来,语气十分平静,“他是要来看我么。” 话音刚落,床头柜医院配备的电话响起,怀芷接起来,就听一楼护士站的医护人员询问她: “怀小姐您好,有位自称是徐齐的徐先生,说是怀先生的亲属,现在想上楼进病房,您这边是否允许?” 自陌生男人的花束事件后,疗养院为确保病人安全,要求所有来访者登记在册,且必须是病人直系家属、或有直系家属同意才能探访。 怀芷抬眸看了眼弟弟,低声道:“好,放他进来吧,麻烦您。” 挂断电话后,病房内突然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没由来的,怀芷倏地觉得有些心慌,她心不在焉地看向病房门的位置,再三犹豫,还是决定去楼下接人。 这时怀游拉住她衣袖,静静问道:“为什么姐姐要去接人,徐齐不能自己过来吗。” 听出怀游话里隐隐的敌意,怀芷还没搞懂这份反感从何而来,病房外突然响起一道压抑的闷哼声。 紧接着,尖锐短促的高喊声打破沉静, 直觉的不安感一瞬间卷席全身,怀芷腾的从座位中起身,几乎是跑着来到病房门前,猛的推开门。 然后就被男人腹部上殷红的血迹,灼伤了视线。 几分钟前还说自己有事离开的江凛,现在就站在她触手可及的位置,男人身形颀长清瘦,长款风衣和白色衬衫的搭配,更显得腰窄腿长。 也让下腹不断渗出的血迹,越发狰狞可怖。 修长五指捂盖在流血处,根根分明,冷白的皮肤已经被鲜血浸满,从指缝中争先恐后的渗出来。 周围慌乱一片,原本空荡无人的走廊,现在不知从哪里出现十几名身形健壮的安保,将某个嘴里咒骂着、身体不断挣扎的男人反手扣住。 而这个人的脸,怀芷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男人凄厉的大喊着:“不是我干的,是他、是他——” 话没说完,就被人用毛巾堵住了嘴。 太多巧合在脑海里接连窜出,但她早就无暇顾及这些,掉在地上那把沾着血的匕首、江凛血流不止的伤口,让一切都不言而喻。 五年前那种无力感卷土重来,她听见自己支离破碎的颤声:“江凛......” “没事,小伤而已。” 江凛永远笔直的背脊微微弯曲着,作为在场唯一始终镇定的人,还能分心安慰怀芷。 他抬起没沾血的那只手,极尽轻柔地替怀芷拭去眼眶旁的泪水,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别哭了。” “我会心疼。” 第44章 44 可不可以,给我…… 场面陷入一片混乱。 医疗院的抢救设备十分齐全, 很快,江凛就被七手八脚抬走抢救,五六个医生护士围在他身边做生命体征检测。 怀芷跟着人群朝急救室跑去, 缝隙中她看不见江凛的情况如何,最后只见到男人一直捂着伤口的手无力垂下,从病床边沿露出来。 手指沾满的血汇集在指尖,一滴滴重重砸在地面, 然后绽开、再晕染。 抢救室大门打开后又关闭, 乌泱泱的人群瞬间消失在门口不见, 四周再度安静下来。 怀芷孤零零地一人站在抢救室门前, 出神地愣愣看着地上的斑驳血迹。 她不明白为什么。 江凛和西杰,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他妈再说最后一遍, 放开我!!!” 远处的走廊里, 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嘶喊声, 西杰被两人反捆着双手无法动弹, 因气愤而满面通红。 怀芷一步步朝西杰走近,心底的恨意疯狂蔓延滋生。 如果可以,如果不是还有怀游要照顾, 五年前她在那场法庭上,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杀.掉西杰这个畜生。 十几条人命无辜惨死,惩罚居然只是轻飘飘的、短短几年牢狱之灾。 凭什么。 感受到光线变暗, 西杰抬头看见怀芷走进,瞳孔猛然紧缩。 然后男人开始疯癫一般扭着身子挣扎, 额头的青筋暴起:“刚才那刀根本就不是我捅他,他妈的是江凛自己——” 话语一顿,西杰像是倏地明白了些什么,气急之下, 竟生生呕出口血,目眦尽裂般的怒吼出声:“徐齐,你他妈敢耍老子!!!” “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 在专业的眼保镖面前,西杰只能做最后的困兽之斗,几下就被锁住双手拖下去。 领头负责的保镖朝怀芷走来,微微鞠躬沉声道:“怀小姐十分抱歉,刚才是我们办事不周,让您受惊了。” “没事,”怀芷看着西杰被拖走的方向,再次望向戒备森严的病房门口,后知后觉地缓缓皱眉,“所以......你们是故意躲起来的?” 保镖依旧低着头,并没直接回答怀芷的问题:“一切请等江总醒来后,再和怀小姐解释。” 到底是什么事,非要等江凛醒来再问? 答案呼之欲出却又难以置信,怀芷正欲再问,就见林助理正慌慌忙忙从走廊急救室朝这边狂奔而来。 然后气喘吁吁地停在怀芷身旁,大喘气道:“怀小姐,医院那边动手术,需要您来签字确认。” 在紧急情况下,当患者出现由于意外无法签字,手术进行前,可以由直系亲属代为签字,如果直系亲属不在场,也可以由较为亲密的人签。 “.我问过医院那边了。” 两人边说边往尽头的护士站跑,林助理打量着怀芷神色,小心翼翼道,“那边的答复是,如果您是江凛的女朋友或者伴侣的话,是可以签字、同意手术进行的。” 怀芷纤长的睫轻颤。 ......又要让她来签字吗? “怀小姐,我不知道您和江总之间有什么误会,”看出她的犹豫,林助理语气已经是恳求, “可在场有资格签字的,只有您一个人了。” 助理字字句句砸在耳边,扎的耳膜生痛;护士站的值班护士将表格放在怀芷面前,也跟着一起劝: “家属快点签吧,越拖病人的风险越大。” 怀芷看着摆在面前的手术确认书,拿着笔的手不受控地剧烈颤抖着。 即便是五年以后,纸面上的字句她都清晰无比的记得,那天就是她签下三分确认书后,只换来另外两份死亡通知单,和昏睡五年的怀游。 如今场景重演,阴差阳错地,又一次逼着她签字。 落在纸面上的字歪斜的不成样子,怀芷刚收笔的一瞬间,表格就被林助理抽走,耳边再次只剩下焦灼的谈话声。 手术灯亮起,林助理处理完医院的事情后,先是电话请秦楠来主持公司大局,然后才马不停蹄地返回小别墅,去准备江凛换洗的衣服,以及所需的生活用品。 离开前,他诚恳地请求怀芷:“我可能晚上才能赶回来,在此之前,还请劳烦怀小姐照看下江总。” “......好。” 林助走后耳边重归安静,怀芷在急救室前等待着,放空的双眸呆滞,大脑却飞速运转着。 江凛的受伤和西杰出现,绝不可能是巧合。 出神地等了不知多久,她才反应迟钝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徐齐号时,十指指尖都在颤抖。 而电话打出的下一秒,怀芷就听见头顶上方传来手机铃声。 是原本最该出现在病房、却消失不见的徐齐。 男人站在离她几步远的位置,再不敢靠近一步,像是有些害怕怀芷一样,甚至在她抬眸时,不自觉地向后踉跄半步。 徐齐张了张嘴,开口就是句磕磕巴巴的废话:“.......你别太担心,江凛肯定没事的。” 怀芷猛地起身,在男人瞳孔猛缩中冷声质问道:“你和江凛,什么时候串通好的。” “......就在昨天下午,是江凛主动过来找我的。” 打死徐齐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昨天结束中午和怀芷那通电话后,他害怕真的会吃官司,正准备去联系当时向他所要病单的神秘人,家里却迎来了以为不速之客。 他在电视娱乐和各大新闻上都见过这个人,是黎城四大家族之首江家的掌权人,更是她侄女的绯闻对象。 男人宛若主人一般在他家客厅坐下,冷漠挑剔的眼神尖锐无比,从徐齐身上一寸寸剜过。 然后开门见山道:“那些证据,西杰给了你多少好处。” 听着江凛训狗般的口吻,徐齐心底也压着气,碍于男人身份只能老实交代:“......一百万。” “一百万,买条听话的狗代他坐牢,确实划算。” 指尖不紧不慢地轻点桌面,男人在这破旧一隅仍旧优雅矜贵,他眼底笑意让人看着心底发凉:“你收到法院传票的事,你前妻和儿子都知道吗。” “........” 回忆起江凛被威/胁的短短半小时,不论是对方的神态和口吻,徐齐现在想起来都是一身冷汗。 他深吸口气,面前平复情绪后接着道:“他要我做的很简单,就是让我把和你通话的事情告诉西杰,然后主动提出让他替我上楼。” “至于后面的事情,”徐齐只想着撇清和自己的关系,“包括江凛手上的事情,就全都与我无关了。” 徐齐的话,让怀芷的心一沉再沉。 也就是说,是江凛主动找到徐齐,然后再利用西杰的心理活动,成功将人带来疗养院,以徐齐的身份出现在三楼走廊。 所有的一切都在江凛的掌控之中:徐齐的妥协、她同意让徐齐上楼、以及西杰一定会上钩出现。 那会不会甚至连刺向腹部那一刀,也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西杰气急败坏的叫喊声犹在耳畔,怀芷从牙缝中咬出一声:“......疯子。” 抢救室外两人僵持不下时,怀芷手机突然在口袋开始震动,电话接通后,宋势略显焦急的声音立刻从听筒响起: “林助通知我说,江凛在疗养院被刺伤,你和怀游没事吧。” 怀芷回答道:“我们没事,是西杰带的刀刺伤了江凛,目前还在抢救。” “好,具体情况等我到了再来处理,”宋势那边接连有汽车鸣笛声响起,“我在开车,估计还得有段时间才能到,你一个人可以吗。” “嗯我没事的,你路上注意安全。” 挂断电话后,怀芷在原地沉思许久,始终想不通西杰会刺伤江凛的原因。 据她所了解,这两人之间出除了宋势作为当年爆炸案的代理律师外,应该毫无交集。 那为什么从最开始骚扰她的时候,打的旗号就是冲着江凛去的?按理说,不应当是直接报复宋势,才会更合理些吗? 怀芷要拉着徐齐去见西杰。 直到两人走到看守的房间门前,徐齐这时却死活不肯进去,隔着玻璃看西杰发疯,都已经让他恨不能昏死过去。 疗养院地处偏僻,警方的车还没到达,西杰现在四肢被指头粗的麻绳捆绑,在手腕脚踝处勒出道道红痕。 似乎感受到注视目光,男人眼神直勾勾朝门外看,在空中和怀芷视线相撞,四目相对。 在西杰暴跳如雷的疯癫中,怀芷独子推门而入,从保镖手中接过用塑料袋抱起来的尖刀,趴地丢在面前的长桌上: “你为什么这么恨江凛?甚至不惜冒着二次坐牢的风险、也要捅伤他?” “放屁!那把刀根本就不是我的!老子还觉得是他拿刀要捅我呢!!” 话音未落,他旁边的褒保镖立即抬腿,猛的在西杰所做的座椅上狠狠蹬踹一脚。 西杰躯干剧烈挣扎着,齿冠紧咬着发出刺耳的尖锐声:“还有,你好意思问我为什么恨他?!别特么装了!” “五年前,要不是江凛为了便宜得到那块地,找来你和什么劳子姓宋的律师告我,老子能在牢里蹲五年?!” 不堪入耳的咒骂声不绝于耳,怀芷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五年前......想要起诉西杰的人,其实是江凛? 所以宋势当初说的那些话,那些因为社会责任感而帮助她的话,全都是一派胡言对吗? 她从五年前开始,就已经沦为江凛的工具了吗? 这一刻不知为何,怀芷忽然很想放声大笑。 知道这一切的江凛,五年前在酒吧遇到自投罗网的自己、这五年揣着明白装糊涂看她,一定觉得很好笑吧。 死寂一般的房间里,西杰似乎感受到她的痛苦,终于满意地大笑出声:“江凛还没玩够你呢,这么会告诉你这些。” 怀芷从纷乱思绪中回神,居高临溪地冷冷俯视着西杰,半晌后,薄唇轻启: “这些话,你留着牢里说吧。” 推门而出后环顾四周,怀芷没再见到徐齐身影,反倒在走廊尽头的抢救室前,隐约看见轮椅上静静等候的怀游。 青年独自静悄悄地守在门前,略长的柔软黑发遮住眉眼,背脊笔直,身上那股致命的易碎感依旧。 怀芷走到他身后,沉默不语地看着紧闭铁门,良久后开口道:“今天这件事,你也是知情的,对吗。” “我不知道有人会来,也不知道江凛会受伤。” 缓慢摇摇头,怀游否认道:“江凛只是发短信告诉我,让我明天要保护好你,不能轻易离开病房。” 怀芷闻言,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人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过去,怀芷后来让郑姨送怀游回病房后,又开始了独身一人的漫长等待。 好在手术时间并不算长,还不过傍晚夕阳西下,下午烈日正当空,抢救室关闭的大门就突然打开。 主刀医生从手术室中出来,额前满是细密汗珠,但眼底笑意确实这么都藏不住。 “家属放心,患者的刀伤并没有刺中要害,现在已经止血了,伤口缝合再观察几天,没问题就可以出院。” 确认江凛没有生命危险后,怀芷才如释重负地终于能呼吸,再三道谢送走医生后,才终于腿软地要跌倒,面前扶着墙壁稳住身形。 贴着墙在旁边坐下时,才发现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十几分钟后,江凛就被安排到顶楼有专人看护的病房,男人平静躺在病床上,本就冷白的肤色在失血过多后,在光照下呈现出近乎透明的模样。 这是第一次见到,江凛这样脆弱的模样。 空旷偌大的病房只剩两道呼吸声,怀芷起身将窗边纱帘拉好后,搬来椅子在病床边坐下。 相处五年还要多,她却从未真正看透过面前的男人。 对江凛,她有过太多的埋怨或不满,但在签字那一刻,怀芷蓦地意识到—— 在生死面前,一切爱恨情仇都显得这样微不足道,就连五年前让她日夜耿耿于怀的事情,相比下也实在太过渺小。 此时病房门被轻轻叩响,三声后得到应允,林助理拖着箱子进来,然后依次将江凛的办公用具、换洗衣服、最后是贴身物品,依次摆在应该的位置。 林助虽然跟了江凛五年,但以前这种更私人的事情向来是怀芷来做;看他动作生疏地替江凛挂衣服,怀芷还是起身揽活,出声道: “......我来吧。” 林助理一愣,然后立马将手里东西放下,连声道谢后很快就离开,再次留怀芷和江凛两人单独在病房。 整理挂好衣物后,怀芷又将公务包里的东西依次摆好;以前江凛会让她帮忙收拾行李,却从来没让她碰过公文包。 文件按序列整理摆放好后,她正准备最后一次检查是否有一愣,无意翻开公文包隐蔽的夹层时,却看到一条银灰色的手帕。 这条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手帕,此时就静静躺在她掌心。 如果不是能确定家里还有一条,怀芷几乎要以为这就是同一条。 ......怎么可能,江凛怎可能会有这样的手帕。 脑海中浆糊般纷乱一片阿,怀芷像是中了法术般定在原地一动不动,连手机来电的反复震动都毫无察觉。 最后还是林助敲门近来,说宋势正在旁边的休息室里等她,怀芷才如梦初醒似的回神。 林助理看着她神情恍惚的厉害,手里还拿着江凛的手帕,不解问道:“怀小姐,您......拿着江总的手帕,是有什么事吗?” 怀芷直勾勾地盯着助理:“你能确定,这是江凛的手帕?” “......是的,我能确定,”林助被怀芷的眼神看的后背发凉,咽口口水,点头解释道, “虽然江总平时很少用手帕,但他从不更换手帕的团,所以我能很确定,这就是他的手帕——” 话音未落,怀芷已经攥着手帕夺门而出。 从病房到旁边的休息室,只有短短几十步伐,怀芷却在这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脑海内如走马观花一般,想起太多宋势曾和她暗示过的话: ——“其实银灰色更衬你。” ——“怀芷,我从没用过银灰色手帕。” “......” 略下粗暴的推门声打破平静,宋势正低头看西杰被抓后的笔录,里面详细记录了西杰和怀芷之间的每一句话。 听闻脚步声后,宋势微微抬眸,视线在怀芷紧攥的银灰色的手帕上扫过。 神色仍旧如常,男人只是长长地叹息一声,开口:“........你都知道了。” 怀芷深深皱眉,语气有点冲:“你指的是哪件事。” “是五年前,你有带有目的地接近我,还是你冒充江凛、说自己就是五年前那晚上在医院陪我的人?” 她语速不受控地越来越快,到最后,甚至能隐隐听见三分颤抖的哭腔。 “成为你的辩护律师,这确实是我别有目的的接近。” 宋势起身满脸歉意,试图靠近让怀芷平复情绪,低声道:“但怀芷,我否认过很多次——我不是银灰色手帕的主人。” 怀芷一时语塞。 宋势说的没错,不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男人其实旁敲侧击过很多次,只不过是她从来不相信,一厢情愿罢了。 “五年前你和我告白的时候,每句都离不开这方手帕,” 宋势苦涩而自嘲地笑笑:“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对我的感情,从头到尾就只有感激而已。” “所以在时机合适时,我选择了逃避。” “......” 视线逐渐被泪意模糊,怀芷快速眨眼不让眼泪掉落,五指头紧握攥成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软/肉。 自十八岁失去双亲后,这五年她已经很少因为情绪问题失控。 直到一分钟前,她自以为仰慕整整五年的人,突然征兆地告诉她,你过去所有的暗恋,全都是假的。 那一晚对方陪她待了快半夜,她却连对方的脸都没看清。 这是多么廉价且一文不值的感情。 这一刻,怀芷觉得自己无话可说,心脏像是被人生生掏了个大洞,无止境地的空荡荡。 她浑浑噩噩地起身要回去,却被宋势拽住衣袖;然后就听见宋势压着声音问她: “怀芷,所以我们是一定要错过了,对吗。” “......江凛知道手帕的事吗。” “他不知道。” “好,”怀芷一点点从男人掌心中挣脱出来,她的眼眶泛着受收不住的泪光,抬眸对上宋势双眼, “宋势,如果我能早点听懂你话里的暗示,该有多好。” - 离开休息室后,怀芷又在顶楼天台吹了会风才回去。 却没想到江凛已经醒过来了。 病床上的男人闻声转移视线,深邃五官精雕细琢似的,挑不出一点瑕疵;他视线落在怀芷明显刚哭过的通红眼眶,剑眉倏地皱起。 “为什么哭。” 江凛说着就要坐起来,眼神一刻没离开怀芷。 “刚才去天台了,风吹的,”术后不易乱动,怀芷想把人塞回被子,却怎么都拗不过江凛,只能搀着他坐好,“西杰已经被警方带走了。” 江凛没甚兴趣地淡淡应了声,又重新拉回话题:“今天的事没提前和你说,抱歉。” “所以,西杰的到来和所有一切,都是你提早算计好的。” 怀芷定定看着五年前就曾救过她一次的男人,轻声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西杰存在一天,你就会害怕一天。” 坐立的自持不可避免地压迫腹部伤口,江凛微微皱眉,神色分毫不变,“二次故意伤人的罪名,会比第一次严苛更多,西杰这次进去之后,我不会给他再出来的可能。” “我承诺过,会保护你和怀游的。” 病床上的男人腹部带着伤,话说的轻描淡写,完全不然像是在险些在鬼门关前走一遭的人。 “可我不喜欢这样。” 怀芷压着半天的火终于忍不住发泄,她不自觉地扬高了声调:“江凛你知不知道,医生说如果刀再刺偏三厘米,你很可能连名都保不住。” “你不用自责,这是我自愿——” “可我不愿意,”怀芷将银灰色手帕排在桌边,语调甚至带了些哭腔,“江凛,我不需要、也不想要你这样的付出。” 泪意又要夺眶而出,怀芷不想在江凛面前再恶语相向,吸吸鼻子想出去一个人再静一静。 “我先去怀游那里,你好好休息。” 话毕她转身就走。 而就在她推开门、半只脚踏出病房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压抑的闷哼声。 心脏停跳一瞬,怀芷连忙回头查看情况—— 却发现刚才还坐躺在病床上的人,此时正双膝跪在她面前;若不是额头是豆大的汗滴出卖了疼痛,江凛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一定会让人错信,他根本没受伤。 左手死扣着床头柜稳住身形,右手紧捂着伤口,江凛咬肌紧绷着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怀芷,我没想过你会因为这件事,原来我以前的过错。” “但可不可以,给我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 第45章 45 如果江凛死在医…… 低沉沙哑的声音散落在病房每处角落, 让人无处可逃,散不尽,躲不掉。 冷白灯照耀头顶, 木地板倒映着男人双膝下跪的身形,江凛左手紧紧捂着腹部伤口,血色隐隐透过纱布和病服,一点一滴往外渗着。 怀芷看着江凛跪在她面前, 表情有一瞬的愣怔。 大脑一片空白, 身体却本能先做出反应。 她几乎是仓皇失措地飞奔上前, 半蹲下身想要将江凛扶起来, 靠近时, 却连双手放在哪里都无所适从。 面对伤病和疼痛, 她总是迟钝又笨拙。 怀芷慌忙抬手, 快速摁在床头的紧急按铃上, 然后臂弯停在江凛另一侧没受伤的腰部, 想把他扶起来。 她急声催促着:“江凛,你起来——” “我只有这一个请求。” 手被江凛反握住攥在掌心,江凛偏头低低出声, 苍白唇瓣堪堪停在怀芷耳侧,恳求着呢喃道: “怀芷,允许我留在你身边, 可以吗。” 雪松冷冽夹杂着消毒水味,江凛呵出的气息滚热, 尽数落在神经敏感的耳尖,怀芷只觉得半边身体像过了电流,酥酥麻麻。 这时,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推开, 三四名护士推门进来,看着一跪一蹲的两人,反应都是一愣。 怀芷惊的后退半步,猛的从江凛掌心中抽出手,看护士弯腰去扶江凛起来。 男人没去接伸过来的手,单手撑着床面起身,坐下后,面不改色地掀起衣服,语气是事不关己的冷漠:“刀口裂开了。” 精瘦的小腹肌肉紧实,腹肌线条沟壑纵横,两条笔直的人鱼线笔直向下,隐没消失在病服中。 护士紧皱着眉揭下纱布,横拦在小腹左下侧的伤口理解暴.露在空气中,寸多长的刀伤撕裂在冷白皮上,可怖狰狞,此时血珠正争先恐后地往外涌。 所有人都以为,江凛是坚持要下床,没站稳摔倒才导致伤口裂开,负责换纱布的护士忍不住责怪道: “到底怎么回事,你才下手术台多久就敢下床,伤口不撕裂才怪。” 话虽然对着江凛说,但里外也是对怀芷这个照顾者的不满。 怀芷对血和伤口有着本能的恐惧感,她起身移开视线,偏头就恰好看见病房门口的秦楠和陆衍。 视线碰撞,两人和怀芷打过招呼后,大大方方地走进屋;秦楠进屋看了眼江凛重新包扎的伤口,皱眉轻呵一声,勾唇调侃道: “这一刀刺的够扎实啊,也真下得去手。” 对上江凛凉凉目光,秦楠识趣地闭上嘴,微扬下巴懒懒道:“疼不,不疼的话明天的会你来开,我不想对付那些老东西。” 江凛淡淡应答,只在护士换药时轻蹙眉尖,又恢复平日的冷淡:“一切照常。” 陆衍进屋后,就直接往病床旁的沙发上一坐,还顺手拿起林助买的苹果吃,闻言含糊道:“那我等会通知下去。” 怀芷以前对这两人就没好感,此时觉得更是碍事,等护士喊人去办理入院手续时,她毫不犹豫地转身要走。 “怀芷。” 江凛已经重新换上新病服,后背靠着软枕,他视线紧紧追随着怀芷离去的背影,黑眸沉沉,像是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你等下还过来吗。” 身后如芒刺背,怀芷脚步微顿。 护士是位年龄较长的中年女人,对娱乐圈并不了解,自然也不知道怀芷身份。 她见江凛看着冷面冷心的,没想到这么粘人,不由得出声笑道:“江先生别紧张,你女朋友只是去办入院手续,十分钟就能回来,不会抛弃你的。” “还有,你都不知道你抢救手术时,你女朋友有多着急担心呢, ”女人说着就停不下来,笑笑接着道,“自己非要在守在外面,一步都不肯离开。” 江凛黑眸微动,视线始终锁定在怀芷身上,沙哑道:“是么。” 怀芷背对着江凛,并不打算回应任何,推门率先走出病房,平静道:“走吧。” “......” “可以啊,护士都说怀芷怕你死,担心的寸步不离呢。” 人走后病房重归寂静,秦楠在病床旁的椅子坐下,悠闲瞧着二郎腿,不紧不慢地讽刺道:“江总这一刀,挨的值啊。” 陆衍手腕轻抖,将吃完的苹果核丢进垃圾桶,凑上前想看江凛伤口,边擦手边道:“老秦给我打电话说你出事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 “后来一想到西杰那个弱鸡样,怎么可能给你一刀,一下就知道你肯定是故意的。” “为了个女人,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秦楠冷冷哼笑着,桃花眸勾人而薄情,“江总真是让人大跌眼镜呢。” 江凛瞥他一眼:“等你处理好和饶漫的事情,再来说我。” “有什么好处理的,”秦楠表情有一瞬的僵硬,偏过头满不在乎道,“结婚又怎样,各玩各的呗。” “行了,你们两个半斤八两的就别争了,”陆衍见气氛不对,赶忙转移话题,看着江凛问道,“西杰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再送他进去坐几年牢?” 说着陆衍拿出手机就要打电话:“二次犯罪肯定判的重,宋势就在楼下没走,用不用我喊他上来?” “不着急。” 江凛危险地微微眯着眼,周身气息压的很低,一字一句缓缓道:“医生找到了吗?” “啊,你说林助拜托我们找的心理医生?” 陆衍越听越糊涂,从公文包中拿出一碟资料,递给江凛,“来的路上我托朋友联系的,条件都符合,这段时间都在本地。 ” 话语一顿,他忍不住问道:“江凛你最近压力很大?都需要请心理医生了?” “他哪需要什么心里医生,”秦楠后背靠着椅背,懒洋洋地闭着眼睛道,“估计是给西杰准备的‘大礼包’吧。” “大礼包......”陆衍嘴里不解地喃喃自语着,半晌后恍然大悟道,“所以家里的意思是,让宋势被诊断出精神问题?” 光靠这一刀,最多只能让西杰在牢里多待几年,如果想要彻底摆脱,必须要想个一劳永逸的方法。 能让他一辈子囚禁在某处,精神病院是最好的选择。 可以肯定的是,西杰这种报复心极强、为达目睹不择手段的人,多少一定有反社会人格的存在。 现在缺的,只不过一个强制让他接受精神检查的机会而已。 江凛要的不是西杰付出代价,更不屑于要他性命。 江凛要的,是西杰清晰且痛不欲生的活着。 陆衍越想越后怕,看着面色平静的江凛,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小声嘀咕一句“为了个女人,至于么”。 秦楠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百般无聊地擦亮又吹灭,几个来回后索性站起来,把玩着打火机懒懒道: “你们先聊,出去抽根烟。” 顶楼病房只留给最尊贵的高级会员,无人的走廊上静悄悄的,秦楠双手插兜,在长廊上漫无目的地晃悠踱步,然后在护士站旁遇见怀芷。 她今天是素颜,未施粉脂,出挑的依旧能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纤瘦的身形玲珑有致。 感受到打量视线,怀芷抬眸,视线在空气中和秦楠碰撞,半晌后,极为冷淡地移开视线,仿佛没注意到面前站了个人。 只见过她在江凛面前做小伏低,秦楠见状微微挑眉,语气散漫:“我们谈谈?” 闻言,怀芷放下手中的笔,将表格交给护士,漫不经意地勾唇,笑意不及眼底的一片冰凉,似笑非笑道:“好啊。” 她扬唇那一刻,让秦楠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江凛。 一模一样的笑容,甚至连眼底那三分薄凉,都惊人的如出一辙。 来到顶楼尽头,廊灯将两人的身影无限拖长,落地窗外是万家灯火,在夜晚寂静中闪烁未止。 怀芷双手放在栏杆上,冰冷的铁质栏杆刺激神经,让她胡乱的思绪被迫清晰:“秦少找我有什么事。” “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江凛喜欢你,”秦楠耐心不多,开门见山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怎么办?” 怀芷冷笑着扯唇,她发现,这些有钱人都太喜欢装模作样,淡声道:“江凛,还有你,你们谁给过我选择?” “不说他,我要秦少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也别多管闲事,秦少也做不到,不是吗?” 秦楠嘴角抿直,双眼微沉。 “我和江凛的关系,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都轮不到外人插手。” 怀芷转身背靠着栏杆,微微扬起尖瘦下颌,倨傲而淡然地对上秦楠视线,“他如果受不了,脱身离开也就是一秒钟的事。” 话语停顿,怀芷露出个又冷又残忍的笑容:“秦少或许不知道,我比谁都希望他能离我远一点。” 女孩说话的声音又轻又飘,却字字尖刀般扎在要害处。 秦楠双手抱胸,看着怀芷不紧不慢地和他对峙,忽然有些理解,江凛为什么会喜欢她。 理智机敏,就算已经处在弱势,手里没有任何谈判的筹码,也能立刻判断局势、伺机而动,专找对方要害攻击。 这样善于伪装的人,最会利用无害的外表造成错觉,而真正靠近后,就会发现她内里只剩坚硬难摧的外壳。 看似柔弱乖巧,实则却是最无情。 不过越是这样,一刀刀划开外壳、看对方瑟缩惊慌的过程,才最有趣不是么。 秦楠眼底浮现玩味笑意,突然觉得事情变得有趣起来。 “江凛腹部那一刀,”男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怀芷,笑得散漫随意,“你不会真的相信,西杰那个老东西能伤他吧。” 怀芷笑容一僵。 “你其实很清楚,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你,”秦楠将怀芷细微的表情变化收尽眼底,眼底笑意更深,“你觉得受不起,心里有愧对吗?” “错在西杰,我为什么会心里有愧?” 怀芷冷笑着反问,长袖下的双手紧攥成拳:“况且秦少自己也说,既然一切都在江总计划内,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哦?原来是这样吗?” 秦楠再次露出怀芷最厌恶的虚伪笑容:“那你知不知道,昨天离开剧组后,江凛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叫律师立遗嘱,将你列为唯一继承人?” 男人朝怀芷走近,唇边笑意慢慢扩大,桃花眼欣赏着她的表情: “也就是说,如果他今天死在医院,你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第46章 46 江凛就是个男人…… 疗养院人多眼杂, 不过傍晚时间,江凛受伤的事迅速就在网络传开,又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行刺人的信息很快被曝光, 西杰与江凛之间的恩怨、当年的爆炸案、以及被牵扯的怀芷.....所有封尘在五年前的一切,都逐渐浮现水面,全然曝光在大众面前。 网络对此的反应褒贬不一: 【这次考研必上岸:本来以为是霸道总裁爱上我,结果居然还有这么深的渊源, 心疼怀芷了, 这么多年一个人默默承受了好多吧】 【每天都不知道要吃啥:我关注的点是西杰居然只是坐牢五年吗, 那可是十几条人命诶】 【芷宝的暖心小枕头:希望那些网络喷子好好看看, 到底谁才是无辜的】 【永远三岁:为了个女人弄的这么狼狈......绝了, 江凛在我这真是人设崩塌】 【今天你的CP发糖了吗:所以江总是因为保护怀芷, 才受伤的吗, 啊啊啊啊救命好甜, 我又嗑到了】 【......】 病房里, 陆衍坐在江凛床边,手里拿着平板念评论,读完十几条后抬头问:“好的坏的都有, 不过吐槽的对象基本都是你,说怀芷的倒没几条.....所以要处理评论吗。” 视线落在ID为“永远三岁”的评论,停顿片刻, 江凛面无表情道:“不用。” 说着他用搜用找到怀芷的微博后,点击关注后, 才点击微博一条条翻看过往内容。 他现在用的微博号,是林助才注册的,还没获得官方认真,连头像和用户名都是初始的默认状态。 怀芷发微博的频率不高, 除了宣传和广告,就只剩下不配文的自拍,翻完也只要不到半小时的时间。 以前他从没在意过这些小事,可现在江凛却格外想看她的任何一切。 想知道私下里的她、拍戏时的她、走红毯时候的她......曾经他曾经错过一切的一切,只要是关于怀芷,江凛都如饥似渴。 陆衍看江凛沉着脸,表情无比严肃,以为又发什么紧急意外,正要急忙开口想询问时,余光就瞥见屏幕上怀芷的自拍。 而江凛目不转睛地盯看还不够,还要放大去看背景,对陆衍在一旁的反应毫无察觉。 陆衍:“......” 行吧,栽成这样是真没救了。 “几张自拍而已,你没必要这样吧,”陆衍无法形容自己的无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特地弄个微博关注人家吗,肉麻死了。” “叫技术去做微博认证。” 江凛将微博翻到底后,终于满意地放下手机,低声道:“这件事,五年前就该做了。” 作为公众人物,确实没有和大众交代的必要,但怀芷却不同。 自她的名字和“江凛”二字同时出现、甚至屡次带上第三个人名时,江凛就注定亏欠怀芷一份澄清。 而如今,哪怕怀芷从未期待过,江凛也想让所有人知道他的态度。 见江凛认真,陆衍当然拿他没办法:“随你便——饶漫?” 推门声同时响起,饶漫手捧一大束康乃馨,红唇红裙红高跟鞋,风情万种地出现在病房,身后是一同上楼的宋势。 “电梯里遇到的宋律,一起上来了。” 饶漫踩着细高跟走进屋,将康乃馨放在床头,美眸在病房内环顾一圈,意有所指道:“听说投资人受伤住院了,导演让我代表剧组来探望你一下。” 江凛头都没抬,淡淡嗯了一声:“你见过她了?” 病房一时静悄悄的,宋势知道话是冲着自己,面不改色:“她已经知道五年前的事。” “也包括那张银灰色的手帕?” 怀芷捏着手帕进屋的失神,江凛不禁想起她那晚发烧时的失控,同样是跟这跟银色手帕有关。 虽然不知道手帕背后的渊源,但他几乎可以确定,手帕背后的故事一定和他有关。 果不其然,宋势闻言神情一僵,向来波澜不惊的表情出现一丝不甘,他镜片后的黑眸微沉:“江凛,你只是赢在出现的时间更早而已。” “怀芷的事情上,我们同样是失败者。” “宋势,别拿我和你相提并论。” 冷笑出声,江凛放下手中平板抬头,金丝框眼镜边缘垂下的细链轻晃,斯文败类的压迫感让气氛凝固:“我和你从来不同。” “我认定的,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两道视线在空中碰撞擦出火花,一个内敛沉静,一个张扬恣意,短短几秒静默来回,病房里的窒息感已经让人无法忍受。 陆衍最先撑不下去,清清嗓子左右环视,问道:“诶,怀芷和秦楠人呢?怎么两个都不见了?” 说这就急忙起身去喊人。 “算了,还是我去吧。” 饶漫懒懒从沙发软垫上起身,她实在懒得听两个男人的口舌之争,不耐烦道:“我已经很就没见过,比你们俩废话还多的人了。” “......” 细高跟踩在瓷砖地面,发出哒哒轻声,饶漫没刻意隐藏身份,艳丽长裙裙摆摇曳,惹人注目。 走廊经过的三两护士都纷纷回头,等她经过后,才忍不住激动地窃窃私语,还有一两个胆子大的,甚者拿出手机悄悄偷拍两张。 习惯各种注目,饶漫在护士站前停下,朝值班的小护士勾唇一笑:“请问,有没有看见一男一女从这经过?” “.......啊有、有的!” 被明丽笑容艳的晃眼,小护士双颊一红,低着头抬手超角落一指,桌台上的手匆忙找东西:“好像往那边去了,你看是不是他们——” 趁饶漫还没走,赶忙摊开笔记本推过去,怯声告白:“请问您能给我签个名吗,我、我特别喜欢您的电影。” “好呀。” 饶漫接过签字笔,爽快签名后抬头超人点头微笑,然后在周围人目不转睛中,踩着细高跟转身离开。 另一边走廊的尽头很远,冷白顶灯微微刺眼,末端落地窗边对峙的两人,几乎尽数融入在无尽黑夜中。 秦楠没骨头似的懒懒靠着墙,零丁月光勾勒他精致侧脸,他唇边勾抹着弧度,带着略微挑衅的笑意低低传来: “......也就是说,如果他今天死在医院,你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男人对面的怀芷闻言脸色一僵,精致眉眼闪过愠怒,这反倒让秦楠唇边的笑容更烈。 饶漫冷眼旁观秦楠怀笑着,眼底逐渐浮现冷笑。 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你——” “怀芷。” 清冷慵懒的女声打破僵局,饶漫双手抱胸站在不远处,张扬红裙成为医院周遭唯一一抹亮色,夺目耀眼。 她嫌弃地半个眼神都没分给秦楠,眼睛看着怀芷:“导演有几句话让我稍带给你,你现在方便吗?” 倒是秦楠饶有兴趣地转头,似乎有些饶漫会出现。 “好久不见,”男人从阴影中走来,眼神大胆而肆意细细打量着饶漫,语气里玩味很重,“......未婚妻。” “秦少每天身边莺莺燕燕,还记得自己有婚约,可真是难得。” 饶漫微扬着纤长的天鹅颈,微微一笑:“不过,我劝你还是懂点节制。” 怀芷怎么都没想到,饶漫和秦楠还有这一层关系。 秦楠对饶漫的警告置若罔闻,抬手勾住她尖瘦的下颌,略微凑近了些:“所以,未婚妻这是吃醋了——” 话音未落,被捏着下巴的明艳女人右手一扬。 清脆的巴掌声,在走廊久久回荡。 “吃醋?你也配?” 饶漫嗤笑着嘲讽出声,她从秦楠领口袋中拿出手帕,细细擦拭着右手五根手指,轻描淡写道:“你爱怎么玩随你,别把脸熬坏了。” 她将用完的手帕丢回秦楠手中,满意地看着他脸上的巴掌印。 “毕竟你除了脸,也真是一无是处了。” 话毕饶漫偏过头,对男人身后的怀芷随口道:“走了。” “......” 回病房的路上,秦楠被远远摔在后面,怀芷看着走在前面的饶漫,半晌后轻声道:“......谢谢你。” “举手之劳。” 饶漫挑眉不甚在意,想起自己打断前听到的那句,脚步微顿,回头:“秦楠刚才和你说什么?” 女人撇撇饱满红唇,十分不屑:“说江凛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让你不要不知好歹?” “差不多吧,”怀芷被对方语气里的嫌弃逗笑,“不过我不会改变主意,也不会接受的。” 饶漫却耸耸肩,无所谓道:“其实接受也没什么。” “干嘛这么看着我。” 对上怀芷几分诧异目光,饶漫樱唇弯起,好整以暇道:“这些本来就是江凛欠你的,他又自甘情愿补偿,你有什么受不起的。” 话语一顿,女人意味深长地看着怀芷,流转眸光璀璨,缓慢地一字一句道: “还是......你怕自己习惯了他对你好,会重蹈覆辙?” 长睫轻颤,怀芷没察觉脸上的笑容淡去,只是语气冷了些:“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像是深埋心底的秘密被窥探,口袋里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指尖刺进掌心微微发痛。 如果五年前那晚陪伴她的人是江凛,她真的能放下吗? “是与不是,你自己清楚就好。” 前面就是江凛病房,只剩下十几步远的距离,饶漫停下脚步,视线扫过怀芷插在口袋的双手。 “喜欢就接受,不喜欢就丢掉,说白了,江凛就是个男人而已,有什么放不下的。” “或许你有你的苦衷,”饶漫朝她洒脱一笑,“但就我所知的那些,你并没做错任何事,不亏欠任何人,也受得起所有人的好。” “别活的那么憋屈,对自己好点。” 她没做错人和事,不亏钱任何人,也受得起所有人的好。 心口酸胀不止,怀芷低头微红了眼眶。 这么多年她都是一个人撑过来,还是第一次有人直白清晰地告诉她,错不在她。 所以别再苛责自己。 “行了,我最看不得小姑娘掉眼泪,”饶漫上前轻轻抱住她,抬手轻拍怀芷后背几下,从怀抱中退出来。“看江凛没死我就放心了,就不进去了。” “剧组给你放假一周,导演让你别着急回来。” 话完她偏移视线向后移,看着跟来的秦楠,微挑着眉,用眼神警告男人闭嘴。 秦楠左脸上还有明显的巴掌印,双手插兜懒散站着;四目相对,男人唇边扬着轻佻的笑,狭长的桃花眸下是惊天波涛。 怀芷对这些毫无察觉,和饶漫道过谢后,独自来到病房前。 病房只有江凛一人,或许是为了帮助入睡,只剩头顶一盏孤灯落下昏黄光束,将男人硬冷的侧脸轮廓照亮。 他垂眸正看着手中平板,微微皱着眉,神情专注。 听见脚步声抬眸,深邃冰冷黑眸在看见怀芷的一瞬,肉眼可见地温柔下来,镜片后的双眸视线紧紧跟随。 耳边倏地响起饶漫离开前的话,怀芷移开视线,看着江凛肘弯的针头,淡淡道:“护士说止痛剂的药效快过了,趁还不疼,早点睡吧。” 江凛顺从地应了一声:“看完就睡。” 怀芷这才注意到平板上播放的视频。 居然是她才出道不久的采访。 那好像是她第一次接受访问,虽然作为女三号只能站在边角位,但粗镜头和长话筒,都足以让她紧张到说不出话。 清晰度不高的视频里,主持人提问在场的女嘉宾,理想型的恋人是什么模样。 轮到她时,怀芷羞赧地不敢看镜头,无意识地转动细腕上的手链,轻声道: “......只要他能抽些时间,多陪陪我就好了。” 她话没说完,镜头就给到一旁窃窃私语的男女主,在起哄声中,只见十九岁的怀芷在角落里,对着手链不知想起什么,唇角微微扬起。 “......这条手链。” 江凛嘶哑干涩的声音响起,抬眸深深望向怀芷,眼底压着深沉痛意:“是我送给你十九岁的生日礼物,对吗。” 怀芷努力不去看视频,仿佛这样就能否认过去的一切。 在男人近乎乞求的眼神中,她面无表情道:“忘了。” 第47章 47 我会如你所愿地…… “忘了。” 余光是江凛紧紧跟随的视线, 怀芷轻软冰冷的声音在空静的病房响起。 像是觉得不够,话落不过半晌,她又忍不住补充道:“.......也不想记得。” 不是不记得。 是不想记得。 江凛怎么会听不懂, 深邃的眼底浮现一抹苦涩,他自嘲地勾勾唇角:“.......不管怎样,以前都是我混蛋。” “现在讨论是非也没有意义了。” 怀芷将病床摇下,扶着江凛躺好, 隔着薄薄一层病服, 依旧能感受到男人异常滚热的体温, 不由得紧紧皱眉。 手背贴在男人前额, 怀芷确认刚才的温度不是错觉, 担心江凛伤口在术后撕裂造成感染, 赶忙摁下护士铃。 她想去走廊等人来, 正要起身时, 手腕突然被人环住, 力道很轻,只要她想就能立刻挣脱。 江凛握着她手腕,像是怕她趁机跑掉一样, 低声追问道:“你要去哪。” “去看护士来没来,”怀芷推开对方的手,和江凛眼神对峙半秒, 低叹一声解释道:“江凛,你在发烧。” “嗯。” 男人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 垂眸看着空落落的右手,掌心不死心地再次覆上怀芷手背。 “.....手怎么那么凉。” 说着将怀芷的手拉到身边,放进被子里捂着,暖黄顶灯映照在硬冷轮廓, 落下灰黑侧影。 护士很快赶来,给江凛测量体温后,又仔细检查伤口。 “.......术后低烧的情况也常有发生,不过现在不排除是伤口发炎,还要观察一下。” 护士还记得,不久前江凛擅自下床的事情,负责任地又嘱咐几句,离开前,问江凛和怀芷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怀芷摇头要道谢,就听病床的江凛开口: “病房温度调高些。” 护士正想说太热出汗也不好,余光就看见两人紧握的手,女孩娇小白皙的手被男人宽大的掌心包裹,只露出定点粉白指尖。 护士恍然大悟,起身调整控制台,面朝怀芷道,“还冷的话,柜子里有小毯子。” 怀芷这才反应过来,手腕稍微用力,终于从江凛掌心里挣脱。 病房里再次陷入沉默,病床上的人没再强硬要怀芷留下,只是许久以后,剑眉缓缓皱起,呼吸沉重些许,显然没有入睡。 知道这是止痛药逐渐失效,怀芷在一旁也无能为力,只能默默看着,细小的汗滴在男人额前汇聚。 死寂一般的房间,不知多久后,响起一阵手机震动。 是林助理发来的短息: 【林助理:怀小姐,我这边要处理西杰的事情,实在是走不开,麻烦您这几天照顾一下江总】 【林助理:江总一直不让我说,但我想您也猜到了江总受伤的原因】 【林助理:您可以说一切都是江总别有所图,可哪怕算计的再周到,至少在那一刻,他心里是只为您着想的】 【祝助理:哪怕您只是看在江总帮您解决麻烦的份上,这次别让他一个人,行吗】 听见震动声,江凛缓缓睁眼,声线嘶哑:“林炎?” “嗯,他拜托我照顾你,”怀芷并不打算隐瞒,收起手机淡淡应了声,“伤口很疼吗,要不要叫护士?” “不用。” 江凛轻描淡写地拒绝,又沉默许久,在怀芷以为他快睡着时候才低声道:“这件事是我亏欠你的,你不用有心里负担。” 怀芷没反应过来:“嗯?” “或许你已经认定,我这么做是别有企图,”男人低沉浑厚的声音低沉,宛如沙沙而过的晚风,“但我只是希望,你不需要再担惊受怕。” “这一次,我没有需要你交换的。” 江凛阖上双眼,像是终于累了,语气中满是疲惫,“也没想过用这一刀,强留你留下。” 印象中,江凛总是寡言少语,哪怕后来两人关系降到冰点,男人也话少的让人琢磨不透。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习惯了针锋相对的时日,江凛近乎服软的态度,反倒让怀芷无所适从。 她最近听了太多来自男人的道歉,对过去一幢幢、对现在一件件。 扪心自问,至少是过去五年,江凛并没有对不起她,他们从最开始就是互惠互利用。 甚至她才是那个最先欺骗的人。 现在闹僵到这么难看,无非是她想结束这段畸形关系,江凛却偏偏要挽留。 要是没有那块手帕的就好了,怀芷垂眸这样想。 这样或许她就可以离开的更干脆些。 “睡吧,”怀芷起身,将林助理带来的衣服从包里拿出来,再用衣架挂好,“我没什么负担,但也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这件事是我欠你。” 放完衣服后,她习惯性检查包里剩下的东西,却在包的夹层里,发现一张叠好的手帕。 银灰色丝绸,图案和纹路未必熟悉,怀芷闭眼都能勾画。 指尖微顿,怀芷没有去碰那张手帕,也没向江凛询问五年前的任何。 她重新在病床前坐下,拿出手机看经纪人才发来的通告,头也不抬地道:“护士几个小时后回来查房,我确认你伤口没发炎就走。” 说着她再度低头看手机,拒绝和江凛的任何交谈。 通告内容就是新年后的年度盛会,怀芷作为受邀嘉宾,只需要走红毯,以及安静扮演一个美丽花瓶。 造型早就定下来,年年如此的活动没什么要格外注意的,现在“重温”一边流程,也不过就是找个事做。 视线落在密密麻麻的小字上,手指却始终没向下滑动。 怀芷微微有些出神,几次屏幕变暗都毫无察觉,直到垂眸看见自己的脸,才恍然回神。 身旁传来逐渐平稳的呼吸声,病床上的人终于沉沉睡去,只不过睡的并不安稳,睡梦中也微微皱着眉。 手机在掌心微微震动,怀芷解锁点亮屏幕,发现是宋势发的消息: 【宋势:我在疗养院的停车场,方便下来聊聊吗】 【宋势:有些事情,或许面谈会更好】 怀芷掌心收拢,捏着手机的手用力,指尖微微泛着白。 ........还有什么好聊的呢。 宋势可不觉得,或许他也不是故意欺骗,但怀芷只觉得五年前所有的挣扎和痛苦,都显得那样可笑。 【怀芷:我这里还有些忙,改天吧】 回车键发送,对方名称立即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宋势的回复来得很快: 【宋势:五年前我知道自己卑劣,配不上你的喜欢,当时更觉得你对我只是感激,所以选择了最懦弱的做法】 【宋势:我知道自己没资格要你回心转意,只是想想知道,当年如果没有那块手帕,你会对我表白吗】 视线不自觉望想手帕方向,怀芷垂眸打下几个字,又迅速删除,最后只发出去寥寥几字。 【怀芷:不会】 【怀芷:或许你说的对,我当年对你只是感激】 十多条人命,爆炸案在当时的影响很大,她是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伸出援助之手的远不止宋势一人。 如果没有医院那惊鸿一瞥,她大概率不会选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年轻人。 也不会有接下来的一切。 思绪飘远时,手机再一次收到追问: 【宋势:既然你对我只是感激,那江凛呢,他有什么不同】 【宋势:没有那块手帕,你也一样和他在一起五年】 江凛有什么不同? 视线落在床上熟睡男人的脸上,轮廓冷硬眉眼深邃,精雕细刻的五官宛如艺术品,无论光线角度如何,都丝毫挑不出丁点错处。 从五年前就是那样。 时间好像没在江凛身上留下印迹,除了越发沉默和阴晴不定,男人和五年前都如出一辙。 床头柜的平板突然弹出消息,怀芷被吸引注意,就看见男人工作用的平板亮着,消息弹窗后的背景,是她在微博上发过的红毯造型。 白茶裙点缀着艳红的玫瑰图案,裙摆拖长,镜头下的她回眸一笑,红唇烈如火,百媚众生。 洒脱自如。 - “......” 深夜凌晨,连不夜城的玩家灯火都接连黯淡,病床上本该安睡男人缓缓睁眼,眼底一片清明。 鼻畔是淡淡清甜蜜桃香,久违而令人心安。 女孩靠着软椅沉沉睡着,手撑着太阳穴,睡容恬静,卷翘长睫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没有工作的时,怀芷向来不化妆,此时素面朝天正对着他,呼吸平稳,模样毫无防备,美好的让人不忍打扰。 许是房间温度还不够高,怀芷像是在睡梦中觉得有些冷,窝在软椅里蜷缩着身体。 江凛很轻地皱眉,缓慢坐起身。 刀口撕裂一般钻心的痛,但还远不到会裂开的程度,江凛心里有数,行动无声地缓慢下床。 站在怀芷面前时,已是满头的汗。 刺痛让他只能略微附着身,江凛修长的手臂穿过怀芷腿弯,小心翼翼地将人一点点抱起。 一月有余,他终于又一次抱住了他,即便是用这样的方式。 怀芷在她怀中睡的很熟,似乎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暖意,无意识地偏侧过头,白皙柔软的手指轻勾着他袖口的布料,轻软低喃一句。 将人放在床上,江凛看女孩侧翻过身,抬手将鬓边随发拢到她耳后,眼底是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 “你怎么又——” 推门声响起,与其同时的是护士生气的斥责声,在只剩呼吸声的房间里,格外响亮。 江凛回头,冷冷甩去一记眼刀,眼底冰凉。 训斥的话即刻噤声,护士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被男人周身低冷气息压的不敢上前。 为怀芷掖好被角后,江凛才略微直起身,压低声音道:“她睡着了。” 护士敢怒不敢言,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当然知道床上的女孩睡着了。 但这是你手术没多久、就没事人一样下床乱动的理由吗! 江凛不让护士搀扶,非坚持着自己躺回病床,面无表情地掀开左下角衣摆,露出精瘦有力的腰腹。 检查伤口时,江凛都静悄悄的一动不动,臂弯很轻地搂着熟睡的怀芷,哪怕换药最痛时,也只是浅浅的皱眉不语,连注视的目光都不曾偏移半分。 男人垂着眉眼,眼神专注而深情,像是枯木逢春,久旱逢甘雨。 护士将沾着血的纱布放在废弃桶,镊子放在铁架台上,发出很轻的脆响。 怀芷在梦中听见声响,粉唇半张着叮咛一声,无意识地蜷着身体,本能朝身边的热源移动,模样像是乖巧伶俐的孩童。 江凛抬手,将她肩头滑落的被子盖好,眼神示意护士尽快出去。 关门声响起,病房内再次只剩下怀芷恬静平稳的呼吸声,江凛侧过身,昏黄光线下用眼神勾勒女孩精致的五官,像是要把她的容貌彻底刻印。 上午的每一幕还历历在目。 徐齐是个给钱就肯卖命的亡命之徒,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从他口中得知西杰所做的一切。 从狱中出来后,西杰就一直对江凛和怀芷怀恨在心,打听到两人居然在一起,起了一网打尽的念头。 后来联系上白琪和徐齐,又私下跟踪骚扰怀芷,继而到那两封热帖和随后的网暴,西杰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直到昨天。 江凛没让徐齐说太多,只让他告诉西杰,明天怀芷回去疗养院看怀游,然后再让自己在西杰眼皮底下出现又消失。 这场五年后他精心设计的“重逢”,终于在西杰震惊无比的眼神中结束。 耳边响起尖叫声,江凛视线模糊前,意识开始恍惚,冰冷刀刃刺进身体后又被拔出,痛感其实并不明显。 可病房门被猛的推开,她跌跌撞撞冲到面前时,满目的惶恐和直直坠下的泪滴,江凛却只觉得尖刀剜过心头,难以忍受的灼痛。 那一刻,他倏地有些后悔。 并非他本意,却一次次让她落泪。 怀里安分熟睡的人突然开始很轻微地挣扎,手指紧紧攥着被单,指尖用力到发白,表情痛苦地低喃着。 江凛握住怀芷冰冷的手,忍着痛低头,听见她带着哭腔的啜泣声: “血.......是血.......” 她瘦弱的背脊微弯,一对漂亮的蝴蝶骨凸起,江凛一下下耐心地轻拍怀芷后背,下颚轻抵在她发顶,一声又温柔哄着: “.......别怕,我在这里。” 怀芷将脸埋在他胸膛,不断地往怀里缩;隔着病服,江凛逐渐感受到被浸润的湿意,心像被尽数掏净,空落落的刺痛。 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五年,在他终于发觉自己爱她时,却觉得过去从未拥有过她。 哪怕一分一秒。 等到哭泣声渐止,病房终归无声,直到很久以后,才响起一道低不可闻的声音。 “......对不起。” 如果可以,我愿舍弃我如今的一切回到五年前,在你还不曾失望的时候,重来一次。 如果不能,我只能不惜一切,再还你一次真心回眸。 - 怀芷没想过,自己第二天清晨,居然会在江凛的病床上醒来。 柔软的床面凹陷,枕头上满是残余的清淡雪松味,怀芷睡眼惺忪着,有些迷茫地坐起身。 不远处的江凛坐在窗边,已经换上自己的衣服,宽松的高领毛衣,在晨光照耀下微微泛着光,长腿交叠。 除了脸色略有些发白,根本看不出是昨天才进过手术室的人。 听见床边窸窸窣窣的声响,江凛将手里的平板放下,抬眸朝怀芷很轻地笑了笑,声音低沉:“醒了。” “是想再睡一会,还是先吃饭。” 怀芷头脑还不清醒,闻言下意识对上江凛双眸,然后看向男人面前的一桌子早饭。 江凛受伤的位置离胃很近,才做完手术不能吃饭,这满桌的餐点,都是特地为她点的。 皮蛋瘦肉粥、油条、甚至还有热腾腾的小笼包.......这一桌都是怀芷爱吃的,只不过她控制身材太久,碳水太高的食物已经很少碰。 更何况,她并不记得,自己在江凛面前吃过这些。 江凛行动迟缓地起身,淡淡解释道:“以前你在综艺里说过,你虽然生长在南方,却特别喜欢吃面食和粥点。” ......因为她母亲是北方人,最拿手的就是面食。 “谢谢。” 回忆起昨晚男人用平板看她以前的综艺,怀芷垂眸轻声道谢,慢吞吞地挪到床边,双腿自然垂落,准备下床吃饭。 江凛却已经在床旁的软椅坐下,吃力地弯下腰,从地上拾起她的帆布鞋,托着怀芷细瘦的脚踝,放在膝头要替她穿鞋。 男人专注的表情近乎虔诚,动作无比温柔,温热指腹擦过脚骨皮肤,撩起很轻的痒。 怀芷被陌生的触感惊的后退,看着江凛悬在空中空落落的手,迟疑片刻开口: “不用了,我自己来。” 江凛动作微僵,却也没再继续,只是起身默默回到原本的位置,高瘦背影在宽松版型的毛衣衬托下,竟诡异地生出几分萧索和寂寥。 “剧组那边我已经和导演说过,不再对剧本进行修改。” 像是一夜未睡,江凛取下眼镜捏捏鼻尖,疲倦的声线异常沙哑:“不止这部剧,以后我也不会干涉你的任何选择。” 怀芷系鞋带的手微顿,眼底闪过一瞬的错愕。 哪怕是前半月前、两人闹的最凶的时候,江凛也没提出过要修正剧本,男人的控制欲太强,潜意识里总会不自觉地把她当作所有物。 正是因为知道这些,怀芷也从未自讨没趣地提起。 她清楚地知道,骄傲也江凛,讲道理不会有出路,于是想到自救的方法,就只剩下逃离一条路。 只是没想到,先一步退让的人,居然会是江凛。 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在病房缓缓响起,干涩异常:“以前你问过我,为什么喜欢恶语相向的你、却对乖巧听话的怀芷视而不见。” “其实我也不知道。” 江凛自嘲地勾唇笑着,眼底荒凉一闪而过,略微刺痛了怀芷的眼:“但你出现那一天起,我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另一个人。” 过去整整五年时间,太多人出现又离开,怀芷永远都在他回头就触手可及的位置。 江凛漠视地放任所有人消失,可突然有一天,她也说要离开。 他终于感到无所适从。 “过去是我过错,不管你以后选择如何,怀芷,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好。” 晨光耀眼正好,江凛朝怀芷露出极尽温柔的笑容,然后柔和的告别出声:“来吃饭吧。” “我会如你所愿地离开,再也不纠缠。” 、 第48章 48 我还没玩够,为…… “.......怀芷, 怀芷你在听我说话吗?” 经纪人上扬的声调在耳畔响起,怀芷从恍神中拉回思绪,在怀游的注视中连忙开口:“南姐你说, 我在听。” “我已经说完了,就是红毯的事。” 电话那旁,南夕欲言又止地无奈叹气,似乎有千言万语, 最后都只化作一句问候:“是在想微博的事?还是你有别的困难?” “.......” 两个小时前, 她独自从顶楼病房出来, 身上还是昨天的衣服, 素面朝天依然精致, 只是未经搭理的黑发些许凌乱着。 江凛特意准备的一桌早餐, 她到最后也没动一口。 两人沉默以对, 很久之后, 怀芷率先打破僵局, 轻声道:“我先走了。” “.....好。” 男人眼睑低垂,窥不见表情,声调沙哑而沉重, 略带鼻音,直到关门上响起,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挽留。 怀芷站在病房外拐角的走廊, 表情闪过一瞬的呆怔,随后如释重负的勾唇笑笑。 纠缠不清了五年, 最后分别的时候,却连句“再见”都没说。 算了,就这样吧。 回到病房,怀芷和正在炖汤的郑姨打过招呼, 几步走过客厅,发现病床上的怀游已经醒来,正捧着手机在看。 “在看什么?” 听见脚步声,怀游从手机屏幕里抬头,看着和昨天穿着相同的姐姐,主动将手机递过去,言简意骇道:“微博热搜。” 屏幕上赫然是她和江凛的红毯图,她肩头披着男人的外套,红唇在黑衣衬托下,艳丽而张扬,连他身旁精致五官的男人,都略显黯然失色。 作为配图,对应的微博文字很长,怀芷没细看,视线停在文字最前方的标签。 #江凛怀芷般配# #江凛唯一关注# ..... 怀芷没立刻理解怀游的意思,因为江凛过去从不用微博。 直到她亲眼看见头像下的官方认证、以及男人关注表唯一的自己,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凛特意注册的微博账号,就是为了关注她一个人,余下内容都是空空如也。 热搜评论下,网民们已经炸开了锅: 【好饿好饿好饿:是示爱吧!江凛这是示爱吧!只关注了怀芷一个人,我看谁还说她是替身】 【芷芷的贴心小棉袄:爽死谁了,爽死我了,麻烦以后姓白的别再来登月碰瓷,也就是我姐脾气好,不然早就撕烂你好吧】 【阿西今天也要早起:所以这就是公开两人在一起了?可我看怀芷微博也没动静啊,都过去一晚上了】 【拆我cp者买方便面没有调料:楼上姐妹你的嗑法不对,昨天上午江总受伤,醒来后第一反应是关注老婆微博,那么怀芷在干嘛呢,肯定是在照顾他呀】 评论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怀芷将手机还给弟弟,思量片刻,还是决定告诉他真相。 “我和江凛,”她话语一顿,斟酌着用词,“我们已经分开了。” 怀游对此并没什么表示,只是在几秒钟后怀芷手机震动时,贴心的用视线提醒。 “.....对不起啊,南姐,我昨晚没睡好,刚才走神了。” 对于频频走神和失态,怀芷自己也想不出缘由,胡说八道地随意找借口:“明天早上五点出发是吧,到时候直接让小蓝在楼下等我就好。” 看怀芷状态不好,南夕又没忍住地叮嘱两句,在怀芷的连连答应声中,不放心地挂断电话。 “江凛的事,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但作为你的经纪人,我希望感情不会影响你的状态,不论从哪方面。” “放心吧夕姐,我有分寸的。” 挂断电话后,怀芷如释重负地在软椅上坐下,疲惫地用手捏揉着太阳穴,抬眸朝怀游笑笑:“抱歉啊,本来说是来照顾你的,结果被各种事情打扰。” “没事,姐姐能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怀游摇头轻声否认,纤瘦苍白的青年语调平静,黑发柔软落在鬓角边,平静无澜的眼眸沉黑,仿佛能一眼看到人心底。 “是姐姐想来看你,”怀芷揉揉弟弟脑袋,唇边扯出笑容,“再等等,忙完这段时间就休息了。” 半晌,他看进怀芷双眼,薄唇轻启:“可姐姐,为什么你现在看上去,却这样悲伤。” - 新的一年从最开始,就注定忙碌。 各种缘由下,怀芷迎来她进演艺圈后,讨论度最高的时期。 原本只有上新剧或综艺才有热搜,这两天光是几张机场图,就跟着某人的词条,一次又一次被推上热搜。 走红毯那天,正好下起初雪,活动安排在户外,羽毛一般的雪花片片落在肩头,汲取热量后又融化成水。 轮到怀芷时,闪光灯和快门声明显加快频率,紧接着,就看场外的记者们争先恐后的举起话筒,迫不及待地提问。 “怀芷,对于江凛在微博的大胆示爱,你有什么想回应的吗?” “这边这边,怀芷,请问你自己、白琪和江凛这段三角恋,是抱有什么看法呢?” “怀老师......” 提问声络绎不绝,刺眼的冷光闪灯灼烧视线,怀芷在此起彼伏的快门声中,只是微微一笑:“这个问题,我想我很早回应过了。” 她穿着法国某高奢品牌的高定礼裙,黑色纱裙长摆拖地,其间点缀着艳丽欲滴的玫瑰,让本就瓷白的皮肤几近透明,美得不可方物。 红唇张扬,她精致的五官让人移不开眼,明亮的桃花眸仿佛会说话。 微微笑起时,还能隐约听见来自场外的惊叹声。 “我还是同样的回复,我和江先生,真的不太熟。”薄唇轻启,怀芷轻软声调说的轻描淡写。 她语气微顿,半晌后弯眉补充道:“至于白小姐和江先生如何,就与我无关了。” 话落,场外又是一片哗然。 现在谁不知道,江凛为了怀芷的事情被捅了一刀,甚至还专门注册了微博号,就是为了关注她、让外界知道他的态度。 谁知道,怀芷居然丝毫不为所动。 红毯当晚直播,有关江凛和怀芷的词条再次冲上热搜,后来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个#江凛追求火葬场#,在一众词条中杀出血路。 在活动结束时,明晃晃地高挂在热搜第一。 #江凛追妻火葬场# “......这届网友也真的太无聊了,”活动结束,助理和怀芷等待造型师收拾衣服时,忍不住一次次拿出手机刷评论,越看越生气, “每天除了嚼舌根,还能不能干点别的了!” “算了,随他们去吧,就当是白送的热搜,不吃亏。” 怀芷头也不抬的随口回答,低头给同在现场的饶漫发消息,看到对方回复说还离开,决定过去打个招呼。 饶漫的休息室在走廊尽头,面积更大的同时也更安静,怀芷一路和打招呼的工作人员点头微笑,很快就独自来到最尽头房间,曲指敲门。 “请进。” “我马上离开了,过来和你打个招呼。” 不同于怀芷一身便装,饶漫还没接受活动后的采访,身上还是走红毯的那套白色西服,窄腰长腿,中西结合的深邃五官,英气又富有东方韵味。 见怀芷进来,靠着窗边白墙站立的饶漫勾唇一笑,风韵尽在眼波流转间:“我听导演说,你明天就要回剧组,这么多破事,不再休息两天?” “不用了,怎么能让所有人等我,”怀芷摇头笑笑,“我过来,其实是想再和你说声谢谢。” 上次道谢说的匆忙,怀芷知道饶漫那几句都是真心话,再加上前几次的解围,心里格外感激。 她习惯今日事今日毕,等不到明天回剧组。 对上女孩真挚双眼,饶漫愣怔片刻,突然扬眉轻笑出声,慵懒笑意带着几分宠溺。 “我现在算是知道,江凛为什么喜欢你了,”饶漫侧着身,右肩靠着窗框,视线向下望着楼下停车场。 半秒后女人回眸一笑:“你身上有一股劲,的确吸引人。” 怀芷没再追问,饶漫说的“一股劲”究竟是什么,她顺着对方的视线望过去,就看见正下方的楼下停车场里,停了辆再熟悉不过的宾利,以及宾利旁另一辆跑车。 略显骚包的基佬紫跑车旁,是秦楠双手抱胸依靠着车门,正百般无聊地拨弄着手里的打火机,清隽五官在火光中明明灭灭。 “他在等你?” “是吧,估计是那天在医院,还没被扇醒呢。” 饶漫听见询问声回头,正好对上怀芷满满担忧的双眼,无所谓地笑笑:“别用这种眼神看我,秦楠又不敢把我怎么样。” 虽然与自己无关,但怀芷知道不少秦楠的风流事,还是会为饶漫要嫁给这种人而惋惜。 她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地问道:“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放弃这个婚约呢。” “我还没玩够,为什么要放弃。” 饶漫漫不经意地懒懒笑着,眼底盛放着熊熊的征服烈火,她笑着反问: “征服秦楠这种不可一世的人,要他自甘成为裙下臣,难道还有比这更有意思的事情吗?” 话毕,女人丢在桌面的手机响起,饶漫扫了眼来电人,满意地直起身,抬手在怀芷肩膀轻拍两下,意味深长道: “永远不要被感情绊住脚,放不下就主动出击。” “相信我,主动出击的狩猎,可比选择遗忘有趣多了。” 第49章 49 被对方拒收了…… 跨年后返回剧组开工, 怀芷除了当晚接到过助理的电话,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没再见过江凛。 “怀小姐, 您知道江总擅自离开医院,是去了哪里吗。” 那天晚上,印象中脾气向来很好、总是笑眯眯的助理林炎,在得知江凛手术第二天就出院后, 没忍住对怀芷发泄了不满。 怀芷当然知道江凛来过。 她在饶漫房间时, 亲眼看见了江凛的车, 甚至还隐约看见男人坐在后座, 带着金丝框眼镜偏头望向窗外, 面部轮廓凌厉, 久久沉默不语。 助理还在电话那头喋喋不休, 怀芷做了一整天飞机, 人已经十分疲惫, 揉着太阳穴淡淡道: “所以呢,你究竟想说什么。” “是我让江凛跑出来的吗。” “不是的话,我凭什么负责。” “......” 她话落, 对面陷入了压抑长久的沉默,直到怀芷以为对方挂断电话,听筒就响起林炎苦涩的声音:“.....怀小姐, 江总在您心里,就这么不可饶恕吗?” 怀芷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不觉得, 自己不需要和一个外人解释。 从那通电话之后,“江凛”这两个字像是彻底消失在身边,导演在她面前绝口不提,后来拍戏任务加重, 连饶漫也鲜少在片场遇见。 当怀游一个月后出院、郑姨也要回到江家时,两人最后的一点勾连也终于断裂。 出院当天,怀芷特意向剧组请了一天假,赶到病房时,就看见郑姨不厌其烦地嘱咐怀游要爱惜身体。 见到怀芷进来,女人把早准备好的清单递给她,轻声道:“这是医生嘱咐过、怀游平时不能吃的,还有一些注意事项,你到时候别忘了交给新来的阿姨。” 即便有江凛的关系,郑姨也是真心疼惜怀游,看他胃口不好,多少次起早贪黑的煲汤做面食,就是因为怀游某次多吃了两口包子。 或许是猜到两人关系破裂,郑姨也知道以后难有机会再见面,虽然嘴里不说,眼眶却悄然通红一片。 来之前,怀芷已经在郑姨账户里打了三十万,现在看女人动容,忍不住上前抱住她,轻声道: “您愿意的话,欢迎您随时来家里。” “好好好,你们一定要保重,”女人用力回抱住怀芷,哽咽着不舍告别,“以前的事.......忘了也好。” 怀游静静坐在轮椅上,目送着郑姨直到离开,也没有再开口。 两人很快收拾妥当,由护士送下楼。 楼下的助理已经等候许久,远远见到怀芷身影,连忙匆忙小跑过来,从护士手中接过行李箱,放在车后箱,然后才帮着扶怀游上车。 “谢谢。” 青年清润微冷的声音响起,低沉沉地敲着鼓膜,小蓝忍不住偷偷抬眸瞥一眼,即刻就被怀游的长相惊艳。 她跟着怀芷在娱乐圈五年,什么长相的帅哥都见过,还是第一次见到怀游这样,气质病弱、长相却蛊惑勾人的类型。 正当她抬头,想比较姐弟俩的长相时,却发现怀芷心不在焉的模样,朝着左前方空荡的街道望去,眉心微皱。 “......怀姐,你在找什么人吗?” 闻声回头,怀芷收回视线,没再试图寻找一闪而过的身影,转过身淡淡道:“没有,走吧。” ......怎么可能是那个人。 大概只是她眼花。 怀游出院后,家里虽然雇人照顾,怀芷还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好在她已经接近杀青,拍摄正常进行的话能在三月前杀青,在此之前,姜暮也答应每天下班后,都会来看看怀游。 之后日子过得飞快,半个月内,西杰和徐齐的事情,也终于有了交代。 二次故意伤人,西杰的案子备受社会瞩目,当所有人都在等他会判多少年时,有关他精神失常的消息,突然传来。 原来是西杰在受审时,多次情绪出现暴动,经初步鉴定,是疑似患上狂躁症。 如有必要,以后很可能会被直接送往精神病院,终身治疗和监管。 得到这个消息时,怀芷发自心底松了口气。 比起几年出狱后,重获自由的男人又找上门,她更希望西杰为他犯下的罪行,付出终身的代价。 至于徐齐,怀芷原本以为男人会逃避官司,一而再再而三地骚扰她,谁知道男人自医院一别后,就再没出现过,像是全然接受法律的所有审判。 怀芷也曾犹豫过,要不要对舅舅这样绝情,可一想到那天医院,怀游在镜头下无措的模样,最终还是没有撤诉。 “你有什么好愧疚的,徐齐就是咎由自取。” 电话里,忙里偷闲的姜暮在老家和怀芷打电话,作为事业女强人,除夕当然也不能休息。 说话时,还能听见嘈杂的背景音,“你这个人一直都是,嘴巴总说自己绝情,实际上比谁都心软。” 怀芷已经从剧组出来,坐上了回家的车;她窝在灰色皮椅上望向窗外,换了个话题:“你们公司这么没人性,大年三十还要工作。” “没办法啊,底层经济民工就只能内卷到死。” 姜暮自嘲着轻笑一声,和怀芷抱怨几句,电话里突然有隐隐的女孩声,清甜糯软,大概是十五六岁的模样。 “小姑姑,水果削好了,我给你送进来,还是你自己出来吃呀?” “我马上出来——” 姜暮答应声顿住,半晌后她话题一转:“姜棠,你进来一下。” 脚步声混杂在推门吱呀声中,很快,甜软的女孩声和姜暮打招呼,在知道怀芷在另一头时,还不忘乖乖和怀芷送上过年祝福。 侄女两人在屋里聊了不到十分钟,简单说了些学校生活。 从对话里,怀芷能听出姜棠属于成绩中游的学生,姜暮没像普通长辈一样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反倒更关心她在学校过的快不快乐。 “......怎么样,二中虽然不是重高,但学校和老师都不错。” 这句话是对怀芷说的,姜棠关门离开后,姜暮终于又提起让怀游上学的建议:“棠棠是我看着长大的,如果两人能分到一个班级,还能互相照应。” “怀芷,你也清楚,你不可能一辈子寸步不离的照顾怀游,每个人都有享受生活的权利,你当然也是。” “更何况,你怎么知道怀游想要什么呢。” “......好。” 车窗外景色飞快倒退,景物由郊外树渐变成高楼大厦,怀芷犹豫着没答应,若有所思。 从本心来说,她当然更希望怀游能回归社会,哪怕是迟晚几年,也可以再次恢复学生身份;可另一方面又担心,强行把怀游送回学校,他适应起来会不会很困难。 于是这件事就一拖再拖。 胡思乱想着,连着熬夜三天的怀芷很快在车里昏睡过去,再醒来时,已经是助理小声喊她名字。 “......啊到家了。” 睡眼惺忪地揉揉双眼,怀芷在座位中直起身体,环顾四周发现是在车库,助理已经下车帮她拿行李。 从手包里拿出红包,怀芷也跟着下了车。 车库里不少地方贴了“福”字,处处洋溢着过年的烟火气,小蓝笑眼弯弯,推着两个硕大的箱子朝怀芷走来:“姐——” 看着面前厚厚的红包,小姑娘愣了一瞬:“诶?姐你多天不是才给团队发了福利——” “团队是团队,这是单独给你的红包。” 地库和车内温差很大,怀芷抬手拢了拢身上大衣,笑靥如花:“今年劳你费心了,希望明年也能合作愉快。” “......好、好的!怀姐放心!” 送走助理后,怀芷拖着箱子搭乘电梯,在走廊隔着门,就隐隐闻到勾人的饭菜香。 怀游不喜欢家里有人,家里阿姨除了日常清洁,通常做完饭就会离开,于是怀芷推门见到家里一片漆黑,倒也不觉得奇怪。 玄关处拖鞋开灯,她毫不意外地在公寓阳台看见熟睡的怀游。 青年正安详地熟睡在轮椅上,手虚虚撑着太阳穴,腿上平放着一本陈旧的相册。 相册封面微微泛黄,裸露出的软片扉页上印着熟悉的字迹——来自十年前的墨迹,已经有些褪色。 被脚步声唤醒,怀游长睫轻颤,缓缓睁眼,看清来人是怀芷,弯眉轻轻笑着:“姐姐。” 桌上新鲜的饭菜还冒着热气,姐弟俩坐落后,寒暄几句后,直接开始吃饭。 两人都不是话多或太外向的性格,再加上鲜少生活在一起,怀芷关切了几句近况后,就再不知该说些什么。 怀游苏醒后就始终少言寡语,说什么都是乖乖点头说好。 许是过年的“团聚”意义对姐弟俩形同虚设,背后的原因又太过惨痛,略显沉闷的年夜饭后,怀芷起身去厨房洗碗,怀游则去阳台看夜景。 隔着塑胶手套,温热水流滑过手背,怀芷低头洗碗时不自觉发着愣,听远处隐隐传来的鞭炮烟花声,忽然觉得家里有些冷清。 ......分明是她五年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和家人过年,却突然生出几分孤寂。 窗外是绚烂烟花,夺目七彩将漆黑的天幕点亮,丢在餐桌上的手机不断震动,或许是剧组同事和朋友发来的新年祝福。 可点亮屏幕,看着置顶聊天许久不见的联系人消息,怀芷有一瞬的愣怔。 自上次在医院一别,她和江凛已经很久没联系。 才两个月时间,她都几乎快将这个人,完全丢弃在记忆之海。 经过删除的置顶聊天一片空白,只剩对方一分钟之前发来,寥寥几字的消息。 【江凛:新年快乐】 “......” 退出聊天界面,指尖向左滑动,怀芷视线停在【删除】上,半晌后又点进对话框,在设置选项上取消了【置顶聊天】。 几乎是同一瞬间,这条消息就被群拥而至的新年祝福顶下去,沉到深渊再也不见。 怀芷用了半小时,才终于回复完消息;她放下手机来到客厅,发现怀游还在阳台向外望,眉眼微微皱着,黑眸和碎发在鹅黄灯光下翻着浅金色,疏离而矜贵。 怀芷见他看得认真,疑惑道:“在看什么呢?” “没事。” 怀游笑着收回视线,推着轮椅转身来到客厅,主动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看屏幕上播放的春晚节目。 小品相声让家里总算多了些声音,怀芷在沙发上双手抱膝,和怀游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被节目逗的大笑出声,半月不见的生疏也终于逐渐消失。 后来接近凌晨,青年靠着沙发睡着,怀芷起身给他拿了毛毯盖上。 返回时,脑海倏地闪过弟弟先前的眼神,她鬼使神差地走进阳台。 为防偷窥,家里落地窗都拉的很紧,怀芷走到阳台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已是一片雪茫茫。 纷飞雪花铺天盖地,银装素裹中,万物都附上一层亮眼的雪白。 ——包括楼下那道熟悉的身影。 风雪中,江凛不知已经站了多久,头顶肩头都是白雪皑皑,颀长身形在路灯拉扯下,在万家灯火欢呼声中,孤影越发寂寞冷寥。 似乎在大雪中觉得寒冷,男人从裤袋中拿出香烟,把玩两下打火机后,单手将烟蒂点燃,深邃轮廓在火光中明明灭灭,看不见神情如何。 两个月不见,他似乎比印象中清瘦了很多,周身冷气越发沉重,光是远观都让人喘不过气。 像是某种心灵感应,百般无聊的人突然抬头,隔着三层楼的距离,两人的是现在空中相交碰撞。 其实怀芷并不确定,江凛究竟是看见了她,还仅仅是漫无目的的张望;不管如何,投射而来的目光实在太过熟悉,身体里某种记忆瞬间就被唤醒。 避不及,逃不掉。 垂眸盖住眼底情绪,怀芷转身从阳台离开,顺便关上了阳台的门,将纷飞白雪隔绝在外。 “......江总,您真的不回去吗?” 卷席而来的飞雪乱眼,车里即便开着空调,寒气也源源不断顺着车门缝里钻,直钻进人的脊背和心脏。 宾利驾驶座上,林炎担忧地望着车外的江凛,印象中极少抽烟、天塌下来都面不改色的老板,在刚才短短半小时内,已经接连抽了三根烟了。 白雾颗粒被风扬起,江凛无可挑剔的五官在烟雾中模糊不清,不知是不是林炎的错觉,他总觉得此刻的江凛,或许是十分寂寞的。 白雪落在男人肩头又融化,最后竟附着薄薄一层,像是即将溺死在深渊的沉默者。 这种毫无生气的沉默,几乎成了江凛最近的常态;或许是过年合家欢乐的气氛衬托,林炎总觉得,今天的江凛实在有些过分安静了。 掌心握着方向盘,他忍不住摁下车窗,再次提醒道:“江总,还有不到半小时就新年了,您要回去吗。” “不了。” 许久之后,江凛终于有了些许反应,将打火机丢进裤带,转身朝林炎道:“车放这,你先回去吧。” 林炎怕江凛会错意,立刻解释道:“江总,我不着急回去,更没有催您的意思——” “回去吧。” 男人声音是病态的沙哑,带着浓厚鼻音,又沉又倦:“我想一个人静静。” “......好。” 林炎不好再劝,欲言又止最后也只默默走下车,朝江凛鞠躬说声“新年快乐”,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末端的拐角。 耳边再次安静下来。 江凛抬眸一动不动,几乎是痴迷地,望着四楼最右侧那一间客厅。 认识怀芷以后,这是他第一年在没有在她身旁过年。 这两个月里,她的名字已然成为不可触碰的逆鳞。 即便心里再清楚不过,短暂的分别是为了让她彻底放下防备,但每晚辗转难眠时,思念依旧发狂。 别墅里再找不到她的痕迹,就连她睡过的枕头被单,也随着时间推移,再难寻怀芷的气息。 好像是,她真的在悄无声息地从身边消失。 今晚秦楠、陆衍特意组了饭局,光是电话都打了几十通,可当某个不张眼的打碎了家里某个瓷碗时,他还是即刻沉下脸将所有人都尽数轰出去。 碗不值钱,却是她为数不多留在家里的东西。 瓷碗碎落在地的那一瞬间,江凛突然开始怀疑,自己这些时日蛰伏的意义,顷刻间有了夺门而出的冲动。 太阳穴隐隐作痛,江凛面无表情地靠着车门,寒气争先恐后地钻进身体,他却只执拗地原地不动,渐渐四肢都失去知觉。 当时间与视线被大雪彻底模糊,眼里就只剩下某处亮起的光源;阳台上空荡无人,紧密封闭的玻璃依稀倒映着零散光点。 所有都失去意义,直到窗边那抹只存在梦境的身影出现,周遭一切又重新恢复色彩。 烟草味哽在喉间,苦涩的呛味弥漫口腔,他抬头直勾勾地望向她双眼,如果视线能实质,那她从最开始就无法逃脱。 非工作时间,怀芷穿了件再简单不过的米色针织衫,版型宽松衣摆拖长,盖住两条又直又长的腿,活像个软糯甜香的米团子。 两人对视时,江凛甚至能想象到她脸上瞬间僵硬的笑容,只见她半晌后利落转身,离开时,高高扎起的马尾左右轻晃,晃的人心烦意乱。 再没过多久,整个客厅和阳台都回归漆黑空洞。 烟蒂烧到屁股尾巴,终于开始灼人烫手,江凛长长吐出喉中烟云,指尖碾灭火光。 舌尖发涩发苦,江凛拿出手机点亮,看着满是绿色的对话框,指尖向上滑动,看着绿色条框逐渐被大片白色沾满,无奈地自嘲笑出声。 都是他咎由自取,活该落得现在下场。 或许再等待些时日、等怀芷对他完全放下戒心,靠近获取会更容易,但江凛再也等不及、再也不想偷窥者一般、只能在暗处看她。 ——再也无法熬过没有她的每个夜晚。 耳边响起欢呼的倒数声,万家期盼的新年到来之际,只有江凛,孤身一人站在凛冬风雪中,在旧年最后一秒,终于忍不住向心爱之人表露爱意。 ——【江凛:怀芷,我很想你】 而几乎是消息发送的同一刻,巨大的红色叹号就灼伤了视线: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第50章 50 腻了,想换个口…… “我跟主办方交涉过了, 你的拍摄六点前就能结束,到时候我亲自来接你。” “付总几次点名要你去,这次晚宴, 说什么也不能推脱。” 电话里,经纪人南夕正有条不紊地安排行程,怀芷闭着眼坐在化妆椅里,听到安排, 不情不愿地反驳道:“......能不去吗。” 前段时间, 公司新来了一位付总, 据说是个富二代, 海归归国后直接空降副总裁的位置, 为人处事很有些手段, 上任没多久俘获大片人心, 其中也包括南夕。 怀芷见过这位付总, 两人在公司电梯里打过照面, 坦白来说,她对这个男人的印象很不好。 别人都说他风度翩翩,怀芷只觉得这人油嘴滑舌。 “付总应当就是随口一提, ”前段时间她状态不好,所有压力都是南夕一人承担,现在只是让她去个饭局, 怀芷有些不好拒绝,“或许, 人家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呢。” “只是出于礼节,一起吃饭而已,到时候我也会在,”南夕的声音有些疑惑, “你和付总是有什么过节吗?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么抵触这类饭局的。” 怀芷长叹口气,无奈道:“没有,你别多想。” “没过节就去,上次你出事,人家付总没少帮忙,”南夕那边还有别的事要忙,匆匆忙忙就要挂电话,“今天的‘年度人物’好好拍,晚上我来接你,乖。” 挂点电话,怀芷的妆容也画完了一半。 作为新年第一个正式活动,“年度人物”也是每年的必要项目;QR作为时尚界四大杂志之一,每逢新年都会邀请各圈各界的名人,来棚里进行拍摄采访,最后出片再成杂志。 这是怀芷第三年,被评为“年度青年女演员”来进棚拍摄。 今天是大年初三,大部分人还沉浸在过年的闲散状态,因此,怀芷最初听见门外的嘈杂声时,只当是工作人员的闲谈。 直到有人推门进来,并且毫无礼貌地质问她,为什么占用其他艺人化妆椅时,怀芷才发现事情不对。 “怀老师最近行程是真忙啊,都忙到占用别人位置了呢。” 阴阳怪气的男声刺耳,怀芷睁眼,看着镜子里朝她叫嚣的一男一女,美眸微冷。 挡在面前男生拎着箱子,应该是身后女人的助理;怀芷偏移视线眯起眼,总觉得对面的女声有些眼熟,似乎在某个私人场合见过。 她想起来了,这人名叫莲娜,在几月前江凛的生日会上见过,当时两人就因为白琪的事情,闹过不愉快。 莲娜最近和自家公司的总裁老板正热恋,谁都不放在眼里,怀芷自然也不例外,张口就是顶撞:“打量什么呢,没看见时间表吗,我在你前面拍摄。” 化妆室里一片死寂,半晌后,给怀芷化妆的总化妆师轻声道:“莲老师,我们是看时间过去半个小时,才决定献给怀老师先化的,您要么等等,要么换个人化——” “晚到点怎么了,”莲娜凤眼一瞪,室内瞬间鸦雀无声,她双手抱胸毫不讲理道,“没到她化妆时间前,你就该给我化妆!” 莲娜身旁的男助理附和道:“就是!识相点就赶快起来——” “吵什么呢,乱糟糟的!” 房门再次被推开,一身西装的QR总编站在门口,看着乱成一团公共化妆间,一脸不悦。 厉声呵斥后,总编立刻堆起满脸的笑,后退半步走到男人身后,恨不得点头哈腰道:“江总,让您见笑了,我现在就带您去贵宾区。” “实在是没想到您今天会来,”总编视线在屋内扫视,落在怀芷身旁的化妆师,挑眉指人,“小戚手里的活放一放,先给江总化。” “不用。” 鸦雀无声中,江凛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鼻音;他今天穿着浅灰黑的西装,修身的款式,西装西裤勾勒宽肩窄腰,不合比例的逆天长腿,出场就稳稳压了所有人一头。 只听他接着道:“忙完再过来。” 听着江凛异常低哑的声音,怀芷莫名想起三天前的那夜大雪,不自觉地眉心一皱。 她抬眸,眼神恰好落在妥帖熨在江凛胸.口的领带——是她作为生日礼物送出的那条。 视线上扬,又正正撞进男人深邃黑眸,四目相对,怀芷静静看着江凛,发现自己经过近两个月离别,面对男人已是全然的心止如水。 在座都是混娱乐圈的,自然知道怀芷和江凛之间暧昧不明的关系,总主编瞧见江凛的眼神,恍然大悟男人选今天过来的原因。 大好的机会,他当然要卖江总一个人情,超怀芷笑笑,提议道:“既然两位都要用同个化妆师,江总不介意的话,怀芷直接去贵宾化妆间吧,正好这里地方还小。” 自进屋起,江凛眼神就始终停在怀芷身上,他深深望了她一眼,低低开口:“当然不介意。” “这样正好,”总编热情招呼着,“怀芷和我们一起去贵宾间。” 怀芷微微皱着眉心,半晌后起身。 她当然看得出总编意图,但比起和莲娜挤在化妆间、为了个化妆顺序浪费时间,怀芷宁可和江凛待在一处,最多也就是相互沉默。 “好啊,”怀芷起身,朝江凛勾唇笑的坦荡荡,“那就麻烦江总。” 这一切落在莲娜眼中,就是赤裸裸的眉来眼去,她最近被娇惯除了脾气,想起上回见面被怀芷羞辱的事,不由得凉凉开口:“哟,这傍上人了就是不一样,连化妆间使用都搞特殊——”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江凛低哑晦涩的声线打断,他懒懒看向总编,冰冷眼底写满不悦,逼压气压让室内气氛瞬间凝固:“年度人物,这就是贵社的评判标准?” 男人轻飘飘的一句,却让一秒前意气风发的总编立刻背后起冷汗,慌忙打圆场道:“江总您别生气,我先带您去贵宾室。” 说着连忙给怀芷使了个颜色。 “走吧。” 走廊围观的工作人员越来越多,几个人甚至拿出手机开始拍照,怀芷没兴趣被人围观,从化妆椅中起身,朝总编礼貌笑笑:“麻烦 总编您带路了。” 总编回头狠狠瞪了莲娜一眼,来不及和她算账,扬着笑脸赶忙给江凛和怀芷带路。 走过铺着绒毛地毯的长廊,尽头的贵宾化妆间尤为安静,面积和装扮也显然精心很多,总编将两人送到后,转身和身后的化妆师嘱咐几句,然后十分自觉地打招呼离开。 偌大的房间静悄悄的,时而能听见隐隐的呼吸声,怀芷在唯一的化妆台旁坐下,让化妆师完成最后的妆容。 从进屋后,沙发落座的江凛始终沉默不语,怀芷也没分心去管他,只时不时低头和化妆师低声交流两句,再就是垂着眼看手机。 “......姐,怀芷姐。” 几分钟后,化妆师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怀芷很轻地嗯了声,等了会没得到回应后,才略有些疑惑地抬头,实现正对上镜子里看向她的江凛。 他骨节分明的手里拿着薄毯和红茶纸杯,见怀芷终于望过来,微微附身,先将纸杯放在化妆台,才将薄毯赛在她怀中。 男人低声道:“天气冷,别着凉了。” 贵宾室里的温度并不低,只是怀芷拍摄穿的礼裙开叉很高,裙摆落地,两条又白又细的长腿在丝绸料中若隐若现,玲珑有致的曲线,又引人浮想联翩。 怀芷看着怀里的薄毯,略有一瞬的微愣,印象中江凛并不是细心体贴的人。 她将薄毯盖在腿面,随意笑了笑:“谢谢江总关心。” 她再没看他一眼,又是漫不经心的语调,江凛黑眸黯淡下去,再次开口:“红茶是你最爱喝的牌子,但是有些烫,你等下再喝。” 低哑的男声回荡在房间,江凛姿态低到卑微尘埃中,连化妆师都有些于心不忍,飞快完成最后几笔,匆忙找了个借口想撤,离开时连化妆箱都没带。 关门声轻不可察,怀芷从手机中抬头,视线扫过桌面的红茶杯子,上移落在江凛的深邃面庞,平和笑笑: “其实,江总不必这样客气。” 这两个月来,随着分别的时间越久,她越发深刻理解在医院那晚,饶漫说的那番话。 江凛再如何强势或卑微,也不过就是个男人而已。 失去或者永远,也只是个男人而已,实在犯不上让她患得患失,一次又一次浪费时间。 如果说以前的放下,总归还了些许埋怨或纠结,那么两月后的现在,哪怕背负着五年前的那一晚,她也能做到真真正正的坦然面对。 “怀芷,除夕那晚我去找过你。” 江凛目不转睛地望着怀芷,苦涩的声线干哑,刚才众人面前的气势全然不见:“你最近.......过的还好吗。” “还不错,电影快杀青了。”怀芷拿起红茶轻抿一口,暖热淌过身体,甘醇回香逐渐弥漫齿间,确实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于是她出于礼貌,清清淡淡地回敬一句:“江总呢?这两个月生意做的怎么样?” “ .......后院的花枝都枯死了。” 怀芷窝在软椅中姿势舒适,视线平直,江凛自然而然的俯下身,眼底满是怀芷一人的身影:“你离开之后,那些花再没人打理,前几天下大雪,连枝条都被压断了。” 怀芷慢悠悠地喝着茶:“几朵花而已,江凛怎么不雇人来打理。” “花可以再种,”见怀芷毫不在意的模样,江凛拿她毫无办法,眼底浮现苦涩笑意,“可种花人还能再回心转意吗。” “种花人会不会回来,我不清楚。” 怀芷放下纸杯,终于舍得掀起眼皮看江凛一眼:“但江总或许不知道,破镜不管如何修复,碎片和裂缝都永远存在,再也无法使用。” “碎片和裂缝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警示这段失而复得的关系,有多来之不易。” 江凛情不自禁地向前逼近一步,偌大的房间也因为他这一步,气氛瞬间变为焦灼;他不敢再垂眸俯视怀芷,就始终保持着弯腰附身的姿势。 习惯了俯视看人,现在抬头看她时,才知道迎合别人的姿态,是这样难以适应。 哪怕他甘之如饴。 “至于破镜是否适用,我只能说,每一片我都会无比珍惜。” 好似绒毛轻抚一般,低哑深沉的声线摩挲着鼓膜,男人注视的目光太过炙烈,怀芷眼眸微闪轻巧避开,后背靠在软椅靠枕,挑眉: “再珍惜,也只是江总的一厢情愿。” 她勾唇,明眸皓齿美的让人移不开眼,话却句句戳人心窝:“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话音未落,房门被人轻轻敲响,随后传来中年男人的询问声: “江总,我是老厉,您正忙着呢?” “进。” 一句清冷寡淡的应允,江凛直起腰背、转过身的同一时刻,周身仅剩不多的几分柔情荡然无存,背影肩宽腰窄,浑然天成的压迫气息,无声地在房间弥漫。 自称“老厉”的男人进来,大约四十岁出头的模样,身材还算匀称,只不过在站在江凛这个衣架子身边,就略显臃肿。 怀芷在不少颁奖典礼和晚宴上见过厉奇,他是内娱经纪公司中三大巨头之一的总经理,传闻最近和莲娜走得很近,两人几次被拍到成双成对的出入酒店。 果不其然,厉奇身后跟着双眼通红的莲娜,她脸上的泪痕未干,显然才被狠狠教训过。 “江总,我这次来,是特意和您道歉的,”厉奇陪着笑小心上前,神态写满了打怵,“听说刚才在旁边的化妆间,我的人冲撞您了,实在抱歉。” 说着男人将莲娜猛地向前推,厉声道:“还不向江总道歉!” “......对、对不起江总!当时是我话没经大脑,才.......” 莲娜哽咽着道歉,从哭腔到最后泣不成声,她死死攥着衣角,颤抖的双唇发白,最后也没换来江凛一丝怜悯。 江凛漠然睥睨着妆花了脸的女人,冰冷眼底写满不耐,半晌也只冷冷丢下几字: “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莲娜抬头猛的愣住,泪眼婆娑中瞬间放映过来,几乎是扑到怀芷面前,语无伦次地狼狈道歉:“对不起,今天的事全都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 江凛倒追怀芷的事闹的轰轰烈烈,厉奇本以为,两个月已经够这位阎王失去兴趣,没想到江凛居然还把怀芷当成宝贝养。 江凛是圈内公认最不敢招惹的人,厉奇听说自己饿小情儿得罪了这位,吓得魂丢了大半,会都不开了,看着车就直奔摄影棚而来。 他谄媚地笑朝怀芷走去,紧张地直搓手:“怀小姐,您看这事闹的,我们也是不知道您是江总的人,不然怎么敢——” “不是江凛的人怎么了,就活该被你的人欺负?” 怀芷凉声打断厉奇说话,神情似笑非笑:“而且你听谁说的,我是江凛的人?” “阿这......” 厉奇猝不及防就被怀芷打断,一时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就去看江凛,只见男人仍是垂着眼沉默不语,丝毫没有反驳的意思,像是完全默认了怀芷的话。 所以——现在是江凛两个人还没把人追到? “看来厉总不怎么灵通阿。” 估算着拍摄时间快到,怀芷拿开腿上的薄毯起身,朝面露冷汗的厉奇嫣然一笑:“下次要拍马屁,建议厉奇做些功课。” 怀芷不多的耐心耗尽,在三道视线注视中朝门口走去,经过门边的垃圾桶时,握着红茶杯的手一松,纸杯应声掉落进垃圾桶。 脚步微蹲,她头也不回地开口道: “谢谢江总的红茶,但以后别再送了。” “......为什么。” “腻了,想换个口味。” 第51章 51 当初干什么去了…… 拍摄过程只能勉强算作顺利。 莲娜道歉后, 人直接被带离现场,总编又几次和江凛道歉,还没开拍, 所有人都知道男人和怀芷的特殊关系。 于是拍摄时,工作人员的打量都带着浓浓的试探意味。 现场唯独两位当事人,浑然不觉所有目光,熟视无睹地各做各的事。 怀芷进组后, 有小半年时间没拍时尚成片, 第二套服装才完全找回感觉, 一袭吸睛红裙飞扬, 直角肩在冷光下宛如撒上亮粉, 玲珑有致的胸线细腰, 尽显完美身材。 她朝向镜头微微勾唇, 漫不尽心地笑着, 水眸勾人深情却淡泊, 像是睥睨众生的神主,优雅矜贵,又纯又欲的模样让人本能想靠近。 起先, 摄影师还时不时朝角落旁望去,忍不住想看传闻中的江凛会是什么反应,后来看怀芷没分半个眼神, 也意兴阑珊地打小注意。 “......来,回眸的动作咱们再来一组——” 渐入佳境后, 拍摄效率大幅度提高,在莲娜打岔的情况下,拍摄居然还能提前半小时结束。 期间,江凛就只是一言不发的在角落旁观, 光束无法覆盖的位置,男人半张脸隐没于黑暗,深邃轮廓凌厉冷漠,只有那双沉黑眼眸下,压着蠢蠢欲动的烈火。 男人视线犹如实质,稍微靠近点就能清晰感受,修长的身形鹤立鸡群,片场所有人都忍不住地频频看过去。 唯独怀芷是个例外。 两人像是提前约好,一个目不转睛地注视,另一个锲而不舍的熟视无睹。 后来拍摄结束,十分满意的摄影师在查看成片时,忍不住调侃道:“怀老师,江总对你是真上心啊,都追到摄影棚来了。” 怀芷闻言只是笑笑,不可置否。 对于江凛的到来,她没什么好反感的,他们两个早断的干干净净,只要不妨碍她,想做什么是江凛的自由。 没再去贵宾化妆间,怀芷吩咐小蓝去取自己的手包,直接回了空无一人的公共化妆间。 刚换上常服,经纪人的电话就直接打来:“结束了吗?付总的车已经摄影棚门口了,你出去就能看见。” 怀芷眉心一皱,下意识朝窗外望去,果然,第一眼就看见门口的保时捷,只有驾驶位上坐着人。 公司给每位老总都配备司机,付秦为什么要单独来接她? 思绪混沌时,化妆间有人推门进来,怀芷不方便继续打电话,快步走到拐角的无人处,低声扯谎道:“南夕姐,我拍摄还没结束,可能来不了。” 工作上,怀芷几乎没出现过问题,今日的反常让南夕不由担忧:“怎么还没结束?你今天状态不好?” “没事,就是收工会晚,”怀芷低头给助理发消息,以防她说漏,“南夕姐,你叫付总别等我先回去吧,今晚的饭局我就不来了。” 南夕停顿一瞬,即刻狐疑道:“.......你是真没拍完?” “总不会是我为了躲着付总,故意拖着不来吧。” 怀芷面不改色地扯着谎,走廊上的温度屁略低,她将套头衫上的盖帽戴好,再抬眸就正对上斜前方的一双黑眸。 她刚才着急出门,低头随意找了个角落,根本没注意到还有个人。 角落堆积了不少拍摄器具,男人靠着墙站在背光处,周身被黑暗与阴影笼罩,他低头发这短信,几秒沉寂后,才似有感应的从屏幕中抬眼。 男人穿着过膝风衣,腿笔直修长,无可挑剔的五官再熟悉不过,凌烈轮廓疏离而冷漠,望向怀芷的眼神是唯一的温热。 看见是角落,怀芷有一瞬的愣怔。 “......怀芷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经纪人的声音在角落里格外清晰,怀芷回神,将手机放到耳边,正要开口应答,就听南夕在对面吱唔一声,像是新收到消息。 “总编刚才和我说了,拍摄后还有个独家采访,”半晌后南夕才开口,语气有些犹豫,“QR的年度独家采访.......行吧,机会难得,今晚饭局别来了,拍摄完就赶紧回家。” QR的独家采访....... 总编在现场对江凛的谄媚,让怀芷想起QR今年年度盛宴的赞助方就是□□。 那么一切都有迹可循。 走廊时刻有人进出,怀芷挂断电话,站在原地看向几步外的江凛,问他:“是你让总编说的?” 江凛抬眸朝窗外看,意有所指:“那辆车还没离开。” 很明显,江凛听见了她和经纪人的通话,并且很及时地出手了。 付秦很可能根本不信她还有工作,只要怀芷现在离开片场,无疑就会得罪这位来历不小的老总;她要么在自己的保姆车上耗时间,要么—— “我的车就在后面。” 像是能窥探她内心,江凛又一次在耳旁低声开口,男人上前靠近,明显的身高差让怀芷感受到一丝压迫,还有一丝淡淡烟草味,正不受控地钻进鼻腔。 此时,最近的化妆间门被推开,几名工作人员说笑着走出来。 怀芷没注意到身后的声音,正犹豫时,手腕和细腰就被一双温热手掌环住,有力而不失温柔的往角落里带。 她全然没有防备,人重心不稳地跌进一个怀抱,额头撞在男人坚实有力的胸膛,然后视线一黯,整个人被江凛包裹在风雨中。 他闷闷沉声道:“有人来了。” 耳膜被低声震的微微发烫,浓郁的烟草味呛鼻,怀芷记得江凛以前很少抽烟,皱眉道:“所以呢,拍摄时也没见过你避险,现在怕怕什么。” “......” 环在腰上的手缓缓收拢,怀芷感受到江凛愈发粗重的呼吸,她很轻地挣扎一下,就明显感受到对方身体变得僵硬,半晌后依旧执拗地不肯放手。 男人苦涩地笑了笑,疲惫地将头靠在她肩膀:“对不起,我承认是我私心作祟。” 患得患失的语气,像是犯错后慌张无措的孩童。 怀芷只觉得肩膀微沉,侧脖颈被男人的黑发扎地发痒,眼睫轻轻颤了颤,被江凛身上的烟草味撞的恍惚。 谈笑声远去,怀芷深吸口气,后退半步结束这个拥抱,转身想走。 “......我送你吧。” - 暮色渐起天色渐暗,汽车飞快行驶在柏油马路,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 离摄影棚应有些距离,怀芷坐在副驾驶位上,低头编辑给助理消息,让她千万被在经纪人面前说漏嘴。 突然找不到怀芷人,小蓝在短信里的语气很急,怀芷连着哄了好几条,才半信半疑地放心。 “冷吗。” 耳边冷不丁响起声音,密闭空间里仿佛就落在耳边,怀芷下意识瞥了眼车内空掉,发现早已经打开,顺嘴说了句“不冷”。 之后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 江凛单手把着方向盘开车,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看怀芷一眼,又是许久之后,缓缓出声:“要放音乐吗。” “不用,”怀芷皱眉拒绝,她看着轿车行驶的方向,隐隐觉得不对劲,“现在是去哪里。” “旧义区。” 开车的男人眼底微闪烁,骨节分明的手收拢,降低车速:“如果你不愿意,随时可以下车。” 旧义区。 封沉记忆中太久远的名字,怀芷几乎快要想不起,五年前某些再也回不来的画面涌现脑海,她薄唇微张想拒绝,到最后却归于沉默。 路过红灯,汽车稳稳停靠在斑马线后,江凛回身从后座拿出备好的薄毯,递进怀芷怀中,又抬手打开音乐。 舒缓的音乐声响起,颗粒质感的沙哑男声缓缓流淌,是怀芷最爱的民谣歌曲。 车内紧绷的气氛得到缓解。 薄毯上满是冷调的雪松味,冲淡了鼻腔里的烟草气,怀芷默默盯了毛毯半晌,眼底浮现一抹漠然,缓缓道:“所以不仅仅是今天的拍摄。” “你还算到了,我会上你的车?” “没有。” 指示灯还在倒数,晚霞将江凛的侧脸映红,他微微侧身,近距离下能看清眼底的乌青:“只是在等待这一天。” 分别的第一刻起,就已经在期待重逢时,你的模样。 只是现在已经急不可耐。 “这两个月里,我总是想起在医院那晚,”江凛微凉的声线平缓响起,在封闭空间里格外低沉,“那天我父亲送去抢救,我们一起赶到医院。” “最匆忙的时候,你记得替我拿风衣,自己却只穿着睡裙,你很少在我面前落泪,那晚在医院却红了眼,” “当时如果没丢下你,哪怕只是给你披上薄毯,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几个月前的事情,对怀芷来说却遥远的仿佛是上个世纪,她丝毫没沉浸在江凛的回忆中,漠然打断:“哭是因为我见到了宋势,与你无关。” “但你不喜欢他。” 提及宋势,江凛声音明显紧绷起来,语气压抑着翻涌的戾气,连咬肌都咬紧绷着:“我是咎由自取,但他宋势更不配。” “.......” 怀芷被戳中心事,偏过头沉默不语。 甚至几个月前,她或许还分不清感激和喜欢,但经历一系列事件后,对宋势的感情早就不言而喻,没必要为了报复江凛而撒谎。 旧义区坐落在这座城最平穷的东南角,终于在余晖落尽时,汽车七绕八拐,驶进一条无比熟悉的破旧小巷。 连路灯都老旧破败,碎裂灯罩碎裂一半,发乌的灯泡光线不足,昏暗的狭窄小巷里,要借助月色才能看清路面的坑洼。 这两年拆迁大热,旧义去也不例外,小巷两旁都是砖房被推倒的废。 只有这里,是被穷人区都抛弃的废城,几天前才迎接春节,这里却一片冷清,不要说年味,晚饭时间连一缕炊烟味都闻不到。 怀芷站在小巷前,看着最尽头的土坯房,忽然懂得什么叫做“近乡情怯”。 当年父母出事意外身亡,本就不多的积蓄只撑过怀游离第一次手术,后续的治疗费像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后来怀芷走投无路,只能把老城的房子变卖。 后来她进娱乐圈,两三年后终于有了些积蓄,回头想把房子赎回来,却打听到这一大片已经被某个房地产收购,也要搞拆迁。 怀芷看着小巷两旁的废墟,眼眸微动,声音在寒风发着抖:“所以.....你把整条街都买下来了?” “嗯,运气很好。” 江凛并不在意地应下,他垂眸看着怀芷身上单薄的卫衣,脱下大衣,轻轻盖在她肩头:“走吧,外面冷。” 伴着鼻尖清淡的烟草味,怀芷还能感受到大衣上残余的体温,她听见脚步声,发现江凛已经走在前面领路,倒三角的背影松柏一般笔挺。 小巷凸凹不平的路面、角落里永远堆积的落叶、红砖墙上石子刻画的印痕........一切都在唤起她过去的记忆。 尽头的土坯房在眼前不断放大,走近后,旧时最常见的门院映入眼帘,门栏被反复修补过,新旧木颜色不一,踩上去会发出吱呀脆声。 木板门前有一道淡紫色的布帘,江凛掀帘推开门,进屋后开灯转身,背光处看向怀芷。 怀芷看着屋内陈设,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除了怀游,她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留下小时候住的房子,后来为了她上学方便,每三年就要搬家一次,但逢年过节总还要回到这里。 五年前不得已卖掉房子治病,怀芷以为她再也没有机会,再看一眼承载她儿时所有快乐的地方。 江凛为她弥补了这个遗憾。 屋内的一切都是五年前的模样,从入门的竹躺椅到厨房的矮桌子,就连墙上记录她身高变化的标记,都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当年卖房前,家里值钱的东西早就被卖掉,怀芷不知道江凛是如何复原这一切的。。 这时厨房传来窸窣声响,怀芷转过身望去,看见江凛打开冰箱,正有条不紊地拿出肉和食材,洗净后放在案板,娴熟刀工切的飞快。 背对着她,男人头也不回地低声道:“晚上随便吃点吧,青椒炒肉、地三鲜和莲藕炖排骨可以么。” 怀芷看着桌上七八种食材,喉咙突然一阵难言的干涩。 这些菜,都是母亲去世前,她最爱吃的。 自然垂落的双拳攥紧,她压下胸中翻涌的情绪,哑声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向徐齐了你小时候的相册,复原起来并不难。” 利落干净的切菜声停顿,江凛手握菜刀低着头,垂眸神色不明;料理台对他来说高度不足,他只能微微弓着腰,瘦劲的腰腹线条随着动作,一览无余。 所有的不可思议,在江凛口中都变得轻描淡写:“饮食习惯更简单些,你母亲还留下过一个账本,从食材购买的搭配和频率中就能大致判断。” 怀芷只觉得如鲠在喉,她当然知道这背后耗费的精力,一时竟说不出话。 她无法欺骗自己的是,江凛话落的同时,她第一反应是不曾预想、却压抑许久的埋怨。 现在话说的漂亮,当初干什么去了。 第52章 52 可以不要挂电话…… 一顿晚饭吃的格外沉默。 虽然对江凛的厨艺并不陌生, 但怀芷每次还是为之而惊艳,儿时记忆的味道停留在唇齿间,久久不散。 高压锅炖烂的白藕入口即化, 断藕丝连被莹白的汤汁包裹,唇齿留香。 怀芷垂着眼一言不发,她吃的很慢,细细品味着, 面前简单的三菜一汤仿佛被她当成无价珍宝, 尝过就再也没有。 终于在长久的沉默后, 身旁传来江凛略有些紧张的声音:“是不好吃吗?” “......没有。” 江凛一顿就吃了几口, 怀芷放下汤勺, 看着还剩下大半、即将被丢掉的菜肴, 估摸着自己的食量, 几次有冲动, 想把剩下的菜都带回去。 只听对面很沉地低笑一声, 江凛像是看出她的小心思,试探道:“如果你觉得还可以,我以后——” “江凛, 我很感激你做的这一切,但你知道这些改变不了什么。” 男人唇边的笑意在怀芷看来,就是看穿她一切的有持无恐, 她不自觉地微微皱眉,冷声道:“你很清楚, 感激永远不会是喜欢。” 室内光线昏暗,寒风顺着房沿钻进屋里,心理作用下,头顶的灯仿佛都在轻晃。 透射光影落在男人侧脸, 映照出黑白分明的分割线,削薄而颜色浅淡的唇残余着僵硬笑意。 许久后,江凛沉沉道:“怀芷,我们在一起五年多,一切是我活该,但我不信你对我毫无感觉。” 怀芷没有回应。 两人都再没有胃口,一桌好菜在沉寂中无人问津,一点点凉下来。 良久,江凛默默将房子钥匙放在桌上,温声道:“这是房子的钥匙,只要你愿意,可以随时过来。” “怀芷,我愿用余生补偿过去的错误,也从不求你原谅我。” 男人的声音有些干涩,脸上倦意很重,像是很久没睡过好觉了,我只求你,别再推开我,给我弥补的机会。” 说着男人起身,打算将碗筷放在料理台,说自己晚点会过来收拾,先送怀芷回家。 “不用,我来洗吧。” 怀芷主动接过碗筷,靠近时,又一次闻到江凛身上的香烟味。 她看着男人眼睑下的乌青,没忍住皱眉提醒道:“少抽点烟吧,这幅萎靡不振的样子,别人还以为我虐待你。” “我倒是愿意,”江凛想和怀芷多呆一会,修长的手捏捏眉心,头靠着橱柜,看水流滑过她嫩白手背,良久后开口, “怀芷,奶奶在除夕那天离开了。” 怀芷洗碗的手一顿。 她终于知道,除夕那夜江凛出现在她家楼下的原因。 在一起五年,江凛从未和她提起过自己的原生家庭,但怀芷知道,江凛从小是奶奶一手抚养大的,和父母的关系始终冷淡疏离。 论关系亲疏,甚至还远不及她一个外人。 以江凛的个性,他绝不会和秦楠陆衍倾诉,所以唯一能做的,只能在她家楼下站了整整一夜。 或许太懂得失亲之痛,怀芷先前竖起的防备高墙一点点瓦解,某一个瞬间,她突然有些心疼面前的男人。 金钱、权力、名望和威信......江凛看似拥有了一切,可真正需要时,却连一个倾诉痛苦的人都找不到。 将洗净的碗放回橱柜,怀芷关上柜门,还是轻声安慰道:“.......节哀。” 折腾半天,两人从房子出来时已是晚上九点半。 圆月被乌云遮盖,路面一片漆黑,小巷旁横生的枝桠不时有落叶凋零,被寒风卷席着狂舞坠地,踩在脚下发出脆响。 黑夜里,怀芷在的视力不大好,安全感随之一降再降,每一次踩响枯叶,身体都会应声一僵。 仿佛坠入循环世界,面前的小巷被无限延长,如何都走不到尽头。 “害怕的话,可以牵我的手。” 走在前面的男人放慢脚步,停在怀芷半步之外、触手可及的位置。 男人抬手向后摆,衣袖下是骨节分明的手:“如果你介意,也可以拉着我的袖子。” 怀芷口袋里的双手钻进,拒绝道:“不用——” 她话音未落,眼前猝不及防闪过一道黑影,重重落在角落处的枯叶堆中,清脆声在寂静黑夜中分外明显。 怀芷下意识想闪躲,身旁的男人就已经挡她面前,背影笔直挺拔,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 几乎是同一时刻,江凛低声安抚地温声道:“别怕,是猫。” “.......” 不安感消退,怀芷眯着眼睛终于看清,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的黑影确实是只猫,一两月大的模样。 奶猫此时正窝在枯叶中瞪着他们,弓着瘦骨嶙峋的身体,呲着尖牙;它的两条后肢受了伤,跳跃后甚至再也站不起来,浑身颤抖的厉害,只能无助地虚张声势。 这一片的原住民搬走了九成,放任它在这里只会饿死,单说今晚的温度,放任不管的话,它一定会活活冻死。 怀芷有些于心不忍心,想起江凛车上还有张毛毯,想先回车上去拿。 话没出口,身旁的男人已经两步走上前,在离小黑猫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停下,将脱下的风衣脱下,放在地上。 他打算用衣服包着,直接把猫带回去。 小黑猫依旧防备地盯着两人,直到有一阵寒风吹来,整个猫都连连打着哆嗦。 小东西终于隐约意识到,眼前的衣服像是能保暖的东西,于是试探性地拖着后腿往前挪。 它没想到自己半只脚才挨上风衣,旁边的男人就将整只猫裹住,眼疾手快地抱在怀里。 “喵——” “别叫。” 男人微凉的声线在黑暗中响起,骨节分明的手轻捏着猫咪后颈,手法娴熟地用手背顺毛。 很快,奶猫被撸地舒服顺心,甚至还把猫头靠在江凛的胸膛取暖,完好的两只前爪张开,惬意地在风衣里轻踩。 怀芷从不知道,江凛看上去毫无耐心的人,居然还会哄猫。 两人回到车里坐下,怀芷本想把猫抱在怀里,好让江凛方便开车;谁知道奶猫抓着男人衣衫就不放手,还一度把怀芷当成坏人,又开始警戒地龇牙。 “没事,我抱着它,”江凛将奶猫放在腿上,系好安全带,“麻烦你找个最近的宠物医院。” 半分钟后,导航音的女声从音响传出,怀芷侧目看江凛单手持方向盘,空闲的手不时轻抚奶猫下巴,出声道:“以前不知道,你会喜欢猫。” “确实谈不上喜欢,只看别人养过,”江凛垂眸,看向怀芷冻到发白的指尖,将车内的温度调高,低声道:“但我能看出来,你很喜欢。” 只要你喜欢,我就会尝试去热爱。 旧义区没有正规的宠物医院,最近的开车要四十多分钟,还好途中江凛已经吩咐过助理,两人到的时候,医院的人早就严阵以待,由院长亲自治疗。 奶猫的伤不算太严重,比起两只后腿的皮肉伤,长期的营养不良反倒更值得关注。 医院的人倒是有领养的途径,但奶猫似乎彻底粘上了江凛,只要男人脱离视线,就开始扯着嗓子叫,听的人心疼。 “母猫刚生下小猫时,会时常叼住小猫的后颈,”院长摘下手套,拿出软球给小猫玩,才抬头朝两人道, “我看江总刚才有捏他后颈的习惯,可能是错被当成母亲了。” “......” 这倒是两人都没想到的。 从刚才短短十几分钟,院长大约琢磨出两人的关系,他身材微微发福,笑眯眯地看着怀芷:“小猫的年纪还很小,现在认定你们当父母,最好还是由你们来养。” 怀芷沉吟片刻,抬眸望向江凛:“你想养吗?” 她很早以前就想要只宠物陪伴,只是拍戏和通告总在外地奔波,放在家里也不放心,毕竟怀游对宠物不感兴趣,照顾只猫对他来说,实在勉强。 最重要的是,奶猫黏的人是江凛,和她毫无关系。 江凛垂眸,小东西正趴在软垫上,还不忘死死用前爪扒着他手指,时不时伸出舌头轻舔两下,玻璃珠似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江总不反感的话,不妨试试,”院长始终笑呵呵地,一针见血道,“据说情侣一起养宠物,还能培养感情呢。” 话音刚落,江凛毫不犹豫道:“好,我养。” 怀芷:“.......” 十几分钟后,两人大包小包地回到车上,将各种猫粮药品和用具放在后备箱,才拎着猫箱回到车里。 奶猫被怀芷抱了回,现在也开始躺在她怀里蹭,只不过双眼始终盯着开车的江凛,像是生怕男人逃跑似的。 车行驶在送她回家的路上,眼见着要停在她楼下,怀芷将猫猫包递过去前,忍不住道:“江凛,你是真的想养猫吗。” “你知道院长只是玩笑话,我们的关系,不会因为这只猫而改变。” 重新回到江凛怀抱,奶猫迫不及待从包里钻出来,粉嫩软.舌天舔舐男人手指。 江凛垂眸认真打量着,指尖划过小猫后背的黑色毛发,眼里没有太多柔情,半晌后沉声道: “就叫你‘煤球’吧。” “......” 意识到这个问题上两人无法交流,怀芷下车朝楼门走去,搭乘电梯上楼回家。 推门发现客厅是熟悉的漆黑一片,她在玄关处的墙边打开客厅吊灯,就看见怀游推着轮椅,缓缓从阳台里出来。 四目相对,青年朝怀芷微微一笑:“他还没走。” “知道了,”怀游的语气像是在特意告知,怀芷朝阳台走的脚步一顿,假装满不在乎地嗯了声,转移话题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还有一个月开学,在复习功课。” 怀游抬手,指了指餐桌上的书,看封面是高二下的数学和物理教材,旁边还摆着基本笔记和习题册。 昨天大年初二,姜暮带着姜棠来串门,还特地叫小侄女把暂时不用的笔记也带着,让怀游估量下,开学能不能直接跟高二下的课程。 怀芷记得,怀游昨晚还在看高一教材,以为他心里着急,宽慰道: “学习的事不着急,吃力的话,我们就从高一开始。” “目前还可以,”怀游推着轮椅来到餐厅,指起桌上的笔记本,轻声道,“这些笔记本,麻烦姐姐先还给那个女生。” 怀芷一脸疑惑地接过:“为什么是这两本?” “因为我才改完物理和数学,”怀游摊开笔记本,指着自己修改过的位置,“其他学科的,我还没改完。” 怀芷:“......” 笔记本上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笔迹,用铅笔批注的显然是怀游的字体;怀芷凭借着所剩不多的高中知识,很快就确定,确实是笔记原主人写错了。 私自涂改别人笔记终究不礼貌,她委婉道:“修改之前,你要不要征求下姜棠的意见?” “她说可以,还请我帮她辅导功课。” 怀游回忆起电话里那道软糯的嗓音,微微皱眉,冷声道:“但是我拒绝了,太麻烦。” “......” 怀芷不知该说什么,确认怀游没负担就放心下来;她工作一整天浑身疲惫,现在只想洗澡睡觉。 互道晚安后,她转身回房,手转动门把手时,身后突然响起一声询问:“姐,你们会复合吗。” 进门的脚步一顿,怀芷没有回头:“......没有的事,别胡思乱想。” 洗过澡后,困意很快袭来,怀芷躺在床上,和姜暮有一打没一搭的电话聊天,说起怀游一个月后要去上学的事。 “姜棠和我说他很厉害啊,”姜暮总觉得怀芷一贯果断的性格,在弟弟的事情上总是格外老妈子,“他自己都没说过什么,你是不是,有点太惊弓之鸟了。” 怀芷窝在被子里,半眯着眼冲手机说话:“可我总觉得,怀游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枕头上的手机突然快速震动两下,是新来的消息提示。 怀芷话音一顿,费力地睁开眼睛解锁手机,发现居然是江凛的助理——林炎发来的消息。 【林助理:[图片][图片][图片]】 【林助理:怀小姐,江总说煤球回家后,没出现应激反应】 【林助理:另,江总让我祝您今晚好梦】 怀芷:“......” 心中无语,手还是诚实地点开林炎发来的图片;照片的背景明显是小别墅的卧室床上,煤球蜷着身体睡得正香,舒服地窝躺在男人怀中,前爪还抱着江凛一根手指。 另外两张图,是煤球的小窝和各种食物玩具摆放。 怀芷看着图片微微发愣。 她记得离开时,自己只带走了自己的东西,别墅里大部分的装饰和陈设都只能丢下。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别墅还是她离开时的模样。 完好的就仿佛是,刻意保护起来一般。 一晚上发生了太多,怀芷看着她生活过的几年的地方如今空荡荡,莫名想起晚上在土坯房里,男人靠着橱柜满面倦容,语气淡淡地告诉她,关于亲人离世的消息。 脑海内一闪而过,大雪纷飞那一夜,他在楼下颀长孤寂的身影,大雪落满肩头。 无助寂寥的模样,让怀芷不可抑制地想到五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形单影只。 “.....怀芷?这么突然不说话了?” “啊,我临时收到个消息,要处理一下, ”姜暮的声音拉回思绪,怀芷回神应声道,“晚点打给你。” “行你先忙,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挂断电话,重归寂静的卧室只剩她的浅浅呼吸声,怀芷侧身看着对话框几秒,打字回复: 【知道了,林助理早点休息】 发完她将手机丢在一旁,转过身用紧闭着眼,几秒钟后发现自己睡意全无,突然有些烦躁地转过身,捞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搜索姓名,点开对话框,取消拉黑。 【怀芷:别再打扰林助理了】 对面毫不意外地秒回消息: 【江凛:好,都听你的】 【江凛:睡吧,今晚好梦】 - 年后的生活忙碌依旧,在剧组又昼夜颠倒地拍摄了大半个月,终于迎来尾声。 怀芷杀青那天,导演特意为她举办了欢送会,十分感慨地拉着她絮絮叨叨了很久,关于这部作品的初衷,关于那些“飞来横祸”。 好在,现在都顺利地一一走过。 大概是憋了太久无处发泄,总导演情绪激动得很,抓着怀芷倾诉一通后,又随机去抓下一个“受害者”。 怀芷看着他背影摇摇头,打听到饶漫拍摄的场地,打算过去打个招呼再走。 片场内一片忙碌,来往的剧组人员行色匆匆,怀芷也不去打扰,在休息区找了处位置坐下,拿出手机查看消息。 最新一条,就是江凛发来的图片。 从那晚见面过后,两人像是达成了某种不Ω言说的默契;江凛每天会发来煤球的照片,中间也会礼貌的问候几句,怀芷虽然不会回复,但也不再拉黑。 点开对话框,入眼是满屏的白框,清一色全是男人发来的消息。 习惯性地点开照片,照片里的煤球比初见圆润不少,最初的瘦骨嶙峋被养的毛绒绒,后腿的伤也已经恢复,黝黑的毛发锃亮,光照下像是涂了层釉。 抓拍镜头下,小黑猫神气地一跃而起,跳着去够男人手里的玩具。 视线扫那双过分好看的手,怀芷滑动屏幕的指尖一顿,眉心微皱眉。 她放大图片,果然看见男人手背上,那道容易被忽略、却清晰可见的抓痕。 一看就是和猫咪玩耍时,小猫不小心挠出来的伤痕。 煤球是捡来的,怀芷不知道他有没有打过疫苗。 盯着照片几秒,她主动给江凛发消息:【手上的伤,是煤球抓的吗】 对面秒回道:【是】 【祝贺杀青,有人来接你吗】 不意外江凛对她的行程了如指掌,怀芷没接话茬,接续追问道:【煤球没满三个月没法打疫苗,你去打狂犬疫苗了没】 怀芷等了半分钟没有回应,正打算再发消息,对方已经直接打来电话。 “抱歉,刚才在开会。” 男人低沉醇厚的声音贴着耳膜,像是贴在耳边窃窃私语,怀芷将手机拿远了点,就听对方回答道:“还没去过医院。” 狂犬病是染上就百分百致死,怀芷听着男人轻描淡写的语气,不自觉加重语气:“所以为什么不去,嫌命大? 她话音刚落,背景音就传来搭乘电梯的背景音,脚步声继而响起后,汽车发动机启动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记得男人所还在开户,怀芷微愣:“你不会是现在就要去——” “怀芷,你能关心我,我很开心。” 江凛在听筒里的声音很轻,语调格外的温柔,让人闻声都能想象到他此刻唇角带笑的模样:“我现在听话去医院,你可以不要挂电话吗?” 第53章 53 别丢下我,求求…… “我现在听话去医院, 你可以不要挂电话吗?” 紧贴在耳边的声音古钟一般低沉,近在咫尺的呼吸声落下,轻易就能引起头腔共鸣, 听的人头皮发麻。 怀芷在对面沉默不语,握着手机的掌心收拢。 “......怀芷?” 身后响起饶漫熟悉的声音,怀芷转过身,见对方站在她几步外的位置, 轻声问她:“有事在忙?” “没事, ”怀芷摇头直接挂断电话, 扬起笑容走到饶漫身边, “我今天杀青了, 来和你说一声。” “行, 我还得拍一段时间, 杀青回去后请你吃饭。” 饶漫刚才在拍的, 是女主作为新人在公司遭受排挤的戏份, 白衬上有刻意营造的咖啡渍。 可现在穿在饶漫身上,再配上她的精致五官和明艳气场,丝毫看不出一丝狼狈。 “认识这么久, 我们好像都没拍过合照吧,”饶漫弯眉笑了笑,示意道, “现在拍一张,让我发个微博?” 饶漫的咖位在国内女明星中, 无疑是绝对的权威,她平常几百年也不营业,怀芷当然知道她是有意提携自己,主动拿出手机合照。 挂断电话后, 她的屏幕未灭,还停留在和江凛的对话框上。 指尖微顿,怀芷自作镇定的退出程序,在饶漫别有深意的眼神中点开相机,露出笑容拍了合照。 “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是江凛?” 闻言,查看照片的怀芷抬头,就见饶漫笑着耸耸肩,双手抱胸:“不是故意看你手机,是那张照片实在太熟悉,扫一眼就能认出来,所以顺口就问了。” 怀芷抓住重点:“你见过这张照片?” “这张照片没见过,但我见过照片里的猫。” 饶漫略一思考后,又觉得这个说法不妥,修正道,“准确来说,是我们群里好几个人,最近对这只猫都很熟悉。” 说着她拿出自己的手机,翻找几下,然后把屏幕朝向怀芷,让她自行看聊天记录。 饶漫:“没事你随便翻,这半个月来,群里都是在聊这只猫。” 看着名字为“谁先脱单谁是狗”小群里,除了饶漫和江凛,怀芷还看见陆衍、秦楠和其余两三人。 如饶漫所说,这个群里聊的都是煤球。 白天最新的群聊如下: 【江凛: [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江凛:哪张】 【陆衍:......这几张不都是一样的吗】 【秦楠:3】 【陆衍:@秦楠等一下等一下,你告诉我,这几张图片有什么不一样】 【秦楠:第三张左上角,手背能看到抓痕】 【陆衍:.......你们这是要带着放大镜看图吧,万一怀芷发现不了呢】 【秦楠:那说明她完全不关心江凛】 【秦楠:不过这样正好,江凛也不用火葬场了,直接就地埋了吧】 【江凛:@饶漫】 “......” “这三个男的,有时总让我觉得他们大小脑构造异常,”饶漫嫌弃地轻挑眉尾,将手机收起来,叹气道, “不过最近这半个月,江凛每天都雷打不动的发照片,我想不认识这猫都难。” 怀芷从没想过,看似随手拍的照片前还有这样一套流程,她摸不准饶漫给她看群聊的意义,微微一笑:“煤球是挺可爱的。” “给你看群聊也没别的意思,单纯想让你知道而已。” 饶漫打字在群里发了条消息,然后才抬头道:“非要说意图的话,就是如果江凛想认真追一个人,很难不掉进他的‘陷进’。” 这话像是在暗示,江凛是故意受伤来引起注意,怀芷想起西杰那一刀,眼眸泛起凉意:“你是想提醒我,江凛有可能是故意受伤?” 她并不喜欢这样博关注的手段。 “他是否有意并不重要,用什么手段也不重要。” 饶漫的手机突然在掌心里震动,屏幕上清楚显示“秦楠”两字,结果下一秒就被女人摁断。 “唯一重要的,”饶漫丝毫不受影响,接着道,“是你对他有没有感觉。” 怀芷长睫轻颤。 ......她对江凛的感觉吗? 熟悉的震动再次打断对话,饶漫挂断,对方又锲而不舍地打来,大有不接就不停的趋势。 几个回合后,饶漫终于不慌不忙地接通电话,她朝怀芷歉然一笑,漫不经心的口吻:“秦楠,我说没说过,不要要像狗皮膏药似的粘着我。” “你闲成这样,秦家是要破产了吗,”女人薄凉话脱口而出,神情却是满不在乎,冷冷笑着,“破产前记得提醒我,我好第一时间上门退婚。” “秦家好得很,退婚的事你休想。” 秦楠声音阴恻恻的,像是蛰伏在寒冰洞穴中的花色毒蛇:“昨晚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你知不知道,你和洛星河被拍到的那天晚上,我他妈像傻x一样以为你真的生病,在你们酒店下面等了一整晚?!” “所以呢,你秦少被拍到的次数还少吗,到我这里就不行了?” 面对一连串的质问,饶漫露出好笑的神情,反问道,“不是你自己说的,就算结婚了也各玩各的吗?” “你——!” 饶漫盈盈笑着,对秦楠的气急败坏十分满意:“我‘玩’的很开心,还得谢谢秦少这个提议。” 说完她挂断电话,抬头朝怀芷道:“见笑了。” 洛星河和饶漫的事,怀芷只是略有耳闻。 本质就是很简单的商业合作,饶漫第一次拍电影当导演,有意向找洛星河当男主,几次私下接触却被拍到了,疑似恋情的词条立刻冲上热搜。 “没事,”怀芷摇头,看着饶漫瞬间明朗放松的笑容,不禁笑了笑,“我觉得还挺帅的。” “没办法,”饶漫看似苦恼地轻叹出声,眼底却带笑,“家有恶犬,总得训啊。” 关于这件事,怀芷其实已经好奇很久:“所以.......你喜欢秦楠吗?” “还行吧,毕竟他的脸很符合我的审美,”饶漫没什么避讳,轻描淡写地回答,凤眸深深望着怀芷,“但我也不是非他不可,看腻之后,估计就没兴趣了。” “况且,最后是谁离不开谁,还不一定呢。” 怀芷静静听着对方说完,她在饶漫的语气和神态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征服欲,然后就听饶漫突然话题一转,将矛头向她对准: “你呢?” “江凛长相应该也符合你的审美吧,不然你也不会和他在一起五年。” 饶漫亲自送怀芷出片场上车,对路过行人的注目熟视无睹,问道:“没考虑过,把他拴在手里吗?” 怀芷听着聊家常似的对话,真的试想了下这个场景,不由得噗嗤的轻笑出声。 很神奇的是,饶漫似乎有种别样魅力,好像所有事情在她口中都变得轻而易举,就连和江凛的感情纠葛,怀芷也能心平气和地讨论。 上车前,她没忍住回头和饶漫道:“我现在知道,江凛为什么会让你来了。” 饶漫挑唇笑笑:“我和他可不是一伙,你该踹就踹,说不定我还会帮你补一脚。” - “南夕姐,我和怀姐马上到楼鲜楼了,包厢号多少呀?” 副驾驶位上,助理正兴致冲冲地讲电话,欢悦之情溢于言表。 在剧组闷了大半年,中间放假过年也全在跑通告,不仅是她,整个怀芷工作室的人,都很久没有出来团建放松。 现在怀芷终于杀青,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在休息,跑通告也只是上上综艺,或者拍个杂志。 比起前段时间的各种公关,简直不要太轻松。 黑料缠身的时候,工作室的人天天通宵加班,怀芷当时没说什么,心里终究还是亏欠,这次杀青放假,她打算先请大家吃点好的,然后再给所有人一周假期。 聚餐定在全城以贵出名的楼鲜楼——是个炒盘青菜都直逼四位数的私人洋房。 怀芷在后排听助理点菜,时不时应和两句,丢在旁边的手机震动,还是江凛发来的消息。 【江凛:去过医院了,晚上给朋友接风】 【江凛:后天要去盐城出差,三天后回来】 “.......” 这段时间习惯了江凛随时汇报行程,怀芷已经见怪不怪,注意力放在他今晚有应酬,顺手回复道:“才打疫苗,忌酒。” 对面秒回: 【江凛:好的,肯定不喝】 【江凛:你不喜欢,以后都不喝酒】 保证内容的语气可怜兮兮,怀芷想了下江凛发短信时的表情,不由得轻笑出声。 “......先点这些吧,其他的我再问问怀芷姐,”前排的小蓝回头想说话,转身就见怀芷唇边带笑,不由得一愣住,脱口而出道, “怀姐,你傻笑什么呢。” 怀芷:“....... ” “没什么,网上看了个好笑的段子,”怀芷心跳漏了两拍,连忙将手机倒扣在腿上,莫名有种被当场抓获的紧迫感,“点菜就这些吧,不够再说,南夕姐他们都到了吗?” “大家早都到了呀,”反应向来慢一拍的助理都察觉到不对劲,狐疑地半眯起眼,“姐,你从刚才开始就很不对劲。” 挂断电话,小蓝瞥了眼身旁专心开车的司机大哥,用口型问怀芷:“姐,你不会谈恋爱了吧。” “你这想象力,”怀芷前倾身子,抬手不客气地在助理头顶轻敲一下,“直接去当编剧吧。” 话毕,她重新靠回座椅,头偏转看向窗外,沉默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助理在前排摸着额头,疑惑地嘟囔几声,也不敢再多问。 和菜价相匹配,楼鲜楼的装潢设计凸显出高调和奢华,城内最金贵繁华的地角寸土寸金,四合院的建筑设计,前庭摆放着两只石像狮子,红木的门栏木廊,每个包间中间都相隔甚远,随处可见名贵字画。 处处彰显着气派。 这里每天一共就招待三十桌客人,还得提前半个月预约,如果主厨老板心情不好,做到一半当场走人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由服务生带路,怀芷听了一路助理夸大其词的吹捧,倒真有点好奇,楼鲜楼的菜究竟有多好吃,让这么多人心心念念。 工作室的人早就等不及,听说怀芷下车就赶紧派人出来迎接,等所有人终于落座,关上门,包厢内的气氛一瞬即燃。 在座都是年轻人,也有段时间没见面,现在终于看见怀芷,上来就七嘴八舌的问: “恭喜杀青!怀姐最近咋样?” “怀姐,上次那个年度人物的成片你看了没,哇你也太飒了救命!” “怀姐.....” 所有人都七嘴八舌地围着怀芷聊,在场唯一镇定的只有南夕,她拿开怀芷手边的饮料,换成白开水,嘱咐道:“放假归放假,身材管理还是得继续。” 有人替怀芷打抱不平:“哎南夕姐也太严格了吧,一杯果汁而已,又没说要喝完,团建都不能放松一次嘛。” “她这么喜欢吃甜的,再喝上瘾怎么办?”南夕不为所动,在众人哄闹中朝怀芷凑近,在她耳边道, “我刚才得到消息,付总今天也在楼鲜楼,待会我们去打个招呼。” 听见付秦名字,怀芷下意识地皱眉,最终没说什么。 是她上次先放人鸽子,这次只是去打个招呼,还有南夕在,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上菜没多久后,南夕接了个电话离开包厢,几分钟后又推开门朝怀芷招手,让她出来一下。 似乎在处理要紧的公事,怀芷才关上门出来,南夕就捂着电话朝她小声道:“付总就在外面,你先过去打招呼,我马上过来。” 走廊尽头传来男人交谈的声音,怀芷转头,顺着南夕给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付秦和几位老总朝这边走来。 几个男人三十上下的年纪,穿着打扮都十分讲究,但看气质又不像是精英人士,怀芷猜他们大约是和付秦一样的富二代。 付秦看见是她,双眼一亮走到她身边,侧身为她介绍:“这些是我朋友,有两个才回国,今晚给他们接风。” “待会可能还有几个人,”男人带着金丝边眼镜框,略有些斯文败类的感觉,“你要不要一起过来?” 分明是第一次见面,付秦熟络的口吻令怀芷很不自在,再加上男人站在她身边,视线总似有若无地瞥过她的腰,就更令人作呕。 怀芷礼貌笑笑,委婉拒绝道:“欢迎您朋友回国,我就不凑热闹了,今天团建,工作室的人还在等我呢。” “团建?那正好啊,”付秦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人多热闹,你把他们都喊来,所有费用我来承包好了。” “不了,这怎么好意思,”怀芷假笑的脸都发僵,她不信付秦听不出她的抗拒,“付总还是自己玩吧。” “上次我就发现,我发现怀小姐,非常不喜欢给别人面子呀。” 付秦接连被拒绝,在朋友面前挂不住面子,眼底划过一抹晦涩,笑着抬手想去搂怀芷的腰:“还是说,你其实是想玩欲拒还迎这一套——” “付秦。” 说话声被打断,怀芷下意识朝着声源望去,发现被围在正中间的男人冷冷开口,“要泡妞你换个时间,我没功夫没你玩。” “还有,”男人向后瞥了眼,回头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怀芷,“江凛已经到了,不怕死的话,最好收起你色眯眯的眼神。” 怀芷和付秦闻言,回头后都是一愣。 走廊内只有月色作伴,皎洁银月落在长廊上,倒映着江凛颀长的背影,以及男人周身冰封寒冻的低气压。 气氛瞬间骤降到冰点,在场所有人大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自觉地闭嘴屏息。 昏暗中,看不清江凛脸色,只是那双过分深邃的眉眼目光寒凉,像是化不开的寒冰,光是对视就让人心头一凉。 江凛迈着长腿靠近,凌厉五官在银月下仿佛笼着层薄纱,怀芷抬眸和他在空中对视,然后不自在地想要别过头去。 他们早就没什么关系,但她就是下意识的,不想让江凛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付秦逐渐察觉到不对,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不详的直觉让他后背冷汗直流,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江总——” “闭嘴。” 付秦的开口就像导火索,江凛沉声打断,锋利的侧脸肌肉紧绷,他甚至懒得多分一个眼神过去,只是死死盯着怀芷半晌,半晌后拽着她的手腕就走。 走过寂静无人的拐角,耳边就只剩下两人的匆匆脚步声,以及男人深深压抑的呼吸。 几人很快被甩在身后,怀芷被拽着踉踉跄跄往前走,腕骨被男人攥的隐隐作痛。 她却并不怎么害怕。 冷静克制、自私利己、霸道蛮横......从分手后,江凛身上让她熟悉的一面逐渐消失,一次又一次,她见过男人气急败坏的时刻,也见过他悔不当初的模样。 无法否认的是,就算彻底分别几个月,江凛只要再出现她视野,都一定会是特殊的那个。 也正因为他过去的专横跋扈,让过去的五年,无法轻而易举就被抹除。 似乎就像饶漫说的,她从来不是非江凛不可,而江凛“恰好”就长在她的审美上,仅此而已。 正如五年前那般,医院来往行人这么多,她偏偏只拽住了男人的衣袖。 走廊尽头,男人终于放慢脚步,却还是紧抓着她的手不放,连指尖都在或害怕或愤怒地发颤。 看着男人宽阔的背影,怀芷倒是彻底平静下来,尝试挣脱将手抽回来,轻声道:“江凛——” 话音未落,怀芷只觉得眼前一黯,温热的大手落在她腰间,将她整个人往后带,后背紧贴在冰冷的木栏上。 继而是熟悉的冷调雪松,铺天盖地的涌入鼻腔。 男人俯身重重吻下来,齿尖抵在她唇瓣,微微用力,急促的呼吸带着一份不甘的幽深怨念,搂着她细腰的手臂收紧,像是恨不得把人吞之入腹。 怀芷被迫承受着这个亲吻。 他们曾接吻过无数次,江凛还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吻的急躁又慌张。 蛰伏在男人身体的野兽无处可藏,只能困兽之斗一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就为了牢牢困住她。 这个男人在害怕。 或许是体力的巨大差距,或许是根本就不想躲,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怀芷双腿发软时,江凛才微微后退,结束了这短暂、却令他日思夜想的亲吻。 一吻罢了,江凛的手臂还舍不得放开怀芷,两人离的太近呼吸交缠,分不清究竟是谁的气息滚热。 “......对不起,”他低低喘/息着道歉,骨节分明的手轻抚着怀芷的脸,满目眷恋,“我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怀芷眸光潋滟,抬眸静静望着江凛,看着他压在眼底的愤怒和慌乱。 见她久久不说话,男人深邃的黑眸闪过一抹无措,手无力地垂下,苦笑着解释道:“我不是又要逼迫你,我、我只是——” 他终于妥协:“怀芷,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 无人的拐角处一片死寂,怀芷安静地看着江凛眼中光芒黯淡下去,良久,很轻地恩了一声: “好,我知道了。” 江凛闻言表情一僵,不可思议地立刻抬头。 “你......是什么意思。” 怀芷低眸去看江凛垂下的手,右手背上还有几道醒目的抓痕;在男人炽烈灼热的注视中,她捉起江凛的手放在眼前,问他: “不要骗我,这个伤是不是你自己弄的。” “......是。”江凛的声音沙哑,他借势攥紧了怀芷的手,目光中带着几分乞怜。 “如果我没发现呢,”怀芷没有挣扎,只是平静地盯着他双眼,“江凛,如果我真的不在意你了呢?” “我不知道。” 很久之后,角落里响起江凛无可奈何的回答,这几个月来,他想了无数种办法速赎罪,想过日后该如何补偿,甚至想过背弃一切,强行留怀芷在身边。 唯独没想过的,是怀芷如果真的对他毫无感觉,他该怎么办呢。 他从没想过,也从来不敢想。 江凛将怀芷的手紧紧攥在掌心,像是松开半分她就会彻底消失;他缓慢地将头一点点靠在怀芷肩膀,脸埋在她颈肩,乞求的声音甚至沾染上哭腔: “所以,别丢下我。” “求求你。” 第54章 正文完结 请问,我可以追你吗? 两人在无人逼仄的长廊停留很久, 怀芷肩膀沉甸甸的,她人被江凛紧紧抱在怀中,耳边是男人沉重湿热的呼吸, 冷调的雪松气息直直钻进鼻腔。 从对方颤抖的呼吸中,怀芷能清晰感受到江凛的情绪巨大波动。 想到男人从前一贯漫不经心的神色,她不禁觉得有点好笑。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几个月前的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相信, 江凛这样的人, 居然也有脆弱的一面。 轻哈口气, 怀芷安静看着白雾在空中消散, 半晌后抬起右手, 轻拍江凛后背:“差不多行了。” 靠在肩头的人身体一僵, 江凛没有抬头, 只是几秒钟后闷声道:“煤球很想你, 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 这句话的结果就是, 团建的晚饭没有吃成。 四十分钟后,当怀芷踩着柔软拖鞋站在玄关处时,她看着一成不变的小别墅, 难免还是有一瞬的恍惚。 虽然看过照片,但毕竟只是单个角度,和亲眼看见所带来的触动完全不同。 这栋小别墅由江凛送给她时, 就全权交给她设计,无法否认的是, 怀芷对这里的感情难以割舍;尤其是占据大半后院的花墙,她确实费了很多心血。 她慢慢走到正对后院的落地窗前,看着被雪倾轧的枯枝败叶,想起他们春夏绚丽绽放的模样, 以及一有空就蹲在后院、打理花枝的自己。 现在回想这些细节,她可能最开始对江凛,是真的有过期盼和眷恋的。 她从来不是重欲的人,如果从没想过留下,又为什么要精心打理他给的一切。 厨房传来咖啡机磨豆的声,是江凛在厨房给她冲泡咖啡——她向来有晚上喝杯咖啡醒神的习惯。 两人都没说话,屋内一片祥和安静,几分钟后,怀芷的手机震动,是经纪人南夕打来电话。 “你现在和江凛在一起?” 南夕语气难得的柔和,还能听出隐隐的愧疚感:“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突然看你人不见了,又是大晚上的,怕你不安全。” 怀芷轻轻嗯了一声,没打算对南夕隐瞒:“是,我今晚不回来了,账单直接刷我的卡就行。” “.......感情的事你自己定,确定之前要记得告诉我,”迟疑良久,南夕那头终归只是一声叹息,她低声道,“今天的事是我不好,没看清明白付秦这个人,还让你一个人去。” “南姐你不用道歉,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娱乐圈有些潜规则不用多说,但怀芷从出道就和南夕共事,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性格,柔声道,“只不过要麻烦姐你帮我隐瞒一下,我还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怀芷话语一顿,从落地窗看着朝她走来的男人:“——我和江凛的关系。” “行,这点你放心,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谢谢南夕姐。” 通话中断后忙音响起,咖啡杯放在玻璃茶几上“叮”的一声,落地窗倒映的男人靠近,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上前半步将她抱在怀中。 怀芷近一米七的身材算是高挑,可是被江凛圈在怀中时,却显得格外娇小,单手就能将她整个人搂住。 江凛抱着她舍不得放手,指尖把玩怀芷柔顺的黑发,薄唇停在她修长颈侧,亲密依偎的模样。 “我记得,”呼吸灼热,怀芷不适应地缩了缩脖子,“你以前没那么粘人。” “所以当时的我是个混蛋,”江凛没有放开他,反而将人抱的更紧,生怕怀芷逃跑,“十恶不赦、不知好歹的混蛋。” 怀芷看着江凛,半晌后,没什么情绪地笑了笑:“原来你自己也知道。” 他们之间,确实最初只是单纯的交易,也的确是她先动心,如果江凛察觉后及时将她推开,再头破血流都是怀芷活该。 可他却在洞察到这份喜欢后,仍旧选择了放任和漠视,更因为她的顺从和偏爱而有持无恐。 在怀芷都毫无察觉的时候,江凛就清晰知道,她喜欢他,自始至终。 想到这里,怀芷还是会为这五年耿耿于怀,她眼底渐渐冷下去,推人的动作开始用劲:“既然知道自己是混蛋,就放开我——” “不放。” 湿热粘腻的亲吻落在颈侧,江凛俯身,轻易将她拦腰抱起,在几步外的沙发上轻轻放下。 客厅只开了盏吊灯,在越发粗重旖旎的喘息中,鹅黄光线也染上暧昧的情/色。 怀芷躺在宽敞柔软的沙发上,水眸湿润红唇明艳,一眼就足以勾人魂魄。 江凛轻抚过她额边碎发,满目爱意中藏着一抹疼惜。 他弯腰低头,温柔吻在她额头,祷告般无比虔诚道:“怀芷,我再也不会放手。” 所以也求求你,不要将我丢弃。 “.......” 那一晚,他们从沙发到餐厅,又从餐厅去到卧室和后院的玻璃花房,江凛像是要把这几个月缺失的都补回来,次次折腾她都发了狠。 他齿尖咬着怀芷最敏.感的耳垂,一次又一次地强迫她承诺,她不会再离开。 直到怀芷彻底脱力,躺在床上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时,江凛才终于爱怜地亲吻她手背,将人抱到浴室清洗,中途还没忘记回卧室换了新的床单。 晚饭时间已经过去五六个小时,怀芷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奈何体力劳动后身上是在太累,头沾上枕头没多久,就直接昏睡过去。 女孩枕靠在江凛手臂,习惯性地微微蜷缩着身体,睡颜安稳恬静,梦中还不忘朝热源靠近,本能地往江凛怀中缩。 江凛垂眸,深情而长久地深深望着心爱的女孩,眼神是无法自拔的爱意。 不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无论是对于他或者怀芷,这段关系都来之不易。 他再也不想有任何错过。 想到她还没吃晚饭,江凛轻手轻脚地下床关灯关门,独自来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十几种食材,熟练地切菜煮饭。 从徐齐那里要来菜谱后,这两个月里,他不知道将这些菜做了多少次,只想让怀芷能再次尝到记忆中的味道。 分别时怀芷曾说过,他对她毫无了解,所以江凛走遍了她生活过的每一处,她成长的环境、待过的学校、甚至她曾经打工的蛋糕店。 这一切,她永远不需要知道。 怀芷只需要能真实感受到,他爱的是她整个人,无论是曾经的那些不幸、现在的明艳动人,还是日后长久的未来。 一小时后,江凛将补气血的牛尾汤盛进瓷碗,和炒好的一肉一蔬都端进卧室。 偌大宽阔的卧房光线昏暗,还有□□发泄后的淡淡腥气,江凛将饭菜汤逐一放在床头柜的可折叠小桌,转身打开角落里的空气清新机。 “......唔,什么味道......” 香味勾起胃里的馋虫,怀芷揉着眼睛坐起身,就看见江凛坐在身边,手边是床上专门的小饭桌,上面摆放着两菜一汤,还是刚做完热气腾腾的。 江凛用手机打开房内的感应灯,视线逐渐变得明亮,他低声问怀芷: “睡醒了?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再睡觉?” 低沉磁性的声线擦过耳膜,像极了今晚荒唐疯狂时,男人落在耳边的诱哄声。 怀芷莫名觉得耳根发烫,她还没完全睡醒,双手撑着床面坐起身,随意将头发拢到耳后,说话时鼻音很重:“你刚才做的?” 房间的温度开得很高,江凛只穿了件宽松版型的浴袍,系带松松垮垮挂在腰间,大开的深V顺延而下,不用仔细看,都能发现浴袍下的身材走向。 下意识地,怀芷视线朝着男人腹部的位置看过去,然后抬手将江凛的浴袍带子解开。 刚才她就发现,江凛腹部刀伤的疤痕,只是当时光线昏暗,她又难以集中注意,所以到现在才能确认。 江凛的身材是典型的倒三角,肩宽腰窄,肌肉匀称而不夸张,冷白皮在鹅黄光线下都有些晃眼,让腹部的刀伤格外的狰狞可怖。 她还记得医生说过,由于位置比较特殊,江凛又是易留疤的体质,所以这道疤,可能会永久地伴随他一生。 怀芷抬手,很轻地抚摸过凸起的疤痕,在江凛呼吸一沉中,轻声问他:“后悔吗?” 男人凸起地喉结滚动,低头封住怀芷薄唇,半晌后才依依不舍地分开,回答道: “别想太多,是我心甘情愿。” 怀芷抬眸,安静到乖巧地望着他,欲言又止。 “先吃饭吧,菜都凉了,”似乎害怕沉默将带来的变数,江凛用筷子给怀芷夹菜,“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江凛,我不喜欢和太专横霸道的人一起生活,也不想再被感情束缚。” “今晚的事情是你情我愿,并不代表任何承诺,”怀芷有自己的考量,坚持把话说完,“甚至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会答应和你在一起。” 江凛面露苦笑:“我可以理解为,这是对我过去混蛋的惩罚吗。” “看你想要怎么理解。” 怀芷就着饭吃了几口菜,又喝了半碗汤,整个胃都是暖洋洋的,她让江凛把她的手包拿过来,从最内壁摸出那张五年前的手帕,递过去。 这张手帕,她贴身保存五年还要多,代表着整个花季青春,和那些不为人知的爱恋。 现在,她要将这张手帕物归原主——也意味着,她要彻底将过去的纷扰斩断。 “还给你,”见江凛迟迟不肯接,怀芷直接将手帕塞在他掌心,“五年前我就该还给你的,这一切早就该结束了。” 江凛整个人身体一僵,良久,他紧绷着声音犹豫道:“......结束?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都把五年前的对错都彻底放下,重新认识彼此吧。” 男人晦暗的眼神猛的一亮。 “虽然场合有点奇怪,”怀芷垂眸,看了眼各自衣衫凌乱的两人,无声地勾唇笑了笑,在江凛不可思议的眼神中,主动伸出手,轻声自我介绍道, “我是怀芷,很荣幸——” 她话音未落,就被俯身倾倒下来的人重重吻在唇边,她的手被江凛紧紧握住,紧接着,就听男人在耳边低声开口,压抑的语调是强忍的激动: “.......我好像对你一见钟情了。” “请问,我可以追你吗?”